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阮棠心想,袁翊州先虚与委蛇答应自己,其实是想拖延时间。
李奉君从西山赶来皇宫需要时间,自己从皇宫赶去靖|国台也需要时间,这一来一去,加上被阻拦的时间,回寝宫去换衣服的时间,只怕抓了温霁云的人早就已经把他带到靖|国台痛下杀手了。
袁翊州要换衣服,回寝宫去换衣服实在来不及。
好不容易得到了袁翊州的同意,阮棠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他现在既不能拒绝袁翊州,又不想浪费时间。
阮棠转头对李奉君说道:“快去备车,朕和大将军在车上换衣服。”
听到小皇帝说的话,袁翊州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句“朕和大将军在车上换衣服”。
袁翊州好像突然掉进了一只蜜罐里,晕头转向了起来,哪里管得小皇帝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现在就算小皇帝的目的是来杀他,他也要奉陪到底了。
李奉君备车的速度十分快,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转眼就停在宫门前。
这是袁翊州要求的,因为不是大张旗鼓的帝王巡幸,而是图个轻快的便服出游,袁翊州只让准备一辆普通的马车。
阮棠一脸兴奋之色,也没嫌弃什么,自己先迫不及待钻了进去。
车里整齐地叠放着三身便服,似乎是供小皇帝挑选。
阮棠的目光一转,确定袁翊州还没跟上来,迅速往一身衣服里塞了一块牌子,再伸手出去将衣服递给李奉君。用眼神指了指衣服的衣襟,嫌弃地说道:“这身不要,颜色脏还俗气,你看看尤其是衣襟这个绿色。”
李奉君应了声“是”,将衣服捧在手中,隐隐能摸到衣襟处有一块硬硬的东西。
他看了小皇帝一眼,淡然地默不作声。
将那身衣服递出去后,阮棠回车里选了一身看起来尺寸比较小的放在自己面前,直接解开自己的外衣。
礼服层层叠叠,穿起来繁琐,脱起来也繁琐。还有几颗金扣子,阮棠自己使出吃奶的劲儿弄疼了手指头,还没能解开。
一双大手从阮棠的身后轻轻环过他的腰,轻松解开了礼服上的六颗金扣。
阮棠僵硬了一下,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朕……自己来吧,大将军的衣服在那边。”
袁翊州没有回答,直接替小皇帝将衣服褪下,又去给他解里面的衣服。
阮棠手足无措,尴尬地僵愣着。
他怎么不知道袁翊州还有喜欢伺候人脱|衣服的癖好?
阮棠一边被袁翊州伺候脱|衣服,一边又重复拒绝了袁翊州好几遍,袁翊州都充耳不闻,只是脱他的衣服。
阮棠没有挣扎,他觉得挣扎会自取其辱,这样好歹还有几分颜面。一会儿挣扎起来要是被袁翊州像抓小鸡崽儿一样拎起来,那可真是脸都丢光了。
于是小皇帝嘴上拒绝着,身体却十分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给袁翊州摆布。
袁翊州隔着衣服触摸到小皇帝身体柔软的肉感,不觉掌心滚烫。
层层叠叠的礼服被一件一件褪去,直到脱下最后一件外衣,就剩下里面的一层玄色单衣。
单衣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贴着皮肤,更显得小皇帝纤腰长腿,好像一掐就能掐断。
这世上会有多少人为了这样一个少年做出怎么样愚蠢冲动的事,都不足奇怪。
袁翊州的喉结上下一动,死死盯住了小皇帝。
从一头柔软的长发,到藏在长发后若隐若现的修长脖颈,窄窄的肩膀,细细的腰,还有又长又瘦白嫩嫩的腿。
就像是一匹饿狼,阴鸷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猎物身上,随时想冲上去一口咬断小白兔的脖颈。
阮棠里面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仗着自己和袁翊州都是男人,没什么避讳,加上他背对着对方,背上更是半点好看的都没有,自己抬手把里面的衣服也解开了。
当然他也不是暴|露|狂,没有裸奔的爱好,要不是为了温霁云,他才不要和袁翊州同乘一辆车,还一起换衣服。
阮棠自己将里衣解开,抬手去拿面前的便|衣。
看着衣衫褪去的小皇帝,后背雪白的礼服,好看得不像真实存在的肩胛骨……袁翊州终于忍不住猛扑过去,从后面搂住小皇帝的瘦腰。
阮棠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前一扑,脸都扑进了衣服里。
“大将军坐稳了。”被袁翊州扑倒在衣服堆里的小皇帝一本正经地开口,又悠悠补充了一句,“车的确有些颠簸,如果你坐不稳,可以下去骑马。”
袁翊州岂不知道小皇帝在装傻,他趴在小皇帝身上,重重呼出一口气,酸溜溜地问道:“如果现在‘坐不稳’的是温霁云,陛下会如何?”
