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碧如也摸了摸他的头说,儿子真聪明,爸爸心里只想着赚钱,以后你也会有很多很多的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拐进学校南门那条路时,前面已经能看到不少放学回家的学生。戚远想了想,秦碧如跟他讲那些话的时候他几岁呢?十一还是十二,记不清了。
有钱可以做很多喜欢的事情,没错,他现在要去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了。
第13章 阮老师,听说你找我
阮青在七班坐了一节课,角落里的那张课桌依然空着。等到下课后,有个高高壮壮的学生跑到他跟前,说戚远放学后会去办公室找他,让他等一等。阮青问,戚远没上晚自习吗?男生说,戚远第三节课才走的,说是家里有急事儿。
真的有事儿?还是提前知道了他会来看一节晚自习才翘掉?那样的话为什么要放学后去办公室找他拿试卷?白天一整天都不来,会不会是整他的?
阮青满脑子疑问回到办公室里等,等到窗外人声渐渐消失,等到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等到空荡的办公室逐渐变得阴森,还是没有人来。
语文试卷白天上课已经讲了一大半,他把戚远错的题的知识点整理在一张纸上,又把之前打印后分发下去的相关资料各自抽取一份订在了一起。一切都做完时已经十一点了,还没人来。
真的是恶作剧吧,虽然他自我感觉没有得罪过学生,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阮青去了趟卫生间,准备回来后再没人就回家了。
卫生间在一楼另一头,阮青洗手后顺便用凉水冲了冲眼镜。拎着镜子腿往回走时,在走廊这头看到对面一个人影闪过,进了自己所在的那间办公室。
应该是戚远吧,还好不是恶作剧。阮青一下就放松了,快步走回去,到了办公室门口,发现自己的办公桌那果然坐了个人。
终于能知道这个叫戚远的长什么样子了,他在办公桌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沾上水珠的眼镜,这才戴上说:“戚远同学是吧。”
世界瞬间由模糊转为清晰,阮青看到小老板坐在他的椅子上,扬起一张不太高兴的脸,手指敲着他订好的资料,嘴里吐出一句话,“阮老师,听说你找我?”
阮青怔在原地,手还扶在一边镜框上,脑子里闪过一帧帧画面。小老板是戚远?不对,应该说戚远是小老板。那戚远在第一天时就知道自己是老师了?第二天是故意的?
他竟然和自己的学生睡觉了,阮青顿时羞愤难当,脸色发白。虽然知道小老板比自己小,却从来没有和自己的学生联系在一起,他心里一直默认小老板是大学生,成了年的。
他还记得手机聊天页面上最上面那条对话框的消息是好伤心啊,没有回复戚远的消息,戚远一周没来上课,然后故意翘他的课,一切都说得通了。他果然得罪过这个学生。
在这个时候来找他,是想干什么呢?
他收了收心绪,故作镇定开口,却明显地底气不足,“语文课没看到你,这是你的试卷。”阮青想拿起桌上的试卷递给人,却被戚远一把拿住了手腕。
戚远站起身来,比阮青高了半个头,把上面的光都挡住了。他手上很用力,丝毫不顾阮青的紧张,跟微信里那个发消息的乖巧男生判若两人,“那阮老师说一说,为什么早上我不去上课啊?”
阮青手腕被捏得发痛,抽了一下没抽回手,他此时只庆幸办公室没有监控。脑子乱作一团,手里捏着戚远的试卷,咬着唇半晌没说话。
“说话啊,阮老师?”戚远见人不吭声,手上又用力了,把那只细又白的腕子捏得发青。
阮青额头浸出汗来,他抬起头,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问:“你想干什么?”
