朱文祯转头盯着唐轲,“待小可愿意见景王的时候,我便将这些都讲给你听。”
唐轲应了声“好”,他心下想,等他攒够了钱,养得起他的湘儿的时候,他就去见景王,告诉对方他要把湘儿带走。
两人又厮磨了许久,眼见着夜色已深,朱文祯有些招架不住,轻喘着推开唐轲,“小可,今日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罢,明日还要去书局。”
唐轲随意道:“我明日休沐。”
朱文祯微微一怔:“……休沐?为何明日休沐?”
唐轲见他慌乱的模样,笑出声,“我休沐你慌什么?怕我今晚赖在你这里不走?”
朱文祯慌张否认:“没、没有。”
唐轲知道朱文祯还没准备好,自然不会逼他,起身道:“我明天再过来。”又俯身在朱文祯额上用力亲了下。
朱文祯仰着头朝他笑:“我等你。”
唐轲离开后,朱文祯由着下人们伺候着歇下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晚上那些事,脸上发烫,心跳得快,提了被子覆在脸上,依然压不住心里的悸动。
就这样将脸半遮在衾被里痴痴傻傻笑到天光大亮,才睡过去。
唐轲第二天午时刚过就去鹿鸣山庄书房屋顶等着了。
他想见朱文祯,想得厉害。
朱文祯睡得太晚,午时过了还没起,耿小波和管忠几个都守在厢房外头,埋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唐轲看那阵仗,猜到是朱文祯还没起床,忍不住笑起来,在屋顶上转过身,曲着一双长腿,手肘撑着下颌,静静看着厢房方向,等朱文祯起床,脑海中忍不住想他熟睡是什么样子。
他没等到朱文祯起床,却等到了管忠左顾右盼朝庄子外头摸去。
唐轲沉了脸,起身不远不近追过去。
管忠时隔多日后终于再次去了狱厂的那处秘密练兵所,与上次不同,这次管忠赶到时,那嵌在半山腰的石门前已经聚了几个黑衣蒙面人了。
管忠与他们一样着黑衣蒙了面,但因个矮体胖,远远看着像颗行走的冻梨,即使穿了夜行衣也一眼就能与其他人区分开来。
唐轲藏在暗处,观察着几人。
管忠与其中两人低声说了两句,便朝石门处去了,他指节叩门三下,门应声而开,门后人与他低语两句,放他进去。
其余几个黑衣人也照着管忠的样子依次去了石门处。
待外头只剩最后一人时,唐轲跃上前一把将人擒住,五指弯曲成爪扼住那人咽喉,“想活命就别叫。”
被制住的人显然并不怕死,僵着脖子张嘴就要叫喊,唐轲无奈,只得以手刀将人一掌敲晕,拖去暗丛,将那人外衣扒了自己穿上,罩上头套,扯了那人腰间令牌戴上,又拿腰带将人绑了,这才来到暗门处。
他学着其他人那样拿指节叩了三下门,石门朝里打开,里头看门人探出头来,低声道:“说暗号。”
“……暗号?”唐轲微微一怔。
看门人点头,将门开大了些,放唐轲进来。
唐轲:“……”
暗号就是“暗号”?这么草率?
唐轲走进去,面前是条幽深逼仄的甬道,穿过那甬道,便是一处暗室,暗室里已经有近十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另有数十名暗卫里三层外三层守在圆桌外头。
见唐轲进来,坐在圆桌最靠里的那人抬头,指着最外头的位子,“坐!”
唐轲便顺势坐下来。
那人又道:“开始吧。”
桌边其余几人点头,都从衣襟里将提前准备好的记录簿取出来,放在桌上。
唐轲怔怔坐在那,后悔刚才过来的急了些,忘了搜那人的身,此时只能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本小册子拿出来放在桌上——那是他写给他的湘儿的小说更新。
打头的那人再次开口:“八五八七,从你开始吧。”
坐在他右手边的那人点头,将自己的记录簿交给打头的人,“今日城防共计出使禁卫军人数四百二十八人,分三队,于西北城门出发……”
唐轲看着那汇报之人,没料到竟是禁卫军的人,他以为禁卫军和狱厂虽然都是皇帝直接管辖的部门,却一直相互不对付的,此时见那汇报之人对打头的人倒是十分恭敬的模样。
那人汇报完,打头的人轻颔首,将记录簿收起来,又朝下一个人抬手,示意他上交记录簿,开始汇报。
唐轲见状有些懵,这样一轮下来,他岂不是要把他的小说更新交给那打头的人?