袁翊州的话好像在陈醋里泡过,酸得能把人连皮带骨都腐蚀掉,问得阮棠毛骨悚然。
本来想的是不过陪袁翊州一起在马车上行一段路而已,阮棠忽然觉得袁翊州比自己想的要不对劲许多。
他早就防备了袁翊州另有图谋,可是他没想到袁翊州是个变|态……
虽然袁翊州滚烫的身子就扑在背后,阮棠还是觉得浑身一凉,心慌地大声喊道:“李奉君!”
“陛下不必喊了,臣没准许他跟来。”袁翊州趴在小皇帝耳边,沉声说道,“我们的车,也不去靖|国台。”
第47章 舍身护驾
“哦?”听了袁翊州说的话,小皇帝并未如袁翊州意想中一般惊慌失措,语气比刚才反而冷静下来,悠悠地说道,“是这样吗?那正好呀。”
听到小皇帝说的话,袁翊州微微蹙眉。
小皇帝似乎对于现在的情况,半点都不惊讶。莫非早有准备?
“李奉君没跟来,朕让他去靖|国台了。”阮棠的头埋在衣服里,笑道,“大将军想和朕去什么地方,朕今日奉陪。”
阮棠当时就一直防备袁翊州那么干脆地答应自己另有图谋,于是想到了这一出调虎离山的办法。
如果袁翊州好好和自己去靖|国台,那就罢了。
如果袁翊州耍什么花招,就让李奉君去靖|国台。反正袁翊州本人不在场,派的顶多是王平那种等级的手下副将,又不一定需要自己亲临才能压制住。
阮棠刚才悄悄塞了一块令牌在衣服里交给李奉君,那是他昨晚去翻出来的龙禁卫都尉的令牌。
昨日里袁翊州说罢免了龙禁卫都尉,又不把令牌交回来,分明有意揽权。阮棠趁晚上袁翊州来亭子里喝自己的茶,自己先离开的时候,回寝宫把令牌从袁翊州的衣服里翻了出来,便自己收着了。
袁翊州本就不是善茬,他总不能把宫廷禁军也让袁翊州任意掌控。
因为第二天袁翊州要换礼服,起得一大早,加上那是皇帝的寝宫,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小皇帝也能做贼,所以他原本那身衣服还挂在床头,一直没动过,也没发现令牌丢失的事。
听到小皇帝说的话,袁翊州搂住小皇帝腰间的手一僵。
这小皇帝,比他想得还要更有意思。
看来确实是长大了,翅膀也长硬了。
就趁袁翊州分神那一会儿,阮棠披上那件便服外衣,直接掀开车帘,从车上跳了下去。
这一步本来不来阮棠的计划之内。阮棠本来就预料过万一袁翊州敷衍自己,根本没打算和自己去靖|国台该怎么办,却没有想过袁翊州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毕竟犯上弑君总还不到时候,他要敢杀自己就是天下人群起而攻之的反贼。就算他再所向披靡不可一世,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阮棠以为袁翊州如今能做的顶多就是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威胁几句,外加围住皇宫企图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没想到袁翊州会做出刚才那么奇怪的动作。
跳车固然有风险,一不小心可能摔断胳膊摔断腿。
可是不这么做,还不知道袁翊州等会儿要做什么更诡异的事情。刚才自己赤|身|裸|体的,他就那么抱上来,活像一个变|态。后来又问出那样的话,阮棠更觉得汗毛倒竖。
待袁翊州反应过来时,小皇帝整个人半截身子都已经飞出车外。
他伸手去抱住小皇帝,但是已经稳不住重心。非但没能将人拉回来,还跟着一起飞了出去。
若是他自己跳下车去,他可毫发无损地安稳落地。但是事出突然,他要抱着一个百八十斤重的少年一起跳下车,还得保证少年不受伤分毫,他也没这个把握。
除非拿他自己当个肉垫。
这个狡猾摆了他一道的少年,自己为了摆脱他瞎闹腾去跳飞奔的马车,这回却要他来舍身相救。
千钧一发之际,袁翊州搂着小皇帝的腰,当机立断地把小皇帝托在了上面。
“砰——”
两个人同时重重落地。
阮棠摔出车门时忍不住惊呼一声,待重重地落地之后,却没感觉到什么疼痛。
他愣了一下,一低头,发现自己坐在袁翊州腿上。
阮棠吓得赶紧站起来。
袁翊州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想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他一个久经沙场从未被敌人重伤过的大将军,两条腿竟然被小皇帝给一屁股坐断了腿。阮棠见袁翊州站不起来,幸灾乐祸地问道:“大将军需要朕找人来搀扶一下吗?”