戚远心里无比畅快,凑得更近,阮青身上沐浴露的气息浸入他的鼻间,他用气声说:“我想你陪我睡觉啊,哥哥。”
阮青闻声垂下了眼睛,嘴角紧绷着,身体小幅度地颤抖,戚远见状又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咬着阮青的耳朵说,“不然我就告诉校长了哦。”他手上的力道半点没松。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终于阮青浑身卸了力,垂丧着头,看不到表情,小声说:“我答应你,先放开我吧。”
戚远松了开手,一只手在下面轻轻拖着阮青被捏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一道道红白相间的指印上揉来揉去,他眼睛直看着那只手,像看着博物馆里珍藏的宝贝。红印被揉散了,戚远抬头冲阮青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嘴角翘成最好看的弧度,几颗牙齿又白又亮,语气轻快又乖巧,“那老师我们回家吧。”
阮青只觉得浑身发冷。走在最熟悉的校园里,一阵风吹来,树上的叶子发出簌簌的响声,像是有恶鬼踩在上面跳舞。路灯亮得刺人眼,前面空无一人,后面跟着的不是好人。
所有的笑容和礼貌都是假象,他以为的冲动和欲望是别人精心的布置和伪装。八百和一千不是给他做饭的工资,是要吃了他的价钱。他还主动送上了门。
门卫今天值班的是个六十多的老头,据说是校长的亲戚。脾气挺好,记性更好。看着这个点才出来的阮老师主动打了个招呼,“阮老师今天忙这么晚啊。”阮青没听见,闷着头往前走。
门卫正纳闷,才看见后面还有一个学生。还是经常迟到的高三生。他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叫戚远,是本市驰宇集团总裁戚知许的独子,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性格比较孤僻。
这时总冷着脸不给人正眼的戚远冲他挥了挥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阮老师给我讲错题呢。”咋说呢,这声音在夜间格外清脆,甚至有些俏皮。从来没听过戚远说话的门卫晃了晃脑袋,年纪大了,中午没休息到这个点都出现幻觉了。
戚远不作声地跟在阮青后面,阮青从出了办公室就没说一句话,当他不存在。戚远此刻没有任何被忽略的不爽,反而生出一丝丝舒畅,像是报复了这几天他作为等待之人的煎熬。
第14章 回家
戚远跟着阮青往学校东边的小区走,两人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小区外围栅栏上一个破了的豁口处低头钻了进去。阮青低了下头轻轻松松就进去了,戚远还要侧着身子,过得慢了点。
他想问阮青是不是故意整他,为什么要走这种小路,还没开口就被一声细细的猫叫声吸引了。楼房里住户亮着的灯勉强照亮了小区里弯弯曲曲的道路。这里连稍微高一点的树都没有,一眼就能把周遭环境看得差不多。
路上停着不少电动车,还有在学校门口那条街上摆摊的车子。小猫又叫了一声,戚远还是没看到猫在哪儿。阮青也听到了猫叫,他走得比方才慢了些,四处看了看,本就视力不好,这时候哪都看不到猫。
猫不再叫了,阮青不一会儿到了自己所住的那栋楼。还好他住的这栋楼位置有些偏,也没在电梯里碰到过自己的学生。晚上这个点,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可是明天呢?
虽然会避开学生们出门上课的点,两年了,在小区里免不了地还是会遇到自己班的学生。像戚远这种身高和长相的男生,走在哪里都很显眼。如果明早戚远出去时遇到熟人怎么办?
阮青在进电梯之前还在想明天的事情。他们坐同一个电梯上去,电梯四面青灰色的铁壁上贴了七七八八的广告,甚至还有“小姐”的手机号。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块黑乎乎的,俩人都避开了没往那里站,角落里有一层厚厚的陈年灰垢。
戚远第一次坐这种电梯,进去就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很不好闻。电梯启动很慢,戚远有点担心电梯会不会像电影里拍的那样急速坠落。他稍稍往阮青那边挪了挪。
阮青按了十一楼,垂着眼睛没有任何要交流的意思。戚远抿了抿唇,反正他只是要找个地方睡觉而已。
他已经哄过人了,谁让对方不听话呢?何况,是阮青先来的他家。现在他要来阮青家里,有来有回,理所应当。
电梯安全到达了十一层。戚远抢先一步跳了出去。走道里一片乌黑,戚远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抬手时不小心扫到了阮青的脸。阮青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黑色的镜框重重地坠在脸上,显得瘦弱又苍白。阮青闭了一下眼,戚远赶紧把光往地上照,心里忽地就没了刚刚的理直气壮,反而有点不太好受。
阮青开门后换了拖鞋,转眼就进了卧室。戚远跟在阮青后面,打量着小小的客厅,只有一张茶几和小沙发,再也没有其他电器或者家具。
地上的白瓷砖泛着冷白的光,戚远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在家习惯光着脚,眼下也不敢穿鞋踩,像是一个去好朋友家做客的客人,礼貌地开口道,“我穿什么鞋?”
刚问完阮青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双酒店的拖鞋,拆开塑封,用手掌撑开瘪瘪的鞋背,弯腰放到戚远跟前,然后把塑封扔进了垃圾桶。整个过程什么都没说,一个眼神都没给戚远,又回到卧室拿好睡衣进了卫生间,反锁了门。
他站在花洒下仰着头,任水流滑过自己的身体。他不该一个月了还认不清新班级的学生,他不该接那份钱来得那么容易的兼职,他不该踏入那栋这辈子都不可能买得起的房子里两次,他不该贪恋别人对他的那一点好,那一份不怀好意的亲近,他不该因欲望迷失心智。
都是自己的错。他在出生时就已经被常规的人生关在门外,贸然伸一只脚进去,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他得听戚远的话,他很需要这份收入稳定的工作。如果被发现,他会被辞退并吊销教师资格证,当不了老师,他还能去做什么?
阮青洗完澡换上衣服,镜子里的自己模糊不清,他戴上眼镜,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戚远在阮青狭小的一室一厅里转了一会儿,其实走几步就看完了。这里有一点和他家里很像,靠阳台的卧室有一面透明的推拉门,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客厅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也被布帘子挡上。
阮青这样是因为必须活得小心,他不一样。他住在人口密度极低的房子里,在窗口想看见一个人都很难,拉上窗帘不过是不喜欢太亮的光。
戚远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有点饿。他想找点零食,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连一块糖都没有。阮青想必不吃零食吧。坐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弯腰打开了厨房小冰箱的门,里面只有一把小青菜,还有两根小葱。
戚远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时候阮青从卫生间里出来,站在门口顶着湿淋淋的头发问:“找什么?”
