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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ulette(近代现代)——Sa_veAsDraft

时间:2021-08-26 11:07:38  作者:Sa_veAsDraft
“我要加入,”危家羲坚定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脸上来回移动,看着这两个家伙神情一刻三变,“我要做警察。”
云少锋依旧没有醒来。流产加上枪伤,让他的身体十分虚弱,一直有感染的风险,需要继续留在ICU。而危家羲通过了警察学院的入学测试,在程杰燊和杨震的帮助下,入学堂开始了学警生涯。本来学警需要长时间入camp(营地)留宿,但鉴于他的情况特殊,杨震特别帮他申请了一周一次出外的机会,让他可以来探望云少锋。此外的时间,云少锋的事情,一直都是杨震来操心。
“你放心好好训练,有任何事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杨震无愧于他的一声兄弟,一直将他们的事情放在心上。
但云少锋一直没有醒。
案件的侦查也陷入到了困境之中。所有人都知道凶手就是危家义,但凶器丢失,证人昏迷,现场的环境证供和危家羲的口供,都只能算是间接证据,足以让警方拘捕危家义,却不能保证上了法庭之后罪名一定成立。眼下缺少的,最强有力的那一环,就是云少锋的证词。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云少锋的苏醒,似乎只要他醒了,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危家羲入camp几个月后,课程已经过了一半,期间他的性格收敛不少,极少提及自己的私事。一日下课后,回宿舍照例查看手机,却发现杨震曾经打了一次电话来,但信箱中没有任何留言。
杨震知道他几点上课,一般只会在休息时间找他,这种时候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事情。他马上回拨过去,等待接通的时候比平常更久了一些。
“喂?什么事?”危家羲一边问他,一边用毛巾擦着汗。刚刚结束体能训练的他,还在气喘吁吁。
“噢,你,我,刚好你打来了。”杨震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犹豫,“是这样的,少锋刚才醒了,但是——”
“我即刻到。”杨震话未说完,危家羲已经干脆地应了一句,然后挂断电话,随手把毛巾扔到一边,捡起书包就冲出了宿舍。
幸亏之前和教官打好了招呼,他只需要说一声是家庭问题,就可以离开。刚才的千米长跑似乎不存在过,他一路从郊区的警察学院跑到商业中心,只为了可以不用排队等小巴,直接到酒店门口上了的士。
他很想见云少锋,想亲口告诉他,自己有多抱歉,有多想念他,有多需要他。
危家羲紧张得在的士后排浑身颤抖。
但在医院等待他的,却是杨震的无奈叹息。
危家羲等不及电梯,直接走楼梯冲到云少锋病房所在的楼层处,不顾护士的“在医院麻烦不要乱跑”呵斥,一路小跑。不久前,云少锋搬离了ICU,在普通病房观察着。这几个月以来,他每周都到这里陪伴昏迷中的少锋,替他擦身换衣,帮他剪指甲,告诉他在学堂里学了些什么,或者只是静静看着他,什么也不做。
如往常一般,病房附近有警员看守着,今天却特别多了一些。大概只是因为他醒了吧,危家羲并不觉得奇怪,直到他被杨震拦在病房外。
危家羲这才留意到站在门口的那人是杨震,而且脸色十分为难,“……怎么了?”
“你先不要心急,听我跟你说。”杨震知道他肯定一心只想快点见到少锋,因此不管事实多么残忍,也只能赶快先告诉他,“少锋已经醒了,医生说他的伤势好转了很多,接下来需要的是静养,最后应该可以完全康复的,你不用太担心。但是按现在的情况,可能你和少锋先不要见面会比较好,因为……”
危家羲握在门把手上的指节骤然握紧,却始终不敢向下按压把手,推开病房门。
“因为,少锋失忆了。”
 
第49章 
危家羲坐在医院空中花园的长凳上,望着前方的双眸中焦距涣散,视线内只有蓝白相间的病服在不断路过,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
“早上一发现他醒了就立刻打电话给你,后来医生来了,才发现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
“之前昏迷的时候,也帮他详细的脑部检查,当时没发现有太大问题,所以初步判断是因为之前的事,受到精神方面的刺激……”
“目前肯定还不能出院,再观察几天,说不定会有好转。”
“我们提示了他很多事,但是他状态很差,多说一点就出现全身痉挛,然后又晕过去失去意识,我们不敢再继续了。”
“接下去如果还是这样……那对案件大概是不会有多少帮助了。”
“坦白说,手足们都很沮丧,大家都很希望他可以指证危家义。但是从少锋的角度想想,他这样子忘记了一切,大概也是因为太痛苦了吧……”
“其实我们这边一直都有一个备选方案,那就是事情结束之后,送你们出国,用全新的身份生活。如果少锋短期内无法恢复记忆的话,我们不妨就先这么做?”