虽然这个袁翊州真的可怕,但最后那一刻,阮棠感觉到他是故意垫在自己下面的。若不是坐在他腿上,若是落地之时再偏差几分,坐在他肚子上,估计内脏都得被自己压出来。
那一刻,袁翊州的确有一种舍身护驾的忠心。阮棠对他的反感稍微少了那么一点。
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人也是他自己。要不是他在车上做出那种出格的事,阮棠本来是想就算他耍心眼不如靖|国台,自己好歹也会陪他坐在车上出门兜个风再好好回去的。
现在摔成这样,他就是自作自受。
若不是因为他让自己坐在腿上那一下还算有良心,阮棠也不会还愿意搭理他。
袁翊州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小皇帝,蹙起眉头沉声责备道:“陛下太任性了。”
阮棠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赶车的便服小内侍已经调转马头回来,看到摔在地上的袁大将军,还有小皇帝,都没想通刚才两位金尊玉贵的大人物怎么就突然摔了出去。
他是听到身后的响声,感觉车子一震,才连忙回头来查看情况的。
结果看到小皇帝已经在地下,袁大将军站不起来,他吓得愣住了。
“过来。”阮棠对赶车的小内侍说道,“来把袁大将军扶上车去。”
看到走上前来的小太监,袁翊州嫌恶地皱了皱眉,对阮棠伸出手:“臣是为陛下受伤,陛下不该亲自来扶?如何让一个小小的内侍来扶臣?”
自作自受,还这么理直气壮。
“既然大将军看不上小小的内侍,朕也扶不动你,你便自己在地上坐着吧。”阮棠转身自己爬到了马车上,对先内侍吩咐道:
“走,起驾回宫。”
.
小皇帝和袁翊州坐车离开后,李奉君立刻往小皇帝递来的衣服里一掏,从衣襟里摸出一块龙禁卫都尉的令牌。
凭借这块令牌,可任意调动宫中禁军。小皇帝是默许他拿着这个去救人。
李奉君看着手中漆黑錾着金字的令牌,在手心里握了握。
少年时他和太子一起读书,同起同居情同手足,曾和太子约定要陪伴在太子身边一辈子。他堂堂侯门公府唯一的嫡子长孙,又不可能去宫里当太监,于是先帝许诺他,等他长大了,就许他做禁军的都尉,永远陪伴太子。
可惜直到梁国破亡,他也没能摸过都尉的令牌,捏在手中是何等滋味。
第一次摸到这块牌子,却是来自敌国的君主。而那个曾经许诺他的先帝,已经九泉高卧,不管亡家破鼎。那个曾经约定和他一生相伴的太子,分离八年彼此历尽艰辛,如今前路不明。
如果他现在就即刻动身带人赶去靖|国台,的确可以拿着令牌把太子救下来,但这与之前让太子直接从上真观后门小路离开西山行宫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即使小皇帝知道袁翊州欺君罔上自作主张要杀温霁云,但是并没造成什么后果,为平衡袁翊州手上的势力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慰太子两句就过去了。
这绝不是太子想要的结果。
就算因此小皇帝对袁翊州心存芥蒂,但是只要这件事没有闹大,惊动的人不多,那么太子这冒着生命危险走的一步棋,得到的结果未免太不够看了。
那就得走他和太子商议好的第二条路线。
李奉君依照小皇帝的意思,从容不迫地去调遣了几百禁军,却并不快马加鞭,而是不疾不徐地赶去靖|国台。
靖|国台已经是一片火海。
燕国的荣耀、大梁的耻辱、小皇帝的得意,数千战俘的血汗生命,都在绵延十里的连天大火里,摇摇欲坠化成一把灰烬。
其实当时温霁云跪下一拜,呼声哭声动天。在这铺天卷地的哭喊声下,根本没有人能注意到其他。
就是那时候,一把大火就被人从后山放下了。
等到那个那个站在石碑前趾高气昂的副将命人放箭时,弓|弩手的手已经软了。
由于他们面对着石碑,眼前,浓烟滚滚从巨石丰碑后扑向前来,橙红的火光冲天,火舌噼里啪啦的脚步如厉鬼逼近,借着风势如洪水下坡,汹涌而来。
站在石碑前的副将猛然回头,吓得慌不择路从台阶上滚下来。
这世上最是水火无情,所有人哪里还管得其他,弩手也都扔了弓箭,为了逃命冲下山去。
温霁云却是从容不迫地喊住梁国战俘,一个也没让溃逃,命人砍树做隔离带,阻止火势蔓延,以免殃及附近的村庄。虽然附近村庄也只有零星几户。
最后没有一人伤亡,大火因为隔离带的作用不扑而灭。只是代表着燕国胜利和荣耀的靖|国台,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到底百闻不如一见,那些战俘虽未曾跟随过太子征战,却记住了他大火中临危不乱镇定分析从容应对的气度。面对凶猛残暴的敌人他从不会被吓乱阵脚,面对无情的大火也如是。
甚至这种时候,还能心系百姓,哪怕是敌国的零星几户村民。
那个抱头鼠窜的副将因为在大火里逃得太快,待温霁云灭国下山来后,他再看到温霁云时就想乌龟一样缩着,不说话了。
不久后,就是陛下派的福总管李奉君,带着人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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