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布莱克双眼一亮,“你愿意为莱姆斯制作?”
片刻间犹豫从他脸上闪过,一种复杂到全英国或许只有几个人能够配制的魔药,必将耗去大量时间和精力,还不起的人情。但那动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欣喜,布莱克愿意为减轻朋友的痛苦做任何事。然而斯内普不需要他做任何事,他只需要布莱克下次出现在这栋房子里的时候还是人类,他不想要布莱克的人情。
“如果你把这视为某种债务的话,我会改变主意的。”斯内普警告道。
布莱克偏了偏头,眼睛微微睁大,略带好奇。
“我倒是可以把这当成圣诞礼物。”他说,“不过不管你怎样说,我和莱姆斯都会欠你个大人情。而且我老早就欠你一大堆了。”
“小巴蒂绑架我的时候,他参与救过我的命,你也一样。”斯内普低声咆哮,“你不欠我任何东西。”
“我能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你,更不要说在贝茜的事上我欠着九年份的劳动了。”斯内普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布莱克走近半步,抬起双手,斯内普看了一眼,那双手停在了那儿,“拜托,只因为你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不代表我就可以撒手不管。你在我快死的时候将我救了出来,尽管你根本不必这么做。”
斯内普轻轻地吸进一口气,几个月前他满脑子高高在上的想法,以为自己是在从布莱克的恶念里拯救他,忍下布莱克对自己、对波特夫妇做出的一切给他一个机会——他以为布莱克是和过去的他同样的人,以为他走得比布莱克更远,有权俯视对方。如此傲慢,他羞于启齿。
“我不是为你做的。”
“当然。”布莱克带着一丝苦涩说,无论他得出的结论是什么,肯定全错,“但这改变不了事实,事实是你救了我,使得我有了一个家庭。如果我要去追查每件事背后的动机,那我就什么都不用干啦。”
“你和你讨人厌的自以为是。”
“说的没错。”布莱克回身重新拿起装芒果的碗,“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别人欠你人情,而不是相反呢。”
通常而言的确如此,斯内普倾向于让已经欠自己人情的人欠得更多,而不是去勉力接近那些自己有所亏欠的人,他早就放弃探究自己这部分性格了。但想到布莱克可能会违心地同意他的某个提议,假装心无芥蒂,原因是自觉亏欠——这个念头顿时令他暴跳如雷。
“忘记关于狼毒药剂的话。”他恶狠狠地说,“我不会为卢平做任何事。”
“晚啦。”布莱克溜了出去。
毫不意外,比起布莱克,卢平本人才是让那个提议成为现实的最大障碍。他早就关注了狼毒药剂的消息,也明白那是自己能力范围外的魔药。卢平已经如此生活了多年,做梦都知道如何避免在变形时伤害他人,一个减少痛苦的可能性不值得他欠下如此巨大的人情。他知道同类在受制于人时犯下过何等大错,斯内普听说过那类故事,某人出于好心收留了年轻的狼人,后来那人与邻居结仇,指使狼人咬死对方。卢平没理由信任斯内普不会改变主意,叫他再尝一遍拥有过又失去的痛苦,或者把他变成自己的武器。
无意义的坚持和害人害己的自尊,他们这些人都一样。斯内普咬了咬牙,他没有用布莱克的安全给对方施压,如果卢平把他的话当真,或许下次变形的时候连布莱克都找不到他了。他妈的,真是物以类聚。布莱克放弃得不会像卢平这么快,说服老朋友就由他自己来好了。
贝茜立刻开始追问狼毒药剂的刊登出处,餐桌边的气氛松动了一些。以她的知识水平,有关狼毒药剂的理论难度有些过高,但斯内普并不反对女儿在这方面进行更多探索。只是在得到监控她身体状况的治疗师首肯前,她肯定是不能到坩埚前实际操作的。
“要是真的能使狼人保持人类神志就好了。”贝茜又说,“西里斯说你在变形以后是毛茸茸的,书上也是这么说。”
布莱克呛了一口土豆泥,斯内普放下餐叉,揉了揉太阳穴。他真的要考虑养宠物的事了,如果他女儿对毛绒生物的渴望强烈到能把狼人包括在内的话。
“……人类也并不总是理智的。”卢平啼笑皆非,“无论如何不要接近化形的狼人,这永远是基本准则。”
“可西里斯就经常这么做。”
“他脑子有问题。”卢平说,布莱克朝他投掷了一勺豌豆,“我原先还指望你和西弗勒斯能给他注入些理智呢。”
“比起凿开他那么硬的头盖骨,我有更好的事可做。”斯内普阴沉地说。
他们三个都笑起来,贝茜茫然地看着大人们。
第28章 28
西里斯给莱姆斯在猪头酒吧楼上订了个房间,晚饭后将老朋友送了过去,顺便散散步。贝茜明显是希望莱姆斯留宿的,但现在卧室都有主了,让谁睡沙发都不太合适。贝茜为此又咕哝了几句,没人听清,但西里斯的脚都能背出来,无非是她的两个爹睡一张床就能腾出房间了之类。莱姆斯带着一副有趣的表情观察他和斯内普的不自在。
“真是个令人惊叹的小姑娘。”一出门,莱姆斯就说。
“对吧?早告诉你该来认识她了。”
“啧啧啧,听听某人这个口气。”莱姆斯的腔调十分缺德,“多幸福的老爸呀,下一秒你是不是又要给我看她照片了?”
