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戚远会睡哪边。
从戚远家出来以后,他很少会让自己想起来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每次思绪不自觉地跳到那个房间,理智就像严苛的管家一样迅速清理杂乱的念头。
现在现实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他今晚就要和戚远睡一张床,至于要发生什么,阮青不再去想。
阮青弯腰从枕下拿书时,戚远从卫生间里出来了。浴巾只裹了下半身,上身也没擦干,水珠一路滑过薄薄的腹肌渗进浴巾里。头发一点儿都没擦,还滴着水。戚远径直走进阮青的卧室,以为弯腰的阮青在整理床铺,他一只手扒着门边说:“老师给我找毛巾,擦头发。”
阮青把那本书收进书架,去阳台收平时自己用的毛巾,伸长了胳膊头也不抬地递给戚远。
戚远看着离自己一米多远,从出来后一个眼神都没丢过来的阮青,瞬间就不想自己擦头发了。他没有接阮青手里的毛巾,往那张小床正中央一坐,岔开着腿,接着脑袋往前一伸,微微晃了晃,水珠都顺着发丝掉到浴巾上,“老师帮我擦头发吧。”
阮青怔了一下,戚远低着头说话,那语气太乖,让他瞬间想到刚接到录取通知的那天。
他参加教师招聘时的面试分数在同小组里是最低的,虽然笔试成绩第一,可还是很担心。等待录取结果的那段时间住在家里,每天父母出门上班,只有他和阮常在家。
在网上查到录取名单里有自己时正是下午,阮常洗完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听他高兴地宣布这个消息,立马表示祝贺。然后阮常拿着毛巾跟他撒娇,“阮老师,帮我擦头发吧。”
戚远头低了半天也等不来人,自从到了老师家里他就很乖了,阮青怎么能无动于衷呢?他手一伸,轻轻松松擒住阮青拿着毛巾的那只手腕,拉到自己身前,“老师,擦个头发,很简单吧。”
阮青碰到人的腿时才回过神,他该回家看看了,不然怎么又能从戚远身上看到弟弟的影子。这太离谱了,他们半点都不像。阮常是天使的话,戚远就是小恶魔。
他站在恶魔两腿之间,眼睛没往其他的地方瞟一眼,只有那颗湿淋淋的脑袋。擦了好一会儿,毛巾全湿了,头发也只是到了不滴水的程度,这人头发太多了。
戚远头一直低着不动,垂了一会儿嫌累,或许只是不满阮青像个被他牵线的木偶,他开口的声音有些闷,“你没有吹风机吗?”
阮青趁机转身离开去柜子里拿吹风机,刚插上电又被两只手拦腰拉了过去。他只得服从命令,继续打理那个麻烦的脑壳。
温热的风吹到自己颈上,耳后,戚远觉得越来越舒服,甚至有些困意,索性抱住了眼前的那截腰,头也往人肚子上靠。
阮青挣扎了一下,无果。他本来就不排斥跟小老板的身体接触。当小老板变成戚远,心里难以接受,生理上依旧没有排异反应。夏末零点的风丝丝缕缕吹了进来,扬起帘子的一角,阮青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一丢丢凉,更显着腰上被圈住的地方暖和。
如果不算那天,这是他第一次跟人有亲密的肢体行为,就算是阮常小时候也不会这样跟他撒娇。他忽然觉得戚远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坏小孩,开心时对你笑,恼了就谁也别想好。而他碰巧惹恼了对方。
终于吹完了,戚远上半身挂着的水珠都干了。他把浴巾一扯,直接翻身上了床。像是怕人把他弄下去,转眼滚到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把自己捆在薄薄的夏被里,只露出一颗头出来。
阮青默不作声地把吹风机收进柜子,拉开遮光帘,把浴巾挂到阳台的晾衣架上。窗外漆黑如墨,今晚没有月亮。他缓步走进卧室,背过身拉好帘子,走到床头关了灯,在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这才上了床。
