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很精通药物的人,否则是不会设计出如此精巧又狠毒的陷阱的。
秋辰想了一想,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哪个药修想要害他?
他又在原地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始终都没有勇气抬眼看向姚雪。他最后哑着嗓子叫了小厮过来,把姚雪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又给他开好了清热解毒的药。
秋辰的头发乱蓬蓬的,一袭白衣也因为刚才的动作弄得皱巴巴的,那小厮甚少看到秋辰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又看到秋辰的嘴唇有些肿,便有些担心地问道:“公子,您没事吧?”
秋辰听了这话,恍如大梦初醒。他一改先前谦和有礼的模样,又惊又恼地看了一眼小厮,猛得推开房门,跑远了。
他伞也没打,漫无目的地跑了一阵,最后来到花园里的那个桃花树下,难过地蹲了下来。
时值初夏,树上一朵桃花也没有。
秋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又擦了擦眼角,最后慢慢地把脸埋进了衣袖里。
——那可是他的初吻啊。
第37章 上药
秋辰一个人默默坐在那棵桃花树下, 垂着眼眸盯着地面。
他身上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此刻变得皱巴巴的,还沾了不少泥土,一头墨发也全湿了, 湿淋淋地黏在脸上。可是他却不甚在意,只是定定地看向地面, 盯着混在泥里的落叶。
忽然, 一把伞停在了他的上方。
秋辰抬眼看过去, 发现是秋枫, 对方应该是刚下课,手里还拿着书卷。
于是他匆忙别开目光, 有些讪讪地叫了一声:“父亲。”
秋枫将伞更加倾斜了一些,沉声道:“发生何事了?衣衫不整地待在这儿, 成何体统。”
秋辰听他这样说, 抿着嘴沉默半晌, 一开口竟然有些哽咽:“父亲,桃花……桃花都落了。”
秋枫打着伞的手一顿,似乎是明白过来什么。他见秋辰这样难受,最后只是把人拉起来, 放缓声音道:“花落了, 明年还会再有。”
秋辰垂着眼帘, 轻声道:“可是人却不同。”
秋枫却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淡淡道:“人分正缘和偏缘,若是遇见命里对的那个人, 往后的岁岁年年,便没什么不同。”
秋辰闻言猛得停下脚步,有些吃惊地转头看向秋枫。他先前从未提起过一星半点心里的想法,他的父亲向来严厉, 平素眼里只有礼义文法,没承想却能说出这样一番开导人的话来。
只不过,父亲一定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就是那个最不讨他喜欢的学生。
秋辰想到这儿,心里又难过起来。他不自觉地握紧了自己的衣袖,默默地想道,那姚雪……定然不是他的正缘。至少,姚雪的正缘,对方心中认定的那个人,另有其人。
秋枫只是撑着伞向前走,见秋辰一直没作声,又道:“你平素所学的那些礼仪文法,药理医术,不是用来束缚自身的,而是应当帮助你更加正确地认识自己的内心。有些事,做与不做,都由你自己决定。无愧于心,不留遗憾,那便足够了。”
秋辰听了这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望着身旁的秋枫,心里突然生出莫大的感动,他勉力眨了眨发酸的眼眶,低着头软声道:“谢谢爹爹。”
……
秋辰从很深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对上姚雪有些热切的目光,只是瞥了对方一眼,道:“你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我又何必再提。”
姚雪努力想了半晌,只觉得一想到这件事就隐隐地头痛,脑子里有模糊的影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有一日下了大雨,他似乎生了一场病,在房间里躺了一整天,从那之后,那条发带便怎么也找不到了。
又一声惊雷响起,秋辰微不可查地向旁边瑟缩了一下。
姚雪原本就因为想不起发带的事感到有一点儿内疚,此刻见到秋辰这副模样,心里更是觉得又酸又疼。
他记得,秋辰是有点儿怕打雷的。
于是姚雪两步走上前来,挨着秋辰在榻边坐下了。
他在秋辰出言制止之前便抢先说道::“对不起。”
他和秋辰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秋辰往一旁躲了一躲,最终却没有站起身来离开,只是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姚雪。
姚雪望着秋辰真诚道:“我忘记了和你之间的这件事,对不起。”
秋辰没想到姚雪会突然这样说,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最后轻轻嗤笑一声:“罢了,你我之间的事,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忘了就忘了吧。”
姚雪摇摇头:“我不会忘记的。”