“嫉妒就自己找人生一个去。”西里斯哼了一声,“再说我也没她的照片。”
“是你没要过,还是斯内普一张都不愿意给你?”
“我没管他要,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种东西。”西里斯说,“而且我不觉得斯内普喜欢拍照,贝茜还是小婴儿那会他拍了一大堆,我想是因为他那时以为自己留不住她。他有个房间专门用来放贝茜的东西,我见过,里边根本没有他自己的或者他跟贝茜单独的合照,要么只有贝茜,要么是麦格拖着他一起拍的全家福。”
“一个专门的房间?”莱姆斯问,“他留下了多少东西?”
“你该问他扔了多少东西,我的回答是五岁以前,他多半除了尿布什么也没舍得扔。”西里斯两手插在口袋里,伸展了一下后背,“你是没进去看,里边什么都有,放得整整齐齐,像个……圣堂之类的。经常有人进去打扫瞻仰的那种。”
莱姆斯沉默了一下,他理解西里斯的意思。
“斯内普像这样将贝茜过去的东西保留下来,如果她……”
这个念头由别人说出来,即使是莱姆斯,西里斯发现自己还是生出了一股大发脾气、命令对方停止诅咒自己女儿的冲动。傻爸爸,哈。
“那我们就会同时失去他们两人,这是不用想的事儿。”西里斯说,他的心脏因这个念头恐惧地敲打着肋骨,“我也跟米勒娃谈过,她劝过斯内普,那没用。我们都不觉得他能从失去贝茜的打击中挺过来——说真的我也不觉得我能,但这还是不一样的,我没把她的东西搞成座博物馆。”
“我父母也保留了许多我小时候的东西,但不是像那样。”莱姆斯慢慢地说,“大部分时候只是家里的空间还不逼仄,他们懒得扔掉堆积的旧物。”
现在斯内普像那样保存贝茜的东西,如果有一天贝茜真的不在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离开那个房间。西里斯想也许自己会一把火烧掉那个房间,但他希望自己不必这么做。
“他时刻准备着要失去她,这点贝茜也知道。”西里斯叹了口气,“你没法在孩子面前瞒住任何事,尤其是像她这么聪明的孩子。我真高兴他们身边有米勒娃,什么也打不垮她。”
“还有你。”莱姆斯提醒道,西里斯笑了。
“我总觉得这段日子所有人都在提醒我这点。”他摇摇头,“除了重要的那些,这几年斯内普对保留贝茜的东西没那么执着了,但也没扔了以前的。我想这种事得一步步来。”
“有很多事都得一步步来。”莱姆斯温和地说。
他们并肩走在霍格莫得空旷的接道上,店铺都关闭了,灯光从楼上的窗户里射出,将道路两侧的积雪照得晶莹剔透。傍晚时下了一场薄雪,打扫过的路面此时踩上去又有点咯吱作响,西里斯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也还漂浮着雪沫。
“你父母怎样了?”他问,“他们一直住在美国吗?”
