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垚惊诧不已,那时回营后他还与司徒青云说过偶遇长公主的事,年少的司徒彻也在场,只是她沉浸在小雪花“死去”的悲痛之中,根本不知道她的小雪花就是长公主。
司徒青云也很讶异,与当时听说此事的清风一样,他也曾以为小雪花取代了司徒彻心中长公主「妹妹」的地位,却没想到两者竟是同一个人。
“本宫还要感谢当年陈将军的护送之恩”,
周楠端起酒杯,司徒彻则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末将应该做的”,
陈垚哪敢接受她的敬意?更何况他已经因为找到长公主的功劳连升三级,连忙站起来弯腰回礼,几人客套寒暄了一番,周楠很是大方有度,明明是第一次来军营,却有反客为主的气势,言语之间又不失熟稔,未曾摆公主的架子,司徒青云十分欣赏,同时也担忧。
“将军!”
士兵进来报告,面色焦急。
“怎么了?”
司徒青云看了一眼周楠,便起身冷静问道,这么多人在场,周楠的地位无疑比他高,但既然是在军营,就得按军中的规矩来。
“营里昨晚有一人彻夜未归,今天早上在集市被人发现了尸体,血……血淋淋的,像是被猛兽撕咬而亡,已经引起了百姓的恐慌”。
“尸体在哪?”
司徒青云大步跨到门口,司徒彻与周楠对视一眼,也起身跟了出来。
士兵将几人领到练兵场,大家都围在一具残破的尸首前,尸体已是面目全非,腰间挂着一个酒壶,看样子是昨晚出去喝酒去了,军营有规定,士兵执勤期间不得沾酒,这人是偷偷出去的,才没敢叫同伴。
这人手中还拿着剑,剑上甚至染了血,临死之前应该与凶手激烈搏斗了一番。
“昨晚为什么没人通报?”
司徒青云沉声喝道,吓得与这个人一队的几个士兵面色苍白,噤若寒蝉,军队里都是以集体为单位,这人犯了错,其他人自然也要连坐受处分。
“是个校尉,看来对方身手不错”,
司徒彻翻了翻他身上的挂牌,能升到校尉的,武功不算低了,而且此人身材高大威猛,死状居然如此惨烈。
“这儿”,
周楠抬手指了指尸体的脖子处,上面有几道血印,司徒彻不由得睁大了眼。
“近来京城已经有几例人口失踪案件,没想到军营也出现了这种事情”,
陈垚面色严峻,他今日过来找司徒青云,正是要汇报此事。
司徒青云让人把尸体处理掉,安排士兵正常训练,下了不准单独行动的禁令。
“爹,郑家开始动手了”,
那名校尉的死状与之前西宅被贾云庆杀死的几名男宠十分相似,他的脖子上,有六道血痕,一看就是被人抓的。
“太平村的失踪村民出现了”,
周楠有些担忧地看着司徒彻,郑家显然是针对她动的手,之前贾云庆已经冤死过一回了。
“此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郑继之恨的是我,现在彻儿也……”
司徒青云叹了一口气,当年的恩怨随着傅柔的死已经落下帷幕,可现在郑家似乎重新燃起了仇恨之火。
“爹,你和娘……郑丞相他为何要恨你?”
这个问题司徒彻憋着很久了,傅柔生前从来没表现过喜欢郑继之,她与司徒青云日久生情,也没有欺骗过郑继之,怎么就对不起他了?
之前与郑家联姻,郑继之总是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样子,司徒青云在郑继之面前也一再忍让退避,这让司徒彻心里非常难受,难道当年另有隐情,真的是司徒青云插足傅柔和郑继之的感情吗?
