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卞梨的声音带着些哑,像被湿润雨汽山茶树叶,清新干净,却又是诱惑的。
贺菲菲那边声音很嘈杂,估计正处在热闹至极的公园中央。
人潮拥挤,烟火气息浓厚,大人的吆喝混着小孩的啼哭,隐约中还有音乐喷泉水流的响声。
卞梨心口一动,不由出神。
贺菲菲嚷嚷得很大声,“卞梨?卞梨!我这边很吵你是不是听不清,那到时候再联系!”
挂断电话,卞梨忍不住出声问余漾,“我是值得你爱的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余漾将车暂时停在路边,偏过脸来问,“今天过年我们也要一起过的。卞梨,我都说了,没有一句假话。”
“十二点的时候,等烟花照亮天际,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要在生日的零点许愿,许一个关于我们的未来的愿望。”
“我已经把你放进我的未来里面了,卞梨。”余漾拉下手刹,拨弄变速杆,“我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一直都是,可惜你忘了很多。”
是么?
卞梨将目光从余漾身上移开。余漾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风光霁月,漂亮矜傲,和至今温柔的样子,她全部都记得。
所有发生过的,和所有在心底预演过的画面,她全部都没忘。
-
公园里已经人山人海,树上挂满了彩色的、闪闪的灯条,许多人手里捏着一把一把的烟火棒。卞梨被余漾半揽在怀中,步履维艰地随着人海,挤到了飞马雕像边。
站在雕像一旁的贺菲菲穿着焦糖色的毛呢大衣,米白色的羊绒围巾一圈绕着一圈,松松系在颈间。
她手里拿着两瓶奶茶,新年的红色包装,上边印着鹿的图案。
贺菲菲把它们塞进余漾和卞梨手里。弯眼笑了笑,锤了一记卞梨的肩,“你们怎么才来啊?”
“阮鹊呢?”卞梨抱了抱贺菲菲,“不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吗?”
“去买烟花棒了,”贺菲菲说,“就一个小时了啊,人那么多我害怕找不见你们。”
卞梨点点头,站在原地和贺菲菲一起等卞梨。
余漾喝了口奶茶,将杯子递给卞梨,卞梨顺手接过,熟稔地就着吸管喝着,珍珠吸上来堵住吸管口,还时不时咬两下。
贺菲菲眼神在两人之间不停打转,眼珠一转,揽过卞梨的颈,凑在她耳边大声问——不远处搭建的旋转木马开始转了起来,吵闹的音乐声就像浪花一般涌过来。
“卞梨!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贺菲菲坏心地把卞梨往后拖,对方扭过头来,正要回答,贺菲菲却眼尖地看见了对方脖子上黑红的痕迹。
——很眼熟的痕迹。
贺菲菲马上捂住了嘴,露在外边的一双眼睛扑闪扑闪,亮得卞梨心虚,“你……是受啊卞梨。”
“怎么了呢?”卞梨拢了拢半长的发,白了贺菲菲一眼。
“高中时你还向我要了书,不会没用上?”贺菲菲嘻嘻地笑。
卞梨咬着吸管,藏在头发下的两只耳朵又烫又红,余漾似有所觉,捕捉到她嗔怪的眼神,冰凉的指尖放在嘴前呵了呵气,而后伸过来捻卞梨的耳垂。
贺菲菲站在一边,阴阳怪气“啧啧啧”了好几声。正巧阮鹊迎面走来,长款黑色风衣,栗色长发微卷,唇色偏淡,衬得整个人有些冷酷。但在瞧见这边的三个人时,唇却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卞梨勾起唇,靠近贺菲菲耳边,“你说,我要不要试探一下阮鹊,问问你——”
贺菲菲连忙捂住她的嘴,令一只手放在半空中大幅度摇晃着。阮鹊很快加快了步伐。
“贺菲菲真是长不大。”卞梨接过阮鹊手中的烟火棒,碎碎念吐槽。
阮鹊宠溺笑了笑。
江岸边聚满了人,难得的盛况。几个人站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江风拂面而来,带着咸湿的藻荇味和烟火棒燃尽后的硫磺味。
面前的江面上倒印出一小簇一小簇灿烂的金色火光,长短不一的灿金色丝线拉扯着黑暗,把卞梨半面白皙的脸庞照得愈加清丽恬淡。
余漾情不自禁握住了少女伶仃精致的腕骨。
卞梨鹿眼轻弯,眼眸中乍然散开璀璨的烟火——远处的江岸,一束束烟火从地面腾空而起,于半空之中绽放,扩散的圆圈中星火坠落,随后寂灭。
公园中心的钟敲响,十二下。不多不少。
