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如此关切,沈辞淡淡笑了笑:“我没事,棠梨那小丫头就是喜欢乱猜,咋咋呼呼的。”
白笙也终于开心了:“那就好,先生今夜想吃什么,白笙去做,今夜总能吃点有味道的东西了吧?”
沈辞点头:“那就…阳春面吧?”
“也行!”
一个时辰后,沈辞坐在院子里,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一碗药。
那是楚郎花了一个时辰,用莫棋抓来的药材熬成的,较之之前的药,似乎更加苦了。
沈辞闻着这苦涩的药味,脸色发白。
楚郎又拿出了一盘糕点,这糕点竟都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格外可爱。
沈辞问:“白笙做的?”
楚郎笑意微顿:“我做的,甜的。”
沈辞眨了眨眼:“你还会做这个?”
“嗯,喝药。”
沈辞假装没听见那两个字:“白笙就不太会做这些糕点,你教教他吧。”
楚郎挑眉:“我可以教你,你为何不学?”
沈辞摇了摇头:“我对甜的,譬如糕点,其实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哦,”楚郎似乎刚刚才知道,“看你不喜欢喝药,还以为你更喜欢吃甜的。”
沈辞笑笑,并未说话。
楚阆目光落在沈辞紧抿的唇上:“别拖延时间,快喝,等会儿凉了,喝了药就吃糕点,可以去苦味。”
沈辞无奈地叹息一声,终究是躲不过的,他举起碗一饮而尽。
喝的中途又在想,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不苦的药吗?
——“先生,这是枇杷露,不苦的,你尝尝看。”
沈辞的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那是他被困在宫里,小皇帝特地找来止咳的一种名为枇杷露的药方,清凉不苦,甚至还能加点糖。
沈辞蹙眉。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他将喝完药的碗放下,实在受不了嘴中肆虐的苦涩,伸手去拿兔子糕点。
糕点十分松软,入口即化,也没有特别甜,刚好能盖住嘴里的苦涩,又有点清凉的味道,十分独特。
沈辞看了楚郎一眼,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楚郎顿了顿,随后才道:“阳春面吧。”
他既没有选择已经爱吃的食物,也没有选择自己厌恶的食物,反而选了一道既不反感也没有特别钟爱,但沈辞喜欢的东西。
沈辞倒是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就只是随口问他一句想吃什么罢了。
残阳如血烧红了半边天际,霞光映照大地,为大地铺上一层橘红的柔纱。
院子里五人正坐着吃着一碗阳春面。
莫棋夸道:“白笙的手艺真是不错,半年了我还是吃不腻啊。”
白笙看了他一眼,摸摸拆台:“你还会吃腻饭吗?”
莫棋:“嗐,我这是夸你会做的菜式多啊,你想啊,若是天天只吃同一道菜,不出五天,我一定吐!”
棠梨笑。
“咻!”
五人正沉浸于用膳,一道利箭却突然从院门外射了进来,贴着沈辞的面容,钉在了旁边的柱子上。
沈辞方才是被楚郎拉了一把,才躲开了那支箭。
这箭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楚郎面色不悦,他压低了眉,锐利的目光朝院子外面望去,起身走到沈辞前面,将人护在身后。
莫棋本是背对着院门,这下直接站了起来往后撤。
“这怎么回事?咱们也没得罪人啊?”
第45章 宽衣解带
楚郎神情严肃道:“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他这么一说, 众人想起当时救他的时候,确实是一身血色,似乎是被仇人追杀?
如今仇人再度寻上门来了?
沈辞抿唇, 虽说他方才和楚郎并肩坐着,那支箭也确实是往楚郎的方向射过来的。
可他总觉得,这来人真正要杀的人,是他沈辞。
沈辞望着那一支接一支的利箭从黑暗中射进来,他们看不清敌人的方位, 可偏偏楚郎却能够精准地将接住的箭扔回去,每次都能听到对面的惨叫。
莫棋他们不会武功,只能找了一些遮挡的东西, 挡住那些射过来的乱箭。
沈辞总觉得,这手法极其熟悉。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白笙一直在京都,后来又跟着林禹, 他应该听说过一点。
沈辞问他:“白笙,你可还记得,林丞相的老家是哪里?”