戚远的存在感非常强,首先是占了阮青一大半的床,一米五的单人床瞬间拥挤了很多。然后是热,阮青一年到头体表温度都不是很高,就连夏天最热的时候也出不了多少汗,身体只是微热。戚远就像是冬天商店里又大又圆的取暖器,散发着阮青隔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的热量。
阮青缩在床边平躺着。戚远在关灯后放下了手机,阮青当然不会单纯地以为在办公室所说的睡觉只是单纯地睡在一起,他像在等着上刑。之前做好的心理准备此刻全失效了,紧张到不敢大喘气,竖起耳朵听戚远的呼吸声,祈祷对方能忘了他,立刻睡着。
戚远翻了个身,正朝着阮青的方向。阮青赶紧闭上了眼睛,两只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像小猫在保护自己脆弱的肚皮。
他的睫毛还在乱颤,落在戚远眼睛里就很好笑。老师是真的很紧张,戚远也没有非要跟阮青睡觉的意思,当然也不是不想,他惦记很久了。在每段待在画室里的时光,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在每一条消息发出去时,在从家里去学校的路上,在办公室看到不戴眼镜的阮青毫无防备一脸期待地走进来时。
只是来到这儿后,吃完面洗好澡吹干头发之后,他的烦躁有如丝丝绕绕缠在一起的线团,在进入这扇门之后不知道怎么就被一点点解开了。他想在这样一张干净的小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如果能抱着阮青就更好了。
不过老师看着好像很害怕,但还是得抱。虽然没有睡在一起过,莫名其妙觉得这样会睡得更香。
戚远越看越觉得老师可爱,不戴眼镜好漂亮。人很瘦,躺在床上不占空间。他想起那些自己拍的照片,穿着黑色平角内裤的老师,细窄的腰,挺翘的屁股,流畅的身体曲线,魅惑的白。现在全被睡衣挡住,怎么能离自己这么远呢?
他把身上的薄被摊开,“过来。”
阮青不敢动,这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老师就是这样招待自己的学生吗?”戚远用手肘撑开了被子的一角。
他的目光如同骄阳,直直地落在阮青的脸上。阮青心里有一群少年宫的小学生胡乱敲鼓。怎么办?装睡能让戚远放弃吗?戚远会强迫他吗?
戚远等人不来,耐心再度耗尽。他一只手搭上了阮青的腰,手指在那片柔软的肚皮上按压,“背过身去。”
被按住的地方开始发热,阮青仍旧在装死。
戚远手挪到他腰侧,掐了一下,阮青顿时一抖。戚远满意道:“老师,听话哦。”
阮青僵着身体转过身去,把后背完完全全暴露给戚远。
“靠近一点。”戚远把夏被掀开。
阮青顿了几秒往后挪了一下。
“再近点。”戚远盯着那单薄的肩背,在黑夜里向自己靠近,简直比在办公室拆穿老师时还要爽。
阮青缓缓往后挪,小学生的鼓棒都丢了,世界变得异常安静,他听不见戚远的呼吸声,睡衣在床单上摩擦出细碎的声响。他碰到了戚远撑起的手臂,停下了。
“不要停。”戚远发号施令的声音有些干,稍稍破坏了三个字的气势。可有别的东西膨胀了。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人人都要往上爬,为什么他爸戚知许工作那么拼命,居于高位掌控他人真的能带来快感。
阮青忽然觉得自己的床很大,他已经往后挪了那么久,怎么还没有尽头?热了,是身体之外的热,后背触到了身后人的胸膛。他不动了,蜷缩着身子像一个小虾米,只有后背那块是蹭着人的,头和脚尽量离人远远的。
戚远起了反应,在阮青碰到他的那一瞬。他顿悟了,阮青是他独有的兴奋剂,不然要怎么解释呢?他心跳如响雷,一把捞过阮青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自己怀里,他急需更多的触碰。手臂往下,把那双偏离正轨的腿挪到自己腿边,贴得严丝合缝。又环过那截腰,把头埋在阮青脖颈后面。做完这一切,他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心跳这才缓了下来,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呼吸到空气,他在满是阮青的气息里,幸福地得救了。