周楠也看向司徒青云,知道司徒彻的身世后她第一时间就去调查了傅柔那边的家世,傅府当年不知犯了什么案,除傅柔以外的傅家人全部被贬谪发配了,她只能去户部调查以往的宗卷,细心的她注意到傅柔是傅府的小女儿,她还有个同母胞的姐姐,这不符合长虹独生独育的特质。
现在营帐只有他们三个人,司徒青云眼神晦暗,
“爹和娘当然是清白的”。
“你娘并不是傅府亲生的,她七岁的时候流落街头,被傅府出于做善事消灾的目的收养为小女儿,傅家对她并不好”。
他朝周楠点了点头,确实如她所想,傅柔七岁之前因为长虹的身份四处逃窜流浪,就是为了隐瞒身份。
“及笄那年,另一家门当户对的大少爷正好向傅府提亲,那人是在外风流是出了名的,傅家不想把亲生的大女儿嫁出去,便由你娘顶替,你娘不愿意,才在郑继之的帮助下从傅府逃了出来”。
后面的事司徒彻也知道一些,那就是郑继之将傅柔托付给司徒青云照顾,两人却因此产生了感情。
“可其实,你娘一直怀疑,当年那桩莫名其妙的婚事,或许与郑继之不无关系”。
司徒彻抬头,眼里都是惊讶。
“他也知道你娘并非傅府亲生,而他当时无能无势,傅府看不起他,不可能把你娘许给他的,为了得到你娘,他……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郑继之从小城府就深,智商又超于同龄人许多,为人老道低调,只有与他交好的司徒青云了解对他知根知底。
“为了不打草惊蛇,你娘没有戳穿郑继之,只是说要先安定地生活下来才考虑成亲的事,郑继之这才把她委托给我照顾,自己进京去考取功名”。
“她初次来军营也十分害怕,直到郑继之来接她,她每日都处于担惊受怕之中,最后实在不得已,那时郑继之已经成了状元,能与他抗衡的人不多,才求我陪她演戏,假装迎娶她,之后她便独自离开,无需我对她负责”。
司徒青云摇头轻笑了一声,
“可我已经爱上她了啊”。
当时傅柔哭着请求他,并非是气他不懂情爱,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所,与司徒青云相处那么久,他对她各方面的照顾都很妥当,她只能赌这位大将军与他的兄弟不是同一种人,不是为了得到想要就不择手段的人。
司徒青云应下她,又因司徒家不娶二妻,以自己不想娶妻为由,让她留在身边做掩护,亦是想保护她,傅柔犹豫之后便同意了。婚后他也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直到傅柔终于接受他,爱上他,两人假戏真做了。
决定真正在一起之前,傅柔曾表明身体有恙,不能为司徒家延续香火,司徒青云也不介意,司徒家每一代人都重感情,由是人丁单薄,却一如既往。
在他心里,傅柔远远重于子嗣。
后来完全相信他,傅柔终于坦言自己是长虹,那时已经怀了司徒彻,司徒青云惊异之余,为了保护唯一的女儿,这才想出了隐瞒她性别的办法,从小就让她接受严酷的训练,不再延续傅柔身不由己的悲剧。
“你娘去世前与皇后交好,皇上亦是依赖司徒家,可皇后去世后不久,你娘也走了,皇上开始怀疑司徒家……“
他看了一眼周楠,两人心中俱是痛苦,
“这些年为了隐瞒你的女子身份,保护司徒家不因远在漠北而被皇上怀疑有异心,爹只能答应和郑家联姻,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就是不希望你对郑家产生太强的抵触”。
“你娘已经去世,郑家这些年在朝廷也帮我们说了一些话,爹本以为这些往事已经烟消云散了”。
“然而没有放下的人是他”,
周楠记得上次郑继之说过的话,显然对司徒青云与傅柔仍然介怀。
“现在看来正是如此,他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第77章 敲打
失踪百姓的尸体陆陆续续被发现, 每个都是死状惨烈,无一例外,而他们共同的特点都是身材高瘦, 长相阴柔。
不如说, 他们都是司徒彻的翻版。
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 各种流言四起, 周晟大怒, 惩治了一番负责宵禁的禁卫军,郑容还处于罢免期, 查出始作俑者的任务便落到了司徒彻的头上。
“你要小心一点,让清风跟着, 不许单独行动”,
给她腰间的伤口上好药,临出门巡逻之前,周楠反复叮嘱她。
“我知道”,
两人依依不舍地暂别,平日晚间可以陪在周楠身边的时间, 现在不得不花在巡查上。
“少将军, 我们怎么办?”