楚阆听沈辞突然提起林丞相, 本有些诧异, 随即便是了然。
这漫天的箭雨像极了那日游湖遇到刺客。
白笙思索良久, 道:“之前林禹一直在调查林丞相,因为他怀疑你和林丞相想合作, 我听他提过,林丞相的老家似乎就在祈川。”
沈辞凝了眸子,躲在楚郎身后,目光却望向了院子外头。
他朗声道:“林丞相,别来无恙。”
对面没什么回应, 箭雨也依旧没停。
沈辞轻声对楚郎道:“你还能坚持吗?”
楚郎点头:“可以。”
沈辞又扬声道:“林丞相,大半年的时间匆匆而逝,不曾想竟会在这里遇见你,当年弑帝未遂,如今又要杀了沈某吗?”
“呸!谁弑帝了,要不是因为你沈辞,我林家在京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女儿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会到如今这般地步…家破人亡啊!”
林丞相从暗处走了出来,这漫天的箭雨也瞬间消失。
果然!
沈辞本来并不确定就是林丞相,方才出言也不过是试探,顺便激一下林相,没想到竟真是他。
沈辞从楚郎身后走出来:“林丞相这话恕沈某不能苟同,你弑师是事实,最后只是被逐出京都也是陛下宽宏大量,怎么怨起沈某来了?再则,沈某可未曾害你家破人亡。”
林丞相听他这样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你,我林家怎么会被逐出京都,我女儿无法成为皇后,又怎会!又怎会!自尽啊!”
沈辞:“……”
楚郎冷笑一声,打断两人:“弑师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你能活着出京都就烧香拜佛吧!还有你女儿自己心态不好自尽身亡,和阿辞有什么关系,泼脏水也不能这般蛮不讲理吧?”
林丞相正伤心欲绝,顿时将怒火转到了他的头上:“你又是谁?胆敢如此对本相说话!”
楚郎笑道:“你还在梦里呢?还当自己是丞相啊?”
“你!你!你!”林丞相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给我射!杀了他们!沈辞,你要给我女儿陪葬!”
林丞相又隐回了黑暗,箭雨再度袭来。
沈辞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扯,躲回了那人身后。
只听见这漫天箭雨之中,有一支箭破开所有箭直直朝沈辞射来。
那力道之大与其他的箭都不同,只是不知究竟目的是沈辞,还是挡在沈辞身前的楚郎。
楚郎一手将那支利箭抓在手中,只是那力道极大,箭尖还是扎了一点进胸口,血色瞬间渗透。
沈辞微微凝眸:“楚公子…”
楚郎轻轻摇了摇头,利落地将箭拔出,而后又迅速反手将箭射了回去!
只听见对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阿戎,你要做什么!”林丞相慌乱的声音传了出来,箭雨再度停了下来。
只见林丞相被一个身着皮毛,只遮挡了重要部位的猎户挟持着走了出来。
莫棋奇怪:“居然是阿戎?”
沈辞也微微有些诧异:“阿戎?”
阿戎看向沈辞,只一秒便移开了目光,不知道是和以前一样不敢看他,还是因为心虚。
楚郎见是阿戎,眸光更沉,倒是没有说话。
沈辞蹙了蹙眉,问:“你这是何意?”
阿戎对沈辞道:“我不知道他是来杀你的,对不起。”
沈辞却道:“可你射出那一箭,不就是要杀我吗?”
阿戎连忙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拜托他带我来找你,见你身旁有个陌生男子,而他们又是冲着这陌生男子来的,故而出手…小绳…你果然不叫小绳,你叫沈辞。”
沈辞冷着脸:“可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阿戎点头:“对,我现在知道了,他骗我,我替你杀了他!”
阿戎说着就扼住了林丞相的脖颈,直接用力。
所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而林丞相已然气绝。
阿戎竟是生生将林丞相的脖颈拧断。
楚郎再度将沈辞护在身后,盯着阿戎。
阿戎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你是谁?”
楚郎略带敌意道:“阿辞的朋友。”
“哦?”阿戎,“阿辞?叫的好亲密啊,沈辞同意了吗?”
阿戎望向沈辞,带了点期望,楚郎亦同样望向他,都在等他的答案。
沈辞轻轻眨眼,颔首道:“嗯。”
楚郎唇角微挑,笑意从眼中漫出。
阿戎的眸光暗了一瞬,随即又问:“既然这样,那我可以叫你阿辞吗?”