“我饿了。”戚远干巴巴地说。
阮青把毛巾盖在头上,清了一下嗓子,声音依然闷闷的,他说:“等一下。”
等什么呢?这冰箱里什么都没有,还能做出什么花来。戚远关上了冰箱的门,坐到沙发上玩手机。他离开家后把手机静音了,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手机上没有新消息提醒,也没有未接电话。戚远眯了下眼睛,怎么了,难不成还能把秦碧如男朋友打死了?还是秦碧如要哄着小男朋友睡觉啊?他听到了那句“乖”。
阮青简单把头发擦了擦,从冰箱里拿出剩的小葱和青菜,进了厨房。还好厨房有剩两个鸡蛋。阮青想到了戚远家的冰箱,怕是煎了最好的鸡蛋,戚远也不会满意吧。
他从厨房里探出头,并没有看向戚远,只是问:“荷包蛋吃什么样的?”
戚远很少能吃到煎蛋,现在提起来还有点想流口水,“我要全熟的,煎到两面金黄。”
阮青在厨房弄了好一会儿,端着一碗面出来放到茶几子上。这里租的时候就没有餐桌,阮青平时在茶几上吃饭,茶几比较低,但坐在更矮的沙发上也能凑合。
戚远就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他骨架大,茶几对他来说太矮了。白色的汤汁上飘着几段绿绿的小葱,金黄的鸡蛋盖在面条上飘出香味来,戚远直接端起了碗,没一会儿的功夫吃光了面条。
他把空碗放在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嘴巴,吃饱喝足,心情也跟着好很多。他哼着歌把碗收进厨房的水池边上,站在那犹豫要不要洗,老实说并不想动手,但又觉得这样不太好。然后阮青就进来了,戚远闻声回头一笑,“很好吃,谢谢!”
阮青不吭声,绕过戚远把碗洗了,已经这样欺负他了还要摆出讨好的面容,装什么呢?
戚远就在后面守着,等阮青出来也一直跟在后面。阮青打开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里面放着没拆封的牙刷和浴巾,他拿出来递给戚远,“都是新的,”阮青说,他怕人嫌弃,毕竟见过了戚远吃的用的是什么样儿的。
戚远接过来,看着脚上踩着的劣质拖鞋笑道,“怎么不是酒店一次性的了?”
阮青像是在想怎么回答,张了张口,又没说话。
戚远本来就是随口问的一句话,见到阮青的表情后思路开始打岔。阮青依旧不说话也不看他,他只好当作没说过钻进浴室。
阮青为什么会在家里准备新的浴巾和牙刷?他一边刷牙一边想,牙刷的毛挺软,浴巾也比较柔和,质量怎么说都比一次性拖鞋好多了。
阮青似乎没有给这个房间添置任何的家具。门口几个网购的纸盒堆起来勉为其难充当了鞋架,客厅的窗帘看起来是用旧床单改的。戚远摸了一下,有好几层,那样薄的布料单层肯定不能遮光,所以才叠了几层,边缘有细细密密的针脚。
每一处地方都透露着住户的拮据。这么节省的阮青,为什么会准备多余的牙刷和浴巾在家里?不应该是用不坏就不买新的吗?
给谁准备的?想谈女朋友?戚远想起晚上看他们自习的女老师。阮青跑得那么快去给别人献殷勤。不会吧,那个身体怎么敢去谈恋爱。话说回来,阮青这么想赚钱,又这么节省,钱都哪去了呢?据戚远所知,他们学校老师年薪大概在十万,对于他们这个城市大部分人来说已经不低。阮青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买房子准备成家?
戚远越想越烦,恨不得出去捏着人的脸让他说出来。摸了摸刚刚吃过一碗面的肚皮,决定还是好好做个人。万一把人逼急了可能会被赶出去,太晚了,他现在可不想一个人在外流浪。
第15章 老师就是这样招待学生的吗
阮青坐在书桌前,摊开的教案写了一半,黑色的小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他的字算不上好看,好在端正,没有连笔,一笔一画都踏踏实实的。即便在空白的纸上也能写得很直,像是印刷上去的一样,看着舒服。
拔掉钢笔的笔帽,阮青在草稿纸上划了一会儿钢笔才出墨。他回顾之前写过的内容,几次要下笔又收回手。房间的隔音很差,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冲刷着他的大脑。
过了好一会儿,干脆合上了笔,收拾好桌面,干坐在那里玩手机。手机是两年前买的了,电池性能明显下降,反应也慢了许多。他手机里其实没什么好玩的,游只有一个消消乐,很少打开。
最后还是点开了阅读软件,还没看两行就想起昨天放在枕头底下的那本书。他的床是单人床,只有一米五宽。买四件套时店家送了两个枕芯,他就在床上放了两个枕头。有时候睡这边,有时候睡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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