余漾骤然俯身吻上了卞梨的唇,两人手中的烟火棒恰好交汇,双倍的星束。
最后一丝光燃尽的时候,卞梨闭上了眼。
她听见了余漾微启的唇中轻轻奏鸣的声音——我爱你。
来自心脏的最深处。
由每一下的跳动,扩张和紧缩构成。
烟花在空中炸响,在一片喧嚣沸腾之中,余漾的心底却很平静。
偷偷地许愿。
希望这个吻地久天长,可以跨越时间这座高山。
爱可以跨越所有高山。
-
床头上贴了一张便签条:[我很快回来]
余漾留的。
摁灭闹钟,卞梨一骨碌爬起床。
洗漱完,扎了个丸子头,白色的宽松毛衣,bf风,下面一条黑色长裤,年轻活泼。
她靠在厨房黑色的大理石边,牙齿咬着拇指,正在上网搜着蛋糕的制作办法。
——昨晚问余漾要什么生日礼物。
对方掐了把她的脸,笑着回答,“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就是有小卞总当我的女朋友。我心满意足。”
卞梨较真,又问了一遍。
余漾点点唇,卞梨心领神会,踮脚吻了上去,边亲边含糊问:“真的不要什么?”
大明星首饰和衣服都不会少,大火那两年品牌方送过不少,卞梨也觉得那些都太肤浅了。
卞梨系上围裙,将配方上的物品和质量一一记在心中,而后取出鸡蛋、面粉、白砂糖等食材,蛋清蛋黄分离……
搞定!候着烤箱兴奋期待地等着第一次的成品出炉。
塌了。
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第三次……
天渐渐黑下来,黑色瓷砖上洒满了白色的面粉,黏着一滩滩的鸡蛋液。终于成功了一个蛋糕胚,卞梨小心挤上奶油,放上水果。
拍了张照片先存作的纪念,而后给余漾打了通电话。
“等你的电话等一天了,”余漾叹息一般地笑,“在忙什么?”
“余漾……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得等一段日子了,我刚下飞机,在清禾县。被导演叫去拍摄了。”
“……”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少女的沉默让余漾瞬间吊起了心。
“不、不重要。”卞梨看着仍不太完美的蛋糕,但已经算了失败的七、八里最好看的一个了,她眼眶酸酸胀胀,“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要去剧组?”
“我在等你的电话。我希望你能主动问问我。”余漾小声撒娇,“这边好冷喔~卞梨,你是要送我什么呀?”
“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卞梨指尖抿了下奶油含入口中,藏起泣音,“……等你下次回来就能看见了。”
“好~”
“你忙吧。”卞梨挂了电话。
一颗一颗眼泪水坠在蛋糕上面,烫化了奶油。
卞梨狼狈地擦去眼中的泪水,可它们却像泄闸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周围的案台上一片狼藉,此时看来就更像是一个笑话。
叫人心灰意冷的笑话。
可昨晚滚烫的热度却仿佛仍留存在唇珠上,卞梨揉了揉。
卞梨打电话给杜柒,让人帮她买一张今日飞去清禾县的机票,同时将这几日的会议和合作见面往后推,公司的事暂交给杜柒管理。
卞梨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了行李,衣服近乎是揉成一团往里丢的。
坐上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机翼顶端的灯在浓黑的黑夜里闪闪烁烁,广播的空姐提醒乘客飞机即将起飞,手机需要关机或是调整成飞行模式。
卞梨把拍的蛋糕照片发给了余漾。
对方一直没回。
涡轮的轰鸣声越来越大,耳朵仿佛耳鸣了一般。卞梨闭目,摁住了关机键,手机屏幕熄灭,恰巧将一条新发的微信消息拒绝在了时空的另一头。
余漾擦着半湿的头发,眉毛紧拧,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却见可爱的兔子头像没有发来一条新的消息。
19:48
卞小兔:[图片]
22:31
[这是要送给我的吗?]
[很漂亮。是你做的?]
20:41
[卞梨?怎么不说话了?]
20:45
[对不起,我应该一早就跟你说清楚的,无故耍性子希望你主动打电话,却没想到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卞梨,看见了的话,能回复我么?]