“警方不会放弃危家义,就算这一次告他不入,以后也一定会再有机会。”
“除此之外,少锋是唯一一个知道你爸爸银行保险柜密码的人。他失忆了,会不会反而是一件好事?最起码不会再招来对保险柜虎视眈眈的人?”
“选择权在你手上,如果让少锋离开的话,我们就需要沉住气,搜集证据,我相信我们仍有希望。”
危家羲不断地在心中咀嚼着杨震的话语。
所有的事情,再一次交汇在了他一人的掌中,不知会不会又是一个错一步便痛终生的选择?
但他心里知道,如果选择让少锋留下,继续面对这单case,就意味着他需要上法庭,接受危家义强奸他、枪击他、害他流产的痛苦事实,还需要做大量的治疗和辅导,去将那些让他痛苦到连自己也要忘却的事情,全部想起来。
那些回忆,那些他离开了他的时刻,那些他亲眼看着养父被害却无能为力,那些他挺身而出救了最爱的人,却失去自己的时刻。
在危家义的枪口下,那一瞬,连危家羲自己都放弃了,云少锋却选择了牺牲。
这一次,让危家羲替他选择。
危家羲手里攒着纸巾,这是刚才上楼时,路过的护士大姐给他的。大概是看他一个人坐在花园里哭了很久,实在看不下去了吧。
杨震依然等在云少锋的病房门口。刚才危家羲来之前,警方和云少锋进行了几次短暂的交谈,都以他出现癫痫昏迷告终,直到医生出来阻止。
见危家羲似乎是做好了决定,杨震缓缓从凳子上站起来,望着面上仍有未平静哭泣之意的兄弟,担忧之情,有口难言。
危家羲明白他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我想好了,就按你们的意思吧,送他出国。”
虽然是比较符合自己理性建议的选择,但杨震还是皱起了眉头,“……你确定吗?”
危家羲这回点了点头,“我会继续回学堂,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那要不,等少锋醒了,你们好好谈谈?我们安排医生在旁边等着,一有不妥就他们上。”杨震继续说,“他刚才打了镇静剂,可能没这么快醒。”
“不用了,就这样吧。”危家羲稍微偏过脸去,看向病房一侧的墙脚。这一堵白墙之后,有他最爱的人静静躺着。即使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有谁为他牵肠挂肚彻夜难眠,也有人继续将他放在心头。
“如果真的都忘记了……也好,以后所有事就再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危家羲选了放手。
云少锋在医院多住了一小段时间,直到他康复到可以下床自如活动,一点一点地,重新去建立独立生活的能力。
杨震在最开始去探望过他一两次,后来就没再去过了,只私下嘱咐负责这单case的手足,多多照顾一下。
程杰燊本来还想争取,但考虑到如果危家羲如常完成学警训练,加入警队后或许能带来更多帮助,也无奈地只能放弃了云少锋这边。
云少锋曾经的身份被快速而干净地抹去,留给他的,就只有一本加拿大护照。
他被告知自己的父母早就去世,在特区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之所以出现在医院里,是他独自回来旅游途中遭遇车祸,手术后脑部受损,因此失忆了。而他在温哥华的住所、工作、身份,统统都已经安排好,甚至有一个账户,里面有一小笔钱,足够他在适应那边的生活之前衣食无忧。
云少锋隐约感觉到了不妥,但每当他想要仔细回忆时,大脑便疯狂尖叫着让他停下。剧烈的头痛和心悸令他难以呼吸,如果不及时清空思绪,放松身体,他就会癫痫发作。
医生说,这是车祸撞击头部的后遗症。但云少锋总有种感觉,问题并不在脑中。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漠然接受一切事实。将那些想不起的事情当真忘却,掩盖掉记忆中的空白,掩盖胸腔深处,那如同曾有珍宝被盗窃一般的空洞,掩盖不安,掩盖无力,掩盖事实。
他就这么忘了一切,忘了危家羲,忘了红盛,忘了最惨烈的那一天,忘了他的养父,忘了在和平社会中难以施展的一身本事,忘了他失去的孩子。
在他取了机票,拖着轻飘飘、只装了寥寥几件生活用品的行李箱,在机场中被人潮包围时,他将不会知道,危家羲是如何因为他的离开而彻夜难眠;他不会知道,杨震有多少次来到他的病房门前,想要敲门入内将一切坦诚相告,最后却还是转身离开;他不会知道,警方派人到南村去和他的亲戚谈过,叮嘱他们从此以后必须当他不曾存在;他不会知道,危家羲试图破解危俊林的保险柜密码,想要将这份风险承担到自己身上,却久试无果;他不会知道,危家羲以第一名的身份从学堂毕业,成为了正式警员,那一只银鸡(银哨子),被他放在了张文安的墓前。
他更不会知道,在他仍需要依靠镇静剂才能入睡的日子里,每一个周末的晚上,危家羲是如何站在他的病房外,或背靠着冰冷的房门,或面朝窄小的玻璃窗,静静伫立,就这么看着他,直到阳光顶替月华铺满病房之中。