他说着抬起手,把束在头上的发带解了下来。他盯着自己手上的这条玄黑色的缎带看了半晌,最后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接着低头把秋辰的手拉过来,将这条发带放在对方的手上,盯着人的眼睛认真道:“我拿了你的东西,但是我不打算还了,所以现在赔给你一条新的。”
姚雪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条染血的发带拿起来,又重新给自己束了高马尾。
“你的这样东西,我就收下了。”
秋辰终于抬起眼望向姚雪。他目光微动,任由姚雪拉着手,只是虚抓着姚雪给他的那条发带。
姚雪没有将手抽回来,反倒是捏了捏秋辰的手指,在人的手心里轻轻勾划着。
秋辰感到有些痒,忍不住想要抓住姚雪那只作乱的手,他刚一握住对方,即刻便反应过来,又想要松开来,却被姚雪猛得牵住了手。
秋辰正欲挣扎,窗外又是一声惊雷,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姚雪这边靠了过来。
于是姚雪展开手臂,一下子把人揽进了怀中。
窗外疾风骤雨,一阵寒风进来,将室内的烛火吹灭了。
黑暗中,秋辰少有的没挣扎,只是坐在原地没有动。过了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你做什么。”
秋辰的语气虽然凶巴巴的,但是姚雪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明显的委屈。
姚雪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今夜的秋辰就像是一只被雨淋得湿透的猫,毛都耷拉了下来,他想要得到关怀,最终却选择独自在角落里舔毛。
姚雪想到这儿,只觉得越来越心疼,甚至在一瞬间想把在心里藏了数年的事都尽数倒出来。他一边想着,搂在秋辰腰上的手越发用力。
没承想秋辰却小声“嘶”了一声,随即伸手,把姚雪放在腰间的手掰了下来。
姚雪有些疑惑道:“怎么了?疼?”
秋辰转过头不作声。
姚雪微微想了一想,语气微扬:“你若不说,我可要自己来看了。”他说着,抬手拉下了秋辰右肩一侧的外袍,又作势要将手伸进人的里衣。
秋辰一把将外袍拽回肩头,恼道:“姚长舒!你要不要脸!”
姚雪一边朝他逼近,一边不以为意道:“不要了。你说不说?”
秋辰一路退到榻的一侧,终于退无可退,他抬起脚勉力抵住姚雪的腿,愤愤道:“那天在御花园,假山上的石头太硌了。”
姚雪听了这话,想起那一日他把秋辰压在假山上吻的情景,呼吸一下子都急促了起来。
秋辰的皮肤很白,一碰就容易留下印子,想到对方腰上或许会有些淤青,姚雪心中便感到十分后悔,但是又觉得一股痒意升腾而起。
他骤然发力,出其不意地将人推倒在榻上,哑着嗓子说:“我看看。”
姚雪将对方的外袍一把扯了下来,又掀起里衣,果不其然看见秋辰的腰间有几块淡淡的淤青,还有几道红痕,没承想这么多天都没有消下去。
秋辰被他推得仰躺在塌上,惊慌地瞪着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胡乱地抓了一把姚雪的手,恼怒道:“你滚!”
姚雪闻言却真的撤开了手,站起身来,望着秋辰认真道:“怪我。你药放哪了?我给你上药。”
秋辰被姚雪方才的举动弄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没缓过神来,他过了半晌才坐起身来,没好气道:“不必。你离我远一点,我就再好不过。”
姚雪没多言,他先前来过秋辰屋子许多次,依稀记得思乐之前似乎在靠窗的柜子中取出过伤药,便径直走到那个柜子旁,打开右侧的抽屉,果不其然发现里面放着金创药。
他将药膏取了出来,又朝秋辰这边走了过来。
此刻秋辰已经站起身来,站在烛台边,拿着火镰想要将烛台点燃。他听到姚雪朝他走近,刚想回头拒绝,却猛地感到身体重心一倾。
姚雪居然一手托着腰,一手揽着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放我下来!”秋辰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嚷起来。
姚雪却没应他,十分轻松地来到榻前,自己在榻上坐了下来,又把秋辰侧身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秋辰立马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姚雪自然是不会放他轻易逃跑的,直接用手臂一揽,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姚雪慢慢地将装着金疮药的小药盒打开来,他两只手都忙着,便倾身覆在秋辰耳畔道:“乖一点,别乱动。是你是医修还是我是医修?有伤都不知道治。”
秋辰简直要被他气到没脾气了,他大脑放空地在姚雪腿上坐了一会儿,想到他可是给姚雪下了蛊的,刚才也对人下了命令,怎么姚雪看起来气定神闲,游刃有余,那个极乐蛊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秋辰思来想去心中都感到意难平,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你违背我的命令,不觉得心口痒得难受吗?”