第16章 别动
没有那个,本来就没有哈。
阮青再次僵住了,他在戚远面前没有主动权。兼职变成做饭,一天变两天,从画室再到他家里,他始终被推着,被引着,至此陷入被迫无奈的境地。
如果早在小老板提出让他做饭时就拒绝,一切会怎样呢?可他不会拒绝,也不会主动,习惯性被动接受。喜悦于小老板起初对他的好,也自然接受戚远的威胁,他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就像一团大大的棉花糖,多加点糖就越来越大越蓬松,一阵疾风吹过来也能立刻变形。
眼下,他的身体被弄成了戚远的形状,后面抵上了一个硬东西,硬挺着的欲望和不怀好意。他被按了暂停键,不敢再动一下,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身体也跟着开始发热,腿上,背上,颈上,背后人紧贴的呼吸烫热了他的脸皮。他睁开眼,晚风不知疲倦地掀起帘角。暗夜里应该是有风的,他感受不到一点儿凉。
神奇的是,戚远没有纾解欲望的冲动,他沉醉于这样肌肤相贴的亲密里。被子里盛着两人的体温,这是独属于他和老师的。是老师身体里散发的干净气息,交缠着他决了堤的荷尔蒙,难舍难分,仿佛他们的灵魂早已做了百遍千遍。他不敢妄动一下,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破坏这前所未有的奇特感觉。
阮青闭着气,以为会有的下一步动作迟迟没来。他太热了,被束缚的身体试探性地想要扭动一下,至少离开硬顶着他的潜在作案工具。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戚远的掌心忽地按住了他的胸口,“别动!”
简短二字,声音很低,从胸腔发出来,带着不可撼动的震慑力。阮青本就害怕,此刻如同被强有力的咒语封印了,心跳仿佛是在对方的应允下的合规震动,连同大脑里的想法都戛然而止。
射精的那刻戚远很茫然,没有插入,没有抚慰,他就这么射了,欲望喷薄而出,一滴不漏地浇在老师的屁股上。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浑身乏力,像是经过一场长达百年的恶战,疲惫了太久的灵魂终于开始安歇。
阮青等了很久,紧张兮兮,直到内裤被一片温热渗透。他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发生。腰上的力量逐渐松懈,颈后的呼吸趋于平稳,戚远应该是睡着了。
这一晚总算过去,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原本以为他已经看透了戚远坏小孩的本质,现在却半点都不明白,甚至有点怀疑戚远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思绪一团乱麻,他想不通,也不想懂了。不管怎样,在下一个夜晚来临之前,或者说在下一次戚远犯病以前,他是安全的。
阮青把搭在他腰上的手臂轻轻地移开,又缓缓从戚远身边往外挪。他深呼了一口气,没有换掉外裤,任那块黏腻自然风干。
他太累了,这一晚的精神紧张程度堪比高考,不想下床换衣服再把人吵醒。明天要上课,还要面对背后的人。他需要好好休息。
第17章 不要胡作非为
第二天是从梦中醒来的,梦里阮青一直在跑,后面有个变异了的大熊猫在追他,那熊猫体型比得上大象,速度和灵活性却不输小野猫。阮青跑得喘不过气,在大熊猫一爪子拍过来时猛地睁开了眼。
他惊魂未定地喘了会儿气,才发现身上缠了一个人。说是缠半点都不夸张,贴住他的后背,搂着他的腰,夹着他的腿,恨不得手脚都长在他身上。完全是小孩子的睡姿,放肆又难看。
