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帅心目中,您一直非常金贵。”
“……”季行觉懒得搭理这句话,“这也是你们元帅的命令?”
“是的,夫人。”
季行觉吐出口气,不为难他:“好吧,别靠我太近,会吓到学生。”
戚情现在风头无二,帝都绝大部分人都盯着他,警察大半夜找上门,自然没能瞒过那些眼睛。
一进学校,季行觉就发现黏在身上的视线更多了。
上课时的气氛也颇为怪异,课堂气氛不如以往热闹。
季行觉也不在意,上完课,出来就看到尽忠职守等在教室外的达梅尔,颇不适应:“我工作的时候,你可以找个地方休息。”
达梅尔一板一眼的:“这不符合元帅的命令。”
季行觉无奈:“那走吧,我得去宋枚办公室找个储存器。”
宋枚许久没回办公室了,里面乱糟糟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被洗劫过。
俩人在这垃圾堆里翻了半天,外头隐隐绰绰地传来声音:
“哎,你知道伊瑟吧?”
季行觉的动作一滞。
另一道闷闷的声音道:“知道,大一跳大三进了教授实验室参加项目的那个,啧啧,天妒英才啊。”
“我听说事情没那么简单,警方拿到了梵特公司给的云端数据,伊瑟的日记里,详细地记录了被导师威胁索要芯片数据的事,这很可能是一起谋杀案!”
“我天?他的导师不是季行觉吗,假的吧?”
“假不了,梵特可是帝国最大的终端云服务器公司,协助警方破多少案了,他们公司的防火墙那么厉害,还重金求赏帝国的黑客攻击呢,你看这么多年了还拿到了?除非季行觉能破了防火墙,证明那些数据可能是假的……”
对话声渐渐远去,达梅尔皱紧了眉头:“夫人,我和元帅都相信您。”
季行觉失笑:“那不得了了,你们元帅可一点都不相信我。”
不等达梅尔多说,他晃了晃手里的储存器,先一步拉开门离开。
俩人下了楼,穿过长长的过道,步入树林小道。刚踏入小道,前方传来道熟悉的声音:“老师!”
季行觉脚步一顿:“哈林殿下?您怎么来了?”
三皇子哈林步履匆匆,快步走到季行觉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松了口气:“相关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您放心,我会吩咐他们查清事实,还您清白的!”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相信他的清白?
季行觉颇感奇妙,矜持颔首:“那就多谢殿下了。”
哈林瞥了眼旁边站得笔直的达梅尔,压低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和心疼:“元帅阁下……竟然还派人监视着您吗?”
这误会大了,季行觉正想解释,不远处传来阵轻微的骚动,隐隐有学生的惊呼声。
随即一辆军用悬浮车从天而降,以绝不符合《帝国悬浮车空中地面安全法》的姿态,嘭地降落在三人前方。
车门弹开,率先下来几人,目不斜视站成一排,最后下来的是一个面容倨傲的金发男人。
见到他,哈林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挡到季行觉身前:“二哥?你来做什么?”
来的人是掌管帝国安全部的二皇子德恩。
虽然哈林平时处处谦让,并无意于皇储之争,但德恩向来将他视作眼中钉,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两步:“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哈林。”
他的视线落到后面的季行觉身上:“好久不见啊,季教授。”
帝都有句话叫“宁愿得罪三皇子的人,也不要得罪二皇子的一条狗”。
这位皇子的小心眼程度令人咂舌。
也就小时候揍过他几回,能记仇到现在,也是一位能人。
季行觉走出哈林的保护范围,微笑问:“德恩殿下是来找我的?”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德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也不眨地手一挥,“来人,带走这个和星盗勾结的帝国叛徒!”
安全部的人应声而上,哈林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还没出声,达梅尔先一步挡在了季行觉面前:“德恩殿下,我家夫人什么时候变成帝国叛徒了?”