“对,距上次回英国有三年了。”莱姆斯回答,“去年圣诞我去看过他们,每个月也通信,他们身体都还好。我把老房子留着,他们回来时或许还想住。”
“你怎么不回家住?还省得交房租了。”
“太久不回去,也住不惯了。”
莱姆斯很少跟朋友们谈自己家里的事,但西里斯隐约听说过,莱尔·卢平不相信狼人儿子能靠自己在巫师社会立足,他试图说服儿子认清现实,也许是出于好意,但那深深刺痛了莱姆斯。他跟家人大吵一架,下了狠心要自食其力,西里斯还取笑过,模范学生也走了自己的老路。
儿子加入凤凰社后不久,卢平夫妇移居美国,这更多是为了保护身为麻瓜的霍普·卢平,那时候巫师和麻瓜结合的家庭有许多是如此。莱姆斯选择留下战斗,此后就再不回父母家了。他在四岁时被狼人咬伤,就是因为父亲坚持自身立场,得罪了芬里尔·格雷伯克,想必卢平夫妇对儿子的选择并不赞同。
“过阵子我陪你回去收拾收拾。”他说,“总不能让他们每次回来,都自己动手打扫几年份的蜘蛛网吧。”
“他们回来前我都会打扫,那里没太大变化。”莱姆斯微笑,“他们在的时候我会跟他们同住。”
“有时候我还真好奇,我父母要是活到现在,又会是什么说法。”西里斯踢了一下路边的雪堆,“他们肯定不喜欢斯内普,他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们对Omega的审美;多半也不喜欢贝茜,她身体不强壮,却有个固执的脑袋瓜,完全跟他们想要的孙女相反。”
“听起来你好像也没那么确定。”
“人们总说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对父母想得更多,我从前还不信——不过谁能想到我也会成为父亲呢?”西里斯在一棵枯树下停住,树上叶子落尽,低处挂满圣诞装饰和彩灯,枝丫和饰物上都堆着雪,“只有一句话永远不会出人意料——世事无常。”
莱姆斯打量着周围的景象,感慨地呼出一口气。他正待说什么,西里斯跳起来一拳打在树枝上,然后闪到旁边,狼人猝不及防,被盖了一头一脸的雪。好景不长,西里斯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脚踏在雪上一处被踩实的地方,摔了个屁墩。不等他爬起来,对方掷来的雪球正中他面门。
他们像两个小孩子一样用脏雪打起了雪仗,不一会儿就都湿漉漉地冻得发抖,赶紧去了猪头酒吧。圣诞假期这里自然没客人,只是不知何故还开着门,老板不在柜台边。西里斯留下几个西可,拿了两瓶黄油啤酒,他们在火炉边烤着,把酒喝光才缓过劲来。
“我感觉我的尾椎骨裂了。”西里斯抱怨道,揉了揉。
“咎由自取。”莱姆斯幸灾乐祸,毫不同情,“三十多岁还挑拨别人打雪仗,就是这个下场。”
“嗬,刚才跟我对打的一定是个伪装成莱姆斯·卢平的幽灵吧?”
“那个‘幽灵’想介绍你和斯内普去婚姻咨询,但我意识到你们甚至都没亲过。”
西里斯指着他,“完全——上不得台面。”
“我说真的,”莱姆斯竖起一根手指,“你们住在同一座房子里——”
“——暂住。”西里斯纠正道。
第二根手指,“——抚养着你们的孩子——”
“——跟麦格干的也没太大差别。”
第三根手指,“——你还想带他去见父母——”
“——我跟你保证我不想再见到他们。”
第四根手指,“——而且你闻起来对他垂涎欲滴。”
西里斯瞪着他。
“这种情况下,再假装你们两个的联系仅限于贝茜,未免有点自欺欺人。”莱姆斯总结道。
“有那么明显吗?”热度漫上西里斯的脸和脖子,“你是说就算是你的鼻子来闻,我在他面前也是……?”
卢平明显地忍了忍笑。
“我再也不要回去了。”西里斯倒在椅背上,“妈的,斯内普居然什么都不说,搞得我像那种变态Alpha一样。”
“你最担心的是冒犯他吗?”
“那不然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西里斯仰头看着天花板,“要是我想睡什么人,我当然知道。”
“你告诉过他吗?”
“告诉他这个?你先想想自己提的什么建议。”西里斯鄙视地说,“再说,他的鼻子比你灵,要是他想给出什么反应,也用不着我来告诉。”
“你的身体想要,和你希望跟他发生点什么,不是一个概念。”莱姆斯分析道,“尤其是考虑到你们过去的事,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也许他会认为你仍然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么想的呢?”
“怎么说呢,”莱姆斯故作深沉地停顿了一下,“我有鼻子啊。当然这是你们的事。”狼人补充道,“不过说真的,如果你下定决心——我不觉得你需要冒多大风险。”
西里斯慢慢坐了起来,手指轻轻敲打扶手。
“你觉得原谅别人和原谅自己,哪个更难?”他脱口问道,莱姆斯一怔。
“我得说原谅无论如何都不容易。”卢平斟酌地说,“如果你是指斯内普,他的确不像会轻易放过某件事的人。但既然他邀请你住在家里,还允许你把我这个狼人带到女儿身边,你不觉得他已经在努力作出改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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