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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开车的司机听到动静通过后视镜向后瞧了一眼，我怒视：“你看什么！”说完我拉起了与前座的挡板隔绝了司机的视线。
等我因为怒火气喘吁吁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后头过于安静了。——梁涿被我扇了一巴掌居然保持着那个偏着头的姿势没有转回来。
难言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梁涿终于缓缓转过了头。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被什么肉食性动物盯住了、浑身发冷。梁涿一向冷着脸，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表情这么吓人过。我甚至因为害怕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
他用舌头从口腔内顶了一下被我打的地方，然后居然轻轻笑了出来。但他这笑出来还不如不笑。——真叫人毛骨悚然。
我与二哥梁涿的关系很不好。准确来讲，我与我每个兄弟的关系都很不好，其中与梁涿的关系尤其不好。——传闻梁涿的母亲是被我的母亲气死的。
但兄弟间的关系再怎么不好，我们都保持表面上的关系。
不论是他昨天对我做的事，还是我今天打了他一巴掌，都是逾越。
梁涿死死盯了我一会儿，眼瞳黑得惊人，其中的不爽几乎肉眼可见：“我知道你是个蠢货，却没想到你能蠢到这个地步。”他冷冷开口，“怎么？你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谋求的吗？”
我觉得现在的梁涿看起来很吓人，一时间没有反驳他话语里的挖苦和嘲弄。但他脖颈上贴着的方形创口贴对我而言几乎就是他恶行的铁证，因此我一时间也没有相信他对自己的辩解。
但我实在想不明白梁涿的动机是什么。
还不等我开口，车子就猛然拐弯又刹住，我的身子在惯性下和梁涿的撞成一团，鼻梁骨重重磕在梁涿的锁骨上，一时间的剧痛让我怀疑它是不是断了。
在片刻的恍惚和心悸后，我听到被我压在身下的梁涿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还要在我身上待多久？”
第八章
10
我是个断了腿的残废，又不可能自己从梁涿身上下来，梁涿也不愿意伸手抱我起来。我见他被我压在身下，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意外磕碰到了哪里，竟一时间没能从我身下出来。我故意贴着他将自己的全部体重压在他身上，果然梁涿的面色逐渐有些发青了，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气狠了，居然还拿硬骨头来硌我的腿。
我在心底得意地笑了一下。
最终还是从前面下来的司机开了门把我扶了起来。
我的鼻梁没断，但脆弱的鼻子在撞击下留了鼻血，鲜血流到了我的下巴上，也流到了梁涿的脖子和锁骨上。他皱着眉用手蹭了一把摸了一手的红，抬头看到我的惨状忍了忍没有开口说脏话。
他转而问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诚惶诚恐开口：“二少爷，是撞了车。”
我被司机扶出来坐到了轮椅上，刚坐下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哎呀，小梁少爷，真是好巧好巧。”
我看着从那辆和我们相撞的车上走下来的人，下意识皱了眉没有开口。
对方笑靥如花，若不是他身后那辆车的车头都撞瘪了，真看不出来是同样经历了一次小车祸的人。
在我开口之前，梁涿已经先一步开口：“吕和玉。”
吕和玉这才像刚看到他一样偏过头，不过这次他面上的笑容便淡了许多：“梁二少爷。”
这时，从吕和玉的车子里又走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亲切地挽上吕和玉的胳膊，娇滴滴开口：“吕少爷，这是怎么了呀？”
我见吕和玉穿得一身花枝招展，就知道他肯定又是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回来。这个和我的同岁的吕和玉才更像是我父亲的儿子，成日混在女人堆里，各式各样的情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反倒是我们梁家的少爷们都洁身自好，从来不见花边新闻。
既然和我们撞车的是吕和玉，彼此都是有身份的人，这次小车祸便只当是一场意外，在场的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梁涿懒得和他周旋，打了电话叫了车就想走人，吕和玉也没有拦他。在坐进车子里之前，梁涿冷眼看了我一眼，显然是想说什么但因为这次的小事故没能开口。
他一张冷脸映着衣领上我的血，几乎就像是个活罗刹了。
梁涿走了之后，吕和玉兴冲冲想要送我。但我一闻到他身上厚重的女人的胭脂味，就皱了眉毛。我对吕和玉这个名副其实的纨绔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他就像看不见一样厚着脸皮凑了上来：“小梁少爷，正好顺路，我们一起呗？”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哪门子的顺路？
我厌恶这世界上一切和父亲一样花心的男人，包括吕和玉。
因而我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不用了，我自己走。”