姚雪听了他这话,假装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才道:“痒啊。”
自从被下了极乐蛊以来,每次一违背秋辰的命令,姚雪确实觉得身上难以忍受的痒意遍布四肢百骸,可是同时他也觉得,心中的某些欲念让他更难受。
于是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是有比这个蛊更令人心痒的东西。”
秋辰有些不解地转过头看向姚雪。
姚雪伸出两指沾了一点药膏,轻轻掀开秋辰的里衣,将药均匀地涂抹在淤青处,然后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
这几下捏得秋辰又酸又痛,还有点儿痒,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他意识到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以后,立马红了脸,所幸刚才蜡烛没点上,姚雪看不见他的表情。
姚雪当然听见了这一声,登时便感到全身的血液都燥热起来,他没再揉捏对方的腰,只是将手掌虚笼在上面,弄得人越发的痒。
秋辰很用力地去扒拉姚雪的手,拨了半晌没拨开。对方灼热的吐息近在咫尺,两人这几天没少亲密接触,此刻他坐在姚雪腿上,前几天被对方揽着腰亲吻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秋辰越来越困惑,与此同时感到心跳不争气地越跳越快,他深吸一口气,微微转过头轻声问道:“你对谁都这样?”
姚雪闻言,轻轻吻了吻人的耳尖,低声道:“只对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安抚一只失落的猫猫只需要:rua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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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佩饰
秋辰听到姚雪这么说, 只觉得身子都极其不争气地酥了半边。他心里震颤不已,想要抬头去看对方,却又不好意思看。
秋辰不知道姚雪这句话是真是假, 也知道这么问其实毫无意义,但是他就是无端端地觉得心里很受用。
很受用的结果就是, 他有点难堪地发现, 他居然……了。
姚雪的视力向来极佳, 他借助窗外微弱的天光, 看见秋辰突然满面通红,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 秋辰便已经从他怀中跳了开来,头也不回地去了屏风后面。
秋辰的屋子里用一道屏风一分为二, 左边是秋辰常睡的榻, 右边则有个小隔间, 里面还有一张小席,也可以过夜。
秋辰隔着屏风有些气恼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放蝎子了!”
姚雪很少见到秋辰这副慌里慌张的样子,对方向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挑衅模样, 今夜也不知是怎么了。姚雪新鲜之余, 觉得有些好笑, 便带着笑意道:“行啊,那我睡你的榻了?”
秋辰没应他,不知道为何, 他就是躲在屏风后面不出来,似乎不想让姚雪看见自己。
姚雪也没多想,拿起火镰,将室内的烛台一一点上了。
屋内一下子明亮起来。
隔在两人之间的是一道纸屏风, 在光下清晰地投射出屏风后面人的侧影。
秋辰站在屏风后抿着嘴,阴影描绘出他俊俏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甚至是浓密的睫毛。他的一头长发此刻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被他随意地拨拢到肩膀的一侧。
秋辰侧着身站了一会儿,手紧握着衣摆,看起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伸手将身上的外袍褪了下来,似乎是准备就寝了。
他微微侧过身,抬手将外袍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一举一动展现出流畅的腰身曲线。
姚雪站在屏风的另一侧,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的脚像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半晌挪不动步。
又过了一会儿,姚雪看见秋辰还是坐在小席上,便低低唤了一声:“秋辰。”
结果秋辰却猛得一颤,呼吸听起来有点重,声音也紧得很:“你……你先别叫我。”
姚雪听出秋辰声音里的异样,又想起方才秋辰从他腿上跳下来惊慌失措的神情,还有现下这副不敢乱动的模样,突然福至心灵。
秋辰……该不会是……那什么了吧?
姚雪竟然在这一刻,觉得脸上有点儿烧。
他又盯着屏风看了一会儿,见秋辰还是坐在原地没动,下意识地开口道:“秋子吟,你要不要……”
结果秋辰却突然嚷了一声:“啊!”他猛得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屏风,将脸朝向里侧,语气里竟然有讨饶的意思:“你别说了!不许叫我这个名字!”
姚雪愣了一愣,过了一小会儿,有点儿无奈地开口:“那唤你什么?”他想了一想:“国师?”
秋辰听姚雪叫这两个字,竟然也能听出一种别样的意味来。他终于忍无可忍,从一旁的桌上摸出两根银针,给自己施了两针,又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会儿呼吸,才堪堪把那股火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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