他再一次带着期望望向沈辞。
沈辞看了他一眼,淡淡且疏离道:“不必。”
阿戎只好低下头:“好吧…”
沈辞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林丞相,没想到忠心不二的林相竟是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这荒郊野外,不免唏嘘。
莫棋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戎道:“思念沈辞,所以便找来了。”
棠梨大着胆子道:“呸,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阿戎无所谓道:“没关系,我住在外面,只要能看到沈辞,我就心满意足了。”
棠梨:“……”
“嗯…”楚郎按着自己的心口,轻哼一声。
沈辞见他面色发白,连忙拉着他进了屋子。
“别理他。”
沈辞如此交代了,他们便也不再去理会院子外头站着的阿戎了,收拾起院子来。
沈辞拉着楚郎进了屋,只见楚郎胸口处的血将衣袍染透,看起来颇为严重的样子。
沈辞抿唇:“我去叫莫棋。”
楚郎拉住他:“没事,小伤,包扎一下就好。”
沈辞往外走的动作被生生止住,他转身回望:“那…”
楚郎笑笑:“我手有点抬不起来,你帮我脱一下衣袍吧,阿辞?”
沈辞垂了垂眸,半晌道:“好。”
沈辞上前一步凑近楚郎,伸手去扯那人腰间的带子,许是从没伺候过人,也许是有些慌乱,脑海中想起了第一日他闯进客房看见楚郎袒露的模样,腰带竟被他扯成了死结。
楚郎低笑一声,将另一只手覆在沈辞手上,将他的手稍微移开一点:“阿辞怎么笨手笨脚的?”
沈辞低着头,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被他这话说的,更加难为情,耳尖霎时染上了赤色。
楚郎适时松开了沈辞的手,扯住死结的一端,对沈辞道:“阿辞,扯一下那边。”
“哦,好。”沈辞吸了一口气,扯住另一端,楚郎便开始用一只手解开这个死结。
腰带在一瞬间松散开来,楚郎身上的衣袍也松了松。
沈辞绕到了楚郎身后,替他将外袍褪了下来,接着去脱里衣。
“嘶…”楚郎轻呼一声,令沈辞立即止了动作。
他问:“怎么了?”
楚郎道:“你还是来前面吧。”
沈辞便如他所言,转到了他身前,只见白色的里衣上是一大片的血红,那胸口上的小窟窿里还在微微流着鲜血。
沈辞蹙眉,他倒是没想到楚郎这么能忍,看他方才那样子,还以为真的只是轻伤。
沈辞虽然着急,却也没有立刻去脱下他的衣袍,而是先脱了半边,小心举在手中,而后便是十分轻柔地将衣袍从他沾满鲜血的胸口除下。
楚郎低头看着沈辞认真且关切的模样,微微扬了扬嘴角。
他已经许久没有得到沈辞这般的关心了。
可随即他又抿起了唇。
这关心却不是给他楚阆的,而是给沈辞的朋友,楚郎的。
若是楚阆在他面前,是否连一丝眼神都分不到呢?
想到这里,楚阆的笑意微收。
沈辞将他上身的衣袍全都除去,问:“然后呢?我没学过岐黄之术,不懂包扎,我还是把莫棋叫来吧。”
楚郎阻止他:“我会,你从旁相助就好,莫棋他们刚经历了生死之劫,恐怕会手抖,一个不小心我只会更疼。”
沈辞一时没想到哪里有问题。
楚郎坐在床榻上,旁边矮桌上因为一直给沈辞治病,药箱一直放着。
他对沈辞道:“阿辞,劳烦你先替我擦干净身上的血污吧,用酒。”
沈辞微惊:“用酒?”
楚郎点头:“看样子箭上应该无毒,但还是谨慎些。”
沈辞纵然不懂医术,却也知道,酒浇在伤口上会有多疼。
只是却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楚郎指了指药箱:“里面有一瓶药酒,可以用。”
沈辞点头,取出干净的纱布,将药酒倒在上面,空气中顿时溢出酒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药香。
沈辞拿着浸了药酒的纱布,将楚郎胸口周遭染了血的地方都擦了个干净,只剩下伤口处。
沈辞看着那个窟窿,手有些发软,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他又想起了祭天大典那一箭,这样的疼痛他也曾受过,甚至更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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