吕和玉面上笑容不变：“小梁少爷，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用客气了吧？”说着，他伸手拉住了我的轮椅，司机想要阻止他却被吕和玉笑着躲避了开来。
我面色难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吕和玉一脸和气：“小梁少爷，我送送你。”
吕和玉也是个奇葩，他丝毫没有理会那个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女人，殷勤地推着我跟他上了一辆新车。我看着被留下来的那个女人一脸难看，在心底怀疑吕和玉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等上了车，吕和玉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开口：“对了，小梁少爷，你是要去哪里来着？”还不等我开口，他已经自顾自道，“没关系，既然碰到了，那我就带小梁少爷出去潇洒潇洒。”
我一万次痛恨自己是个残废，要不然我现在就应该推开车门下车。
吕和玉这种人，他说的去潇洒潇洒的地方，能是什么正经地方吗？
果然，等被他推着来到一处会所时，我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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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浮：梁涿居然拿硬骨头来硌我的腿，他好幼稚。
梁涿：不是硬骨头。
第九章
11
令我惊讶的是，在进入会所的时候我居然在门口碰巧遇到了我的大哥梁泽从里头出来。他看到我，倒是面色如常，甚至笑着和吕和玉周旋了一会儿：“吕少爷，你怎么和小浮一道儿？”
吕和玉也笑着开口：“路上碰到了，就一起来了。”
梁泽不动声色站到我身后，伸手替我推了轮椅：“既然碰上了，那我也一起，吕少爷不会介意吧？”
我狐疑地看着梁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梁泽刚才分明是刚从这会所里出来，怎么现在又要进去？吕和玉是众所皆知的纨绔，真不知道梁泽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以这两个人的性子，等会儿进去了也是互相恶心。想到这里，我心底反倒有些愉快。——他们两个狗咬狗一嘴毛才好呢。
不管我心底怎么想，这两个人像是亲兄弟一样互相寒暄着进了会所，我被推着走在中间反倒显得有些多余。
等进了包间，他们两个还在聊天的时候，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而且他们来了这“天上人间”的会所，既不点酒也不点女人，只叫了饮料和水果。到底是什么毛病？
我实在是没空看这两个人在面前假惺惺演一副哥俩好的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想走了。
神经病，简直浪费时间。
正当我想关上手机的时候，也恰巧收到一封电子邮件。我看了一眼有些陌生的发件人，心想大概是公司的事情，没有多想便顺手点开了。
等我看清邮件的内容时，我却一时间僵住了。
现在明明还是夏天，我却感到一股凉气顺着脊骨怕了上来，直教人脊背发凉。
也许是我的表情实在是不对劲，连正在交谈的两人也意识到了，梁泽看着我温和地开口，语气里或真或假地带着亲昵的关切：“小浮，你怎么了？怎么出了汗，是房间里太热了吗？”
吕和玉也问到：“小梁少爷，这是怎么了吗？”
我的反应迟钝了一刻才缓缓开口：“没什么。”等说完了，我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了。
我心乱如麻，已经没有心情和我面前的这两个人周旋：“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梁泽看了我一眼没有反驳：“也好，我和你一起去公司吧，正好也有些事。”他转而看向吕和玉，微笑道，“吕少爷，看来这次是不赶巧了。”
吕和玉也笑了，看起来颇有些风流气：“不妨事，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坐坐。”他偏头直直望着我，伸手搭在我的手上，“小梁少爷，下次我约你，你可一定要来呀。”
吕和玉的手很热，也只是轻轻放在了我的手上。若是往日，我肯定在他放上来之前就躲开了，但我现在实在是太慌张了，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把手收回来，甚至在他说完话之后胡乱点了点头。
吕和玉面色微讶，那一瞬间眼睛出奇的亮，他攥了我的手一把才轻轻放开：“既然小梁少爷都同意了，那下次我就等着了。”
等从会所里出来了坐到车里，梁泽贴近我坐了几分：“小浮，发生什么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抬头看到梁泽真诚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恍惚，几乎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他的伪装还是他真的是如此想的。
梁泽笑得一脸温和，伸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小浮，我们毕竟是兄弟，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梁泽的手比我的大，握上来时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安全感。这似乎是我们兄弟两个最平和的时刻了，但最终我缓缓抽回了手：“没什么事。”