德恩眯起眼:“达梅尔?戚情派你来盯着季行觉?那你应该知道你们夫人做过什么好事。”
周围聚集来不少学生,远远看着,不敢靠近,惶惑又迷茫。
季行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轻易就发现了躲在人群里,眼底含着恨意的少女。
他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淡淡道:“定罪不是光靠一张嘴来达成的,既然德恩殿下这么言之凿凿,我就和您走一趟吧。”
第21章
悬浮车稳稳当当地起飞,倏地就将安卡拉大学甩到了后面。
季行觉被上了手铐,老神在在地坐在几个虎视眈眈的调查员中间,慢吞吞道:“殿下,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您也不用这么紧张。”
德恩抱手坐在他前面,闻声嗤笑:“你哄鬼呢。”
季行觉微微笑笑,满脸诚挚地恭维:“殿下,十几岁时的争端打斗也不算什么,您现在肯定能一只手就打败我,倒也不必因为往事介怀。”
话音一落,坐在周围的调查员都嗅到了言下之意,眼神咻地飘了过来,眼底充满了震撼:殿下,您居然输给过季行觉?
强行跟上车的达梅尔赶紧附和:“是啊,殿下,你看我们夫人弱不禁风的,还是把手铐取下来吧。”
安全部的手铐和警方的还不太一样,又大又沉,上面覆着微电流,只要季行觉想反抗,就会被电击击倒。
他一双手纤长白净,看得达梅尔满心忧虑,生怕娇弱的元帅夫人手折了。
“少校放心,这手铐折不断你们夫人的手。”
德恩横了眼手下,一群人又咻一下赶紧收回视线,他瞥了眼季行觉,没被这番话惹恼:“季教授,有耍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先想想怎么给自己辩护吧。”
悬浮车缓缓停靠到安全部大楼外,季行觉跟着调查员走进大楼,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圈。
帝国安全部负责攘除帝国之内的隐患威胁,是个大部分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基本上进了这里,再想出去就难比登天,只要沾上一点嫌疑,安全部都可以任意处置。
德恩虽然记仇小心眼,但也不会拿这种事来挟私报复。
不过季行觉对这里并不陌生。
十一年前,戚情的父亲戚白公爵遇刺,连带手下二十个护卫无一生还,唯一活下来的季行觉刚回到帝都,就被安全部带走拷问,在监牢里待了整整一周,才被强行闯进安全部的郁瞳夫人带了回去。
时至今日,季行觉仍记得郁瞳推开牢房门的瞬间,冲进来的戚情将他抱了个满怀,那是在监牢里体会不到的炙热温度。
他的大脑僵硬地转了转,越过戚情尚且稚嫩的肩膀,看到松了口气的郁瞳,那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们也会被我害死的。
随即他在医院里修养了一天,硬撑着爬起来,和郁夫人商量了一下,离开了戚家。
“达梅尔少校,到这里就够了,”走到大厅休息室,德恩拦住了达梅尔,“再跟下去,就算是元帅亲临,也不合规矩了。”
达梅尔只得停下脚步,声音不高不低的,恰好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夫人,您别害怕,元帅等会儿就会过来。”
季行觉莞尔:“好的,让他慢点。”
安全部的审问和当年一样,询问室布置得漆黑冰冷,四周布满了摄像头,负责捕捉被审讯者的微表情。
两个调查员坐在前方,大概是达梅尔的话起了效果,俩人的表现颇为礼貌,先问了几个和警方差不多的问题。
季行觉十指交叉,置于身前,平静地回答完,两个调查员对视一眼,左边的女性调查员冷冷道:“季教授,关于你消失在人前十三天的解释太过含糊,您有更切实的证据证明吗?”
季行觉遗憾道:“虽然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确实一直待在家里,但仅凭那份日记就给我定罪,似乎过于草率了吧。”
他摇摇头:“容我多说一句,太过信任数据这种东西是错误的行为。”
“但您目前正因为这些数据遭受指控,”右边的调查员淡淡道,“我们完全可以推测——与军方的项目是有任务要求的,你因为迟迟无法研究出新型芯片和军方交差,在发现你的学生伊瑟·莱斯特文研究出了C9芯片后,想要将他的研究成果据为己有,被伊瑟拒绝之后,你与帝都的奸细联系上,出卖了前线基地坐标,得到星盗的助力,将伊瑟在众目睽睽之下绑走,随即得到C9芯片,与星盗将伊瑟杀害,炸毁星舰,回到帝都。”
季行觉几乎想为他鼓掌了:“真是相当精彩的故事。”
“季教授,你这么死鸭子嘴硬是没用的。”女调查员低头打开终端,“你大概不知道,我们的证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有趣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与梵特公司提供的数据也吻合。”
季行觉挑了挑眉。
右边的调查员打开终端,放出了一段影像。
那是一段仅有七秒的录像。
画面因为剧烈的摇晃而非常模糊,周围声音嘈杂,连成一片,听不清在说什么,最后一秒,镜头扫到了伊瑟的面孔。
因为停留的时间太短,难以辨别那一瞬间伊瑟的表情。
视频里响起他的声音:“老师,何必为了……”
画面陡然终止。
“在面孔比对与声纹比对后,确认视频里的人正是伊瑟·莱斯特文,”女调查员嘴角勾起个志在必得的笑,“视频的拍摄时间是星历911年6月3日,伊瑟被星盗绑架后的第二天。”
“伊瑟会称呼‘老师’的,除了你,还有谁?”