清风有些苦恼,京城这么大, 要找到那些隐没在黑暗中的中毒村民, 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背后的人是丞相,有的是办法藏人。
“他们不正是想找我吗?别担心”。
司徒彻冷笑了一声,恐怕不需要她去找别人,有人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身在暗中的郑容一直盯着她,眼神深不可测, 只有脖颈两侧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的恨意,临出门前,郑好拖着虚弱的身子恳求他——
别伤到她。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妹妹到现在还要担心这个负心人,公主也向着她。
司徒彻,你真该死,你和贾云庆一样该死。
不,你比他更该死。
若你死了,公主和阿好都会很伤心吧?
他的心微微痛了一下。
没关系的,她们都会好起来的,没有司徒彻,她们一定会更好的,他会好好照顾她们,好好保护她们,杀红了眼的禁军统领如是安慰自己。
他的手上握着一根粗麻绳,麻绳分了四五个叉,每条细麻绳的末端套着一个村民的脖子,那些村民的瞳孔暴突,脸色发紫,已经没有半点人形了,身躯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有些是被活人挣扎刺穿,有的则是被他们的主人泄愤而致,然而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他们早就死了,下垂的双臂滴着鲜血,六指的指甲尖锐细长,俨然是可怖的杀人工具。
“是时候该喂喂你们了”,
郑容拉了拉手上的绳索,原本纹丝不动的五个人同时抬起了头,双眼冒出幽暗的绿光,腐朽的嘴唇开合着,有唾液从中分泌悬滴,好像掏空了胃在等待美味的晚餐。
等到脖子上的束缚一松,他们就摇摇晃晃地朝着高瘦修长的身影追踪过去。
“那是什么东西?”
清风第一个发现五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极为幽暗恐怖。
司徒彻皱着眉,骑着马亲自往那边过去了。
“少——”
清风还没来得及阻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少将军真是的,才刚刚答应公主不独自行动,这就马上抛到九霄云外了?
看来她得学会打小报告了。
“什么人?”
司徒彻停在几人面前一段距离,声音低沉威严。
几人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以包围圈的形势朝她聚拢过来,她手里没有拿剑,身下的马也许是感知到了危险,有些焦躁地撂蹄子。
她意识到了这些“人”的奇怪,没有坐以待毙,飞身从马上跃起,在每人胸口上踹了一脚,瞬间倒了一片。
“给我把人都抓回去”。
她对着后面赶来的士兵命令,话音刚落,几人马上没事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又朝她扑过来,因为受了刺激,他们变得凶狠起来,动作也比之前快了许多。
其中一个人的尖爪就落在不会躲避的马身上,惊得马儿昂首大叫,狂奔不止。
“少将军,这是……什么怪!”
一个士兵惊慌失措地喊道,他的剑穿破了那人的胸膛,而对方似乎毫发无伤,司徒彻心中一紧,很快意识到这正是当日的“贾云庆”。
“不要慌,斩首!”
她大喝一声,接过了清风扔给她的剑,利落地斩下其中一人的脑袋,那具尸体才幽幽地倒了下去。
郑容眼眸暗了暗,她是怎么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村民的?
她的话安定了慌乱士兵的心,大家有条不紊地把剩下的怪包围起来,一个一个地枭首处置。
“留一个全尸”。
她才说完,一名士兵已经快速把最后一个村民的头砍下来,她多看了一眼那个士兵,士兵闪闪躲躲避开了她的审视。
是时候把军营里的“顺风耳“都清出去了。
那日周楠把贾云庆的胸口划开,贾云庆便自发爆炸了,她没有轻举妄动,带着士兵远远地观察,等到几具尸体相继发生了爆炸,她走近一看,有一具尸体似乎没死透,脑袋与脖子还连着皮肉。
确定没有再炸裂的危险,才让人把那具半死不活的尸体绑回军营,重新跨上那匹受伤的马,摸了摸马背算作安抚,路过一棵树下的时候,多停留了一会儿,那正是先前郑容所站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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