梁泽闻言笑容更深：“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第十章
12
等到了公司，梁泽似乎是真的有事，匆匆告别后就离开了。我被秘书推着来到办公室，让秘书出去了之后我坐在轮椅上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封邮件。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几张图片和一个简洁的微信号。
我静静看着这一串字符的微信号，直到手机自动息屏。这是一串看不出什么意义的字符，我在长久的凝视中甚至将它们背了下来。
在手机第二次自动息屏之前，我打开了微信的搜索栏，颤抖着手输入了那一串字符。
在这一瞬间，我的内心有着令人震颤的慌张又有着一点矛盾的异样平静。因为我知道，不论这串微信号的主人想问我要什么，我都得给。
在申请添加好友后，对方几乎是下一秒就通过了。微信号的昵称叫【小浮的亲爱的】，头像是默认头像。
我看着对方发过来的微笑表情和简单的打招呼。
【小浮的亲爱的】：你好。
我没有空陪他周旋，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几乎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但好歹是忍住了。我心情烦躁，直接了当地问他：你要做什么？要钱？还是别的什么？你是梁涿吗？
对方似乎有些迷惑，过了一会儿才发过来消息。
【小浮的亲爱的】：你为什么觉得我是梁涿？我不是梁涿。
【小浮的亲爱的】：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谈钱多伤感情啊 屁！
我接着咬着牙在搜索框里输入：你是谁？谁让你来算计我的？
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一会儿又停下，这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在这之后我又等了近半个小时，直到后背因为紧张和恐惧出了一身薄汗，才等到对方发来下一条微信。
【小浮的亲爱的】：你的脾气太坏了
【小浮的亲爱的】：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 小浮的亲爱的】：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
【小浮的亲爱的】：只要你让我高兴，我就不会把那些照片给别人看 小浮的亲爱的】：我相信你会听话的，对吗？
我的手抖得不像样子，连牙齿也因为发抖在唇齿间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我想破口大骂、想顺着网线杀了这个昵称背后的人，但最终我只打出了九个字：不要把照片发给别人。
【小浮的亲爱的】：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小浮的亲爱的】：你会听话吗？
我长久地没有回答，对方也很有耐心，似乎在等我作出决定。我知道自己没有选择，最终还是输入了那三个字：我会的 小浮的亲爱的】：以后回我消息都发语音给我 小浮的亲爱的】：现在，用语音告诉我你会听话的 我听从对方的要求把语音发出去的时候，我的内心有一瞬间的迷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自从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想到邮箱中发过来的几张照片，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对方听到了我的语音，似乎很满意。
【小浮的亲爱的】：真乖，你是个好孩子
【小浮的亲爱的】：晚点再见
13
我在办公室坐了大半天，什么都没有做。我一时觉得自己被黑暗中恶毒的蛇类缠住了身子，沉浸在无边的恐惧中。
到了快要吃中饭的时候才有人敲门进来。——是秦楠。
秦楠见我发怔，迟疑了一下开口：“少爷，要去吃饭吗？”
我直直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秦楠闪烁着眼神低下头。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很糟糕，一方面我碰到了一个变态精神病，另一方面我意识到秦楠是真的不像以前那样老实了。
但除了秦楠，我现在没有人可以用。
最终，我还是开口：“秦楠，你跟着我多久了？”
秦楠抬起头：“十三年了。自从来了梁家，我就一直在少爷身边。”
是啊，十三年。我真是没想到，一条养了十三年的狗居然也会有二心。想到这里，我心底觉得有些讽刺。秦楠最开始来梁家的时候不过是我的看护，是父亲弄回来的给我打发时间的东西。
是我，把他带进了公司。是我，让他有了今天的位置。
我心底想了很多，但我什么都没说。最终，我只是开口：“秦楠，我知道你本事大了，想要离开我了。”
秦楠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惊讶。
我阻止了他想要开口辩解的举止：“没关系，我不介意。但是，在给你自由之前，我要你再最后给我做一件事。做好这件事，我给你权，给你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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