余漾心神不宁地坐在床沿边。兀地门被敲响,门外是田篱的助理。
“余老师您好——”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余漾淡声道,她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心情去应付人。
“田篱听说今天是您的生日,攒了局,希望您能赏脸到场。”
余漾刚想关上门,又听见门口的助理道:“导演也在。”
拒绝不过,“我收拾一下,马上来。”
“我们在一楼等您。”助理满脸堆笑,在余漾一关上门后,就瞬间变了脸色。
“嘁,不就是靠身体睡出来的……男人都是眼瞎的东西。”助理嗤笑。
田篱特意预定了保加利亚粉玫瑰,花重金空运过来。他现在可能正抱着它站在餐厅进门处等人呢。
餐厅被他包了三日,墙上的花束和装饰物都他本人亲力亲为贴上去的。
-
余漾穿了垂坠感极佳的白衬衫,外面一件深蓝色的掐腰西装,同色长裤,尖头高跟鞋,疏懒又冷淡。
田篱见女人渐近的高挑身影,嘴角慢慢咧大,扯出一个得意的微笑来。
用上这一招,就没有女人不会心动的。
他自认为很帅气地鞠了一躬,而后献上花束,余漾看也没看,径直走过,连作为搭档演员的面子都懒得给。
丁寅正和旁边的人说着话,经提醒,注意到余漾来了,先祝贺了一声“生日快乐”,而后挤挤眼问:“我看田篱忙活了好几日,没点心动?”
“这就是你今天把我叫过来的理由?丁寅——”余漾一向疏离冷漠的眼瞳里情不自禁燃起了两团愠怒的火焰,“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会怀疑你在拍摄上的态度——”
“余漾!”丁寅瞬间气得跳脚,他最讨厌别人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嘲讽他,乱七八糟的影评员就算了,但他的演员这样说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羞辱,“这不可能!你下午补的那处戏之前就是出了问题。临时叫你过来,我很抱歉,也在这和你道歉。问题不出在你身上,在和你搭档的田篱身上,他接不住你的戏。”
余漾倒了一杯威士忌,随侍的人连忙往里加了碎冰,她笑了笑,藏起眼中锋锐的光,对着丁寅道:“敬你一杯。刚才是被田篱给气到了。”
“呵——”丁寅和她碰杯,“我也被他气到了!不好好演戏净整些乱七八糟的花头。”
……
余漾刚用电子卡打开房门,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压在了墙上,门被对方锁住。
余漾心中一悸,房卡轻声掉落在地上。
手机在床尾散发着荧光。
但迎面而来的气息是无比熟悉的,烙印印在骨子里的,令人放心的。余漾在少女的怀里软下了身子。
卞梨温热的吐息若即若离碰触在她的唇上,“让我好找。”
“田篱叫你姐姐,是不是叫的比我要更甜?”
卞梨含住余漾的耳垂,细致的□□,冰凉的手指顺着余漾敞开的领口往里抚,冻得余漾一个哆嗦。
低哑的呢喃声紧贴着耳垂颤动。
“嗯?姐姐。”
第56章 056
卞梨抬高余漾的下颌,吻着对方不太明显的喉结,用气音说道:“我也是真的害怕。”
“容易患得患失……”
余漾抚着怀里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安抚地顺着小兔子的毛,“我懂。”
“那就给我多一点信任可以吗?余漾。”卞梨亲着余漾的指尖,眼眸稍抬,一双鹿眼纯粹又剔透,仿佛把整个世界的真心都献上了。
余漾很难拒绝,纤细的指尖刮蹭着卞梨白皙滑嫩的侧脸,“嗯……”
卞梨将房卡插上,室内瞬间变得大亮。两人脚边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
“我订了蛋糕。”她解释了句,拎着蛋糕,牢牢牵住余漾的手,拉着人坐到了酒店的桌前。
余漾看着暖黄灯光下少女的背影,心脏泛起皱巴巴的疼。
——那个亲手做的蛋糕,是不是浪费了?
可她问不出口。
卞梨把桌子上边一堆东西都拨到一边,抽开金黄色的蝴蝶结丝带,而后小心取出蛋糕把它放在了桌子中间。
又从袋子里掏出一盒蜡烛,卞梨数了十八根,将它们一一插进蛋糕里。
细腻的白色奶油沾在指尖上,余漾凑近舔掉,温热的舌尖卷过,卞梨心口一跳,眼睫垂下,不敢再看。
“十八根?卞梨我二十四岁了诶。”女人无奈地笑,但嘴角可爱的笑纹却意外的甜蜜。
“学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十八岁。我想要一直宠着你,保护你。”卞梨盯着整齐的蜡烛,很认真地道,却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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