唐轲勉强压下心中不安,努力将一桌人的汇报内容尽数记在心里,准备回去之后誊抄下来。
与其他人所汇报的军务城防事宜不同,管忠汇报的全是景王府和鹿鸣山庄的生活琐事,从景王府今日去了什么人,到买了多少菜肉米粮,听起来与其他人的内容有些格格不入。
末了,管忠顿了顿,道:“那刺客昨晚又去了鹿鸣山庄书房,从戌时三刻直待至丑时二刻方离开,因无法靠近书房后院,刺客具体活动内容无从查看,依奴才的经验来估计,应是做了些偷鸡摸狗没脸没皮的流氓事。”
唐轲:“……”
偷鸡摸狗?没脸没皮?流氓事?说谁呢!
打头的人点头说了声“好”,将管忠的记事簿收起来。
管忠小心翼翼问了句:“那刺客……还需要处理么?”
打头之人摇头:“上头发话了,他的头暂且留在他脖子上。”
唐轲默默抬手,摸了摸脖子。
打头之人又道:“而且这事不在你管辖范围之内,要对那刺客动手,也该是九五二七分内之事。”说罢直接看向唐轲,“九五二七,将你的内容汇报过来。”
唐轲咽了咽喉头,看着打头之人朝他伸过来的手,佯装镇定地将自己的小说更新递过去。
打头之人接下书册,摊开,看清里头内容,怔了半晌,锁住眉头看向唐轲,“嗯?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五更
第38章
唐轲虽然心虚,可深知这种时候最要紧的是不能露怯,所以他死死盯住对面那人面罩下的一双眼,沉声道:“是我从那刺客身上拿到的。”
那打头之人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你嗓子怎么了?”
唐轲淡定胡扯:“上火,哑了。”
打头之人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又将手中书册翻了几页,见内容实在不堪入目,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合上书,放在一边,重又看向唐轲:“这真是从那刺客身上拿到的?”
唐轲镇定点头,“是。”
打头之人沉默片刻,眉眼舒展开,笑道:“好!可喜可贺!”
唐轲:“……”
打头之人又道:“九五二七,你跟踪那刺客也有半月了吧?如今竟是终于能近那刺客的身了?这算是重大突破!很好,继续坚持!”
唐轲坦然将这夸奖收下了。
桌上人尽数汇报完,打头之人交代了下次碰头时间,又讲了些场面话,要大家再接再厉,便散了会。
唐轲从那石门出来,直接去了暗丛里找到九五二七,发现人已经死了,面色沉下来,掰开他下颌,确定是与先前那批追杀他的暗卫一样服毒自尽的。
唐轲将其身上仔细搜查一遍,除了随身带的暗弩和淬毒的匕首,就只有一本皱巴巴的记事簿。
唐轲将暗弩、匕首、记事簿连同那夜行衣一道包好送回住处,见天色已晚,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去了鹿鸣山庄,看到朱文祯正坐在那石桌边上看他的小说。
昏黄的灯光将他眼睫发梢染上层浅金色,夜里凉,他鼻头耳尖双颊都冻得有些泛红,衬得瓷白肌肤愈发细腻。
唐轲眼底心里都软下来,上前将人轻轻揽住,在他脸侧轻吻一下。
朱文祯转头,朝唐轲浅笑,“小可,你来了?”
唐轲感觉到怀中人身上泛着凉气,双臂揽得更紧了些,“外头这么冷,干嘛不去屋里?等了很久?”
朱文祯摇头:“只坐了片刻。”
可唐轲转过头,分明看到石桌上都已经落了许多枯叶了,眼神便黯了黯,“是我不好,来晚了。”
朱文祯见唐轲面色有些沉,知道他心里有愧,便笑着探身上前,在唐轲唇角极轻地吻了下,又慌张退开。
唐轲哪里肯给他机会逃开,这还是朱文祯第一次主动亲他,他抬手一把扣住他后颈,重又用力吻上去。
朱文祯有些招架不住,轻轻推开唐轲,身体微微朝后仰着,看着眼前人半掩在黑色面具下的一张脸。
两人四目相对,朱文祯心思一动,倏忽抬手,想去摘那面具,被唐轲攥住了手腕。
唐轲不想让他碰那面具,朱文祯的指尖自然就没办法再靠近那面具半分。
僵持片刻,朱文祯抽回手,放弃了。
小可不想以真面目示他,那便罢了,到如今这一步,他早已不在意小可的真实身份了。
不管小可是谁,他都喜欢。他可以等,等小可自己愿意告诉他身份的那一天。
唐轲见朱文祯没有坚持,松了口气,双手攥着朱文祯纤细的腰身,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在腿上。
朱文祯低呼一声,抬手环着唐轲脖颈,烧红了脸。
唐轲箍着他的腰,在他颈侧轻吻上去。
朱文祯浑身软得厉害,慌张推着唐轲,“小可,你来晚了,可愿领罚?”