阮青简直要苦笑,怪不得做了噩梦,他睡熟了,不知道戚远什么时候贴上来的。显然戚远睡得更熟,他像睡前一样悄悄地把自己的腿抽了出来,又移开了那条手臂,迅速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等洗完澡换好衣服回来,戚远依旧没醒。他睡得很沉,一只手垂在夏被上,手指长长的很好看。睡着的戚远看起来很乖巧,半张脸藏在被子里,睫毛低垂,皮肤白净,脸上还能看到细小的绒毛。如果能一直不睁眼就好了。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了?阮青不禁嘲笑自己。他把换掉的外裤丢进阳台的洗衣机,视线刻意避开了干掉的痕迹。
再进来后又看到那张睡颜,眉眼弯弯冲他笑的样子自动浮现在脑海里。他想,戚远不暴露出可恶的本质时,就比如现在,勉强算得上可爱吧。
买完早餐回来后戚远还在睡,阮青随便吃了两个包子,把剩下的都放在厨房的电饭煲里保温,然后就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等着。他不想去叫戚远起床,怕人有起床气。毕竟第一次去戚远家里,刚醒来说话的戚远就有点凶。
书看了半小时,时间跳到六点五十,卧室里面还没有动静。阮青站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去学校的路上开始有人了。他们第一节早自习是七点十分,从这里走过去要十多分钟。
阮青把书拿回卧室,进门时戚远眉头都没动一下,还睡得很香。阮青故意把书在书桌上磕出一声响来,他迅速回过头,准备装作不小心道个歉了事,结果戚远只是皱了皱眉头,脑袋就埋进两个枕头之间的缝隙里。
阮青又到客厅转了下,仅仅几分钟过去,小区里的学生就变多了。他回到卧室站在床前,看着戚远的睡颜准备喊人,准备了一分钟也没出声。
他还是害怕戚远,阮青望了望窗帘,心想拉开窗帘让光照进来会不会把人弄醒。他转回视线看向床上的人,就在这时,戚远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戚远显然还不清醒,眯了一只眼睛又睁开,忽地意识到什么,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呼,“老师在偷看我?”
阮青眉头往中间耸了一下,指了指手表,“该起床了。”
戚远闭了下眼,没有一丝自作多情的尴尬,“哦”了一声以示回应。他把被子拉过头,扑面而来的气息瞬间帮他回忆了昨晚,他猛然清醒,老师会不会怀疑他早泄?
他露出两只眼睛去看阮青,阮青正背着他收拾桌上的东西,黑色腰带扎在白衬衫上,衬得肩背又直又挺,相当精神。
戚远一下颓丧起来,昨晚老师害怕的样子,大概巴不得他早泄吧。他苦着脸翻出手机,解锁看了看又摔到床上,跟床有仇似的。
昨天穿的衣服被放在床头,阮青的衣服他肯定穿不下,要穿脏衣服了,他不耐地往身上套,下床时还弄出声响,几个大步拐进了卫生间。
阮青装模作样收东西,心想戚远果然是有起床气。他把床收拾了一下,又去厨房把早饭拿出来摆到桌上。
戚远很快洗好出来,盘子里摆了几个圆圆胖胖的包子,阮青正站在窗边,帘子拉了一个小口,不出声地望着外面,单薄的身体静得像一株植物。
他怎么能忍住不欺负老师呢?漂亮安静的老师,温柔体贴的老师,连早饭都给摆在面前的老师。他脑子一抽问道:“你还会蒸包子?”
阮青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戚远一下就知道不对,盘子旁边还放着一袋豆浆和一盒牛奶,牛奶盒上吸管外面那层塑料上还沾着水珠,一看就是学校前面那条街上的早餐铺子买的。
虽然他没吃过,但他见同学手里拎过。戚远吃一口包子,喝一口豆浆,慢慢悠悠地,还点评:“不好吃,皮太厚,馅太油。”
已经七点半了,戚远再耽误第一节课他们俩就要迟到了。楼下还是断断续续有逃了早自习的学生。阮青就没听见戚远说了什么,只想着他快点走,不要跟自己一起走,也不要被认识的同学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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