某一个夜晚,云少锋做了个梦,梦中有人站在他的床边哭泣,他却不觉得害怕,只感到心痛。梦中的他仿佛撕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一个想要去拥抱他,另一个却疯狂地想逃离。
“对不起,阿锋……是我害了你……”
到他睁眼醒来后,一切如故,病房中只有他自己。除此之外,似乎萦绕着些许枪支火药味道,淡淡地消散在消毒水气息之中,难以捉摸。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云少锋登上那架飞机。
他这一走,便是六年。
似乎从那一天,到今天——他再次倒在病床上,握着危家羲的手,喊出一声“少爷”,腹中有幸又有了新生命——只是子弹从枪膛中射出一瞬的时长而已,转瞬即至。
六年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危家义躲了起来一段时间,警方虽然没有放弃针对危俊林被害一案,对他提起诉讼,但鉴于凶器丢失,重要证人无法作证,而红盛的律师团队与检方交手多次,早就臭名昭著了。考虑到云少锋的情况,警方只能暂时close file,作出不起诉决定。
而罗卓贤单case则如大多数人预料的一样,墨超成了替死鬼,被“请”进差馆喝咖啡,足足三个月才放出来,一度让红盛中人认为他出不来了。案件细节没有披露,无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摆平的,只知他从差馆出来那天,危家义终于露了一次面,带着十几二十个手下和三四台豪车,到了差馆门前只是一言不发地等着,直到墨超出来,接了他就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
危家羲没有再回过去红盛,一直到他从警校毕业,危二叔才从大陆回到特区,回来处理危俊林的身后事。他们两个人只约出来见了一次面,危家羲亲口对危二叔说,放弃红盛坐馆的位置,而危二叔也告诉他,他爸留给他的那一份家产,会一直帮他留着。之后,叔侄二人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警方和危家羲都尝试过无数次,想要打开危俊林在银行中的保险柜,但始终无法解开密码。没有人去取出里面的文件,一切便照旧运行着。如同薛定谔的猫,没有人知道这个保险柜能多大程度决定红盛的生死。
危家义碰不到里面的东西,也不敢过分强硬地去抢,万一真如危俊林所说,只要一开了,就全部都捐出去了呢?他本已是一筹莫展,却未料到危家羲的退出,让小洋道的大木圆椅又空了出来。只要保险柜里的东西无人打扰,资金链不断,而危家羲又不出来作死,那他就是红盛的实际话事人。他伯爷的身家他碰不到,那自己挣来的钱,还不是自己来处置吗?
就这样,危家义如愿以偿上位坐馆。本来他还不打算放过危家羲,但他却投靠了差佬,危家义只好作罢。
而危家羲毕业后,按步就班地从巡警做起,然后自己申请调到偏僻地区的环头,默默无闻了一年。杨震看不下去了,才把他拉回CBD,一脚踢进了重案组。
接下来的时间,高级督察危家羲,CBD小霸王,回归以来破案率最高的干探,特区警队几乎无人不识了。
危家义接手后的红盛,旧生意在混乱中被趁火打劫不少,又遭到警方狙击,资产缩水了将近四分之一。危家义心有不甘,等形势稍微稳定之后便按捺不住,非要手下扛刀扛枪去把失去的场子抢回来。七八次械斗中死了十几个人,仍然无法解决纷争,只激起警方更多的关注,眼看着红盛真的要倒了,他才想到了开源的新方法——人口贩卖。
从大陆,甚至是从特区,拐走孤寡老人或是落单的小孩子,将他们卖猪仔*一般送到海外,让语言不通又无力反抗的老弱妇孺沿街乞讨,甚至是去打黑工,获得的收入当然是由人贩子全部吞掉。这种勾当利润不小,红盛成功籍此收回大半江山。
乞讨大军一旦形成,自然会引起当地黑帮的注意。但凡是华人多的城市,总不免有以“商会”和“同乡会”为名的社会组织把持。有外来字头(帮派)想要分一杯羹,那就得讲数(谈判)。
特区本来就是多年的移民输出地,同胞情谊只是一层面子,底下仍然是利益先行。人家在当地扎根了几十年,不是危家义临门一脚就肯定能踢入波(进球)的,他不得不亲自到温哥华去,和当地的“会长”面谈。两边对接的中间人也是个有加拿大护照的特区人,但做事或多或少会向着对方,毕竟人家才是财雄势大的地头蛇。危家义也不傻,几次交谈下来便察觉到,这人不会向着自己这边,一时火起便起了杀心,这次出门又为了低调行事而没带多少人马,最后只能自己下手。
从两人在温哥华市郊的单独谈判,到一言不合危家义即拔枪相对,再到危家义杀人后清理现场发现还有目击者,正想要一次性解决却已听到警笛声,一切都如同整定(注定)的一般,冥冥之中难逃宿命。
目击者就是,躲在冰天雪地而人烟稀少的异国他乡六年,一直平安无事的云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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