“嗯?”唐轲声音有些闷,依然拿鼻尖轻嗅着朱文祯颈侧,有淡淡皂香盈满鼻息,“说吧,想怎么罚?”
朱文祯从袖兜里拿出那粉红猫耳面具来。
唐轲:“……”
“你从哪拿出来的?”你是叮当猫吗?
朱文祯转身将那面具往唐轲脸上比划起来,“我不喜欢你这黑色面具,你换这个给我看。”
唐轲脸有点黑,将朱文祯拿着面具的手压下来,“别闹……”
朱文祯便有些不开心了,坐在唐轲腿上,无意识地晃着两条腿,低着头,拿手指撸着面具上的猫耳不说话。
唐轲见状无奈笑出声。
自己来晚了没见他生气,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长相也没见他生气,反倒是不愿意戴这猫耳面具他便生气了?
他的湘儿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真这么想看?”唐轲轻声问他。
朱文祯点头。
唐轲不想朱文祯不开心,又怕自己这次破例,以后就要天天被逼着戴了,便哄着他道:“湘儿,这次的惩罚先欠着好不好?下次我再犯错,你一起罚?”
朱文祯认真想了阵,点头应了声。
唐轲用力亲了他一口,“湘儿,等以后我有钱了,想带你走,你愿意吗?”
朱文祯茫然转过头看着唐轲,“去何处?”
唐轲笑:“你想去哪都行,离开景王,离开鹿鸣山庄,跟我走,可以吗?”
朱文祯想了想,用力点头,“好。”
唐轲揽着朱文祯,在他唇上吻了吻。
那晚唐轲回到自己的小破宅,将九五二七的记录簿翻出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从记录簿的内容来看,九五二七就是狱厂派来专职跟踪他的,那小本子里写的内容也极为单调,不过是“今日离目标最近距离五十米”、“今日跟丢目标”、“今日离目标最近距离二十米”这样极为无趣的记录。
唐轲身边跟踪埋伏的人从未断过,他一直是知道的,每次出门他也始终保持警惕,从未让人寻到他的住处。
不过跟踪的人里竟然有这么菜的……唐轲是没有料到的。
想到这里,唐轲失笑。
这九五二七,就是个狱厂拿来应付差事的炮灰吧?
先前在悦来茶楼外头小树林堵他的那批暗卫,随便一个单拎出来都比这人厉害得多,如今竟然派了这么个菜鸡来跟踪他,显然狱厂这是已经放弃他,不打算继续跟了。
唐轲不免替九五二七惋惜。
因为被自己绑了身份暴露便毫不犹豫地自尽,想来也是条汉子,可惜了业务能力太差……
唐轲将他的腰牌收好,预备以后顶替九五二七,按时去那暗室做交接工作收集情报。
第二天重新回书局上班的时候,唐轲将厚厚一本细纲送到伍梁生面前。
伍梁生粗略扫了一眼,咧嘴笑:“效率挺高啊。”
唐轲靠进椅子里,“那是自然,这方面我有天赋,部长,细纲给了,您答应我的呢?”
伍梁生抬眼看他:“我答应你什么了?”
唐轲脸沉下来:“告诉我是哪个大人物推荐我来的书局啊,您这是要赖账?”
伍梁生摆摆手,“告诉你也无妨,来,纸笔给我。”
唐轲看了一眼自己摆在桌边那套朱文祯送的笔墨套组,从旁边屉子里给伍梁生拿了支自己的毛笔和稿纸递给他。
伍梁生也跟着看一眼被唐轲像供佛龛一样供起来的那套笔墨套组,摇着头接下纸笔,写下一个名字,递给唐轲,“不要声张,更不要告诉局长是我告诉你的。”
“明白。”
唐轲点头,接下那张纸,展开来,看到上头躺着的那刺目的三个字:
【朱文祯】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要周天早上了,下章应该会粗长一点
第39章
唐轲盯着那三个字,愣了许久。
景王朱文祯向季渊介绍了他,所以栖凤书局破格招了他这个匿名作者?
这怎么都讲不通啊……
伍梁生见唐轲木头桩子似的呆坐了许久,端起茶碗喝一口,问:“怎么?就三个字看这么半天?哪个字不认识?来,大爷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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