季行觉想了想:“我发现,贵方指控我的有力证据,都来自于梵特公司。”
“据我们调查,梵特公司与您没有任何仇怨,”右边的调查员咬重了音,“他们的数据库也不可能被入侵篡改。”
女调查员喝了口水,耸耸肩:“当然,如果你能证明他们的防火墙也会被入侵,那你说不定就能无罪释放了。”
俩人的态度随着甩出来的“证据”变了不少,似乎认定了季行觉就是出卖基地坐标的叛国者。
如果不是季行觉还有“元帅夫人”这一重身份,达梅尔又虎视眈眈地守在外面,或许他们已经开始严刑逼供。
季行觉斟酌了一下,刚要说话,右边调查员的终端响了两声。
他低头看了看,脸色一怔:“审讯先停一下,季教授,得委屈你在安全部待一段时间了。”
季行觉“哦”了声。
调查员站起身,声音冷了一个度:“您的背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啊,兰德上将来了。”
从审讯室出去,会经过休息厅,季行觉有点纳闷地望了一眼,果真看到了兰德上将。
兰德上将赖以生存的法则是“不要多管闲事”,所以他比一众同僚都活得长,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跳出来,亲自插手这种事,不仅德恩措手不及,季行觉也很惊诧。
就算兰德上将卖戚情的面子,也不用卖这么大吧?
“小季,”兰德上将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没事吧?”
看德恩似乎没意见,季行觉走进休息厅,礼貌地鞠了一躬:“托您的福。”
“C9构建的时候,你是和我打过报告的,”兰德上将淡淡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两个安全员,“算算时间,是在伊瑟参与项目组之前。”
这句话一出,安全部的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安全部干活一向莽撞,别在意,”兰德上将拍拍他的肩,“放心,我相信你。”
德恩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上将,您能拿出证据吗?”
兰德哼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个储存器交过去:“这是季教授和我报告时的演示视频。”
季行觉更诧异了。
兰德上将说的确有其事,在最初构建C9的模型时,他的确和兰德报告过,并且进行了视频演示。
但那也就短短的几分钟,他没想到兰德居然会录下来,并且储存了这么久。
“……我们会尽快核实,”德恩心底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但另一份视频记录更具信服力,季行觉依旧需要在安全部接受调查。”
兰德上将呵呵笑:“那我就不打扰各位调查了,季教授,我等你回来陪我下棋。”
季行觉被手铐铐着,难得还能显得风度翩翩:“乐意至极。”
安全部的牢房季行觉也很熟悉。
虽然只待过一周,不过那时他才从一场恐怖的遭遇里逃出来,转而又被关进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印象相当深刻。
再一次走进这种安静封闭的漆黑房间,心跳似乎都慢了一拍。
季行觉闭上眼,听着身后的门“咔”地一声合拢,深呼吸了几口气,脑中却还是止不住地翻涌起许多他不愿回想的东西。
被击中爆炸,蔓延成无边火海的星舰,抱着他逃亡在花海中,血一滴滴将馨白花瓣染红的卫兵……
门口忽然传来轻微一声“咔嚓”,打断了这些交织成片的回忆。
季行觉脸色略微苍白,额上浮着虚汗,慢慢睁开眼,见到来人,有些惊讶:“来这么快?”
戚情站在门口,回头淡淡嘱咐了一句:“退开吧,我和他单独聊聊。”
守在门边的警卫有点为难:“元帅,这不合规矩。”
“就算是犯人,也有隐私权,”戚情居高临下望着他,冷淡的眼神颇具威慑力,“何况他不是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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