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副将知道自己奈何不了温霁云了,也没脸出来趾高气昂,看到李奉君来了也只缩在一边不动。却听温霁云对李奉君说道:“回去见到陛下,只说是我想看看靖|国台是何模样,请这位将军陪同而来,早上不过是一场误会。”
想不到温霁云不趁机挑拨离间,还能有这种度量,站在一旁的副将面红耳赤,更低头说不出话来。
“至于这大火。”温霁云道,“我去领罪。”
李奉君故意说道:“已经派人查看过了,就是夏日干燥炎热自然起的火。咱家虽然看不惯你这人,但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你瞎领什么罪?”
“这里本该是他们值守。”温霁云看了看身后的战俘和原本驻守靖|国台看守战俘的驻军,说道,“若陛下怪罪值守不严,后果非我若愿。倒不如请福总管回去与陛下说,是我暗通奸细,放了这火。我本是行将就木之人,又孤独一身,不怕再……”
“天干物燥就是天干物燥,您这是干什么?!”
温霁云和李奉君那一唱一和,说得在场没有一个人生出半点怀疑之心,甚至有一名原本驻守在金靖|国台看守战俘的燕国士兵都看不下去了,拍胸脯说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火不是你放的就不是你放的,天子怪我们值守不严,我们也该自己认了!”
李奉君心中暗笑,绷着脸对温霁云呵斥道:“你有那么多心思替别人想,倒不如想想你自己还能活多久。”
“陛下今早与袁大将军出去游玩,等会儿回来要是听说你无中生有污蔑袁大将军派人杀你挑拨是非,自然揭了你的皮!”
听到“陛下今早与袁大将军出去游玩”,温霁云眼底一暗。
漆黑的眼眸里,镀了一层冰冷的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温·黑莲·霁云:我先放一把火,再假装不是我放火,再假装不是我放的火我还要为了别人去顶罪……现在全世界都觉得我没放火,并且认为我是个大好人。你们学废了吗?
无奖问答:温温此时的内心想法是:
A.他和他去玩了QAQ连救我都不亲自来,他不爱我了TAT
B.袁某某抢我老婆,我记住了,你死定了0^0
感谢七个投掷的第5个地雷!鞠躬感谢抱大腿~mua~
第48章 一无所有
小皇帝自己上车离开后,袁翊州坐在地上,看着马车后飞扬的尘土,出了一会儿神。
这个小东西,是真的不打算带他回去了?
他坐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刚打算召唤暗卫出来,却见得远处尘土飞扬,啪嗒啪嗒一阵马蹄声响。
小皇帝乘坐的那辆不起眼的普通小马车,又跑回到了他面前。
小皇帝白嫩嫩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脸都不愿意露,软乎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高高在上故作冰冷:“算了,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爬上来。”
袁翊州抬起一只手,握住小皇帝的手,其实却根本没敢使劲去拽,就只是握着。这小皇帝是个外头好里头弱的小花架子,要是他真用力,估计直接能吧小皇帝从车里拽出来。
袁翊州的另一只手握在车壁边缘用于借力。好在他的臂力非比常人,实际只用一只手,就将自己整个人都移到了车上。
坐在车里的阮棠感觉自己还没用劲去拉,袁翊州就已经上了车,坐到了自己边上。
袁翊州坐上车,手心里紧紧捏了捏小皇帝软乎乎的手。
这还是小皇帝第一次主动把手递给他,比他想象之中还要软还要甜,让他不愿意松开。
小皇帝的手挣了挣,两个人猛然四目相对,僵持了一会儿。
一个非要对方松手,一个非要抓着不放。
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半天,最后马车晃了一下,小皇帝的手趁机像一条鱼似的呲溜闪开,人也闪到了离袁翊州远远的角落里。
阮棠发现袁翊州的腿好像是真的不能动了。
其实刚才阮棠心里还有几分怕袁翊州作假,他会故意麻痹自己趁其不备来偷袭。但是直到阮棠自己上车远去,一直悄悄回头观察,也没发现袁翊州站起来。阮棠不敢再和这么危险的人单独同处,直到确定袁翊州真的腿脚不便,他才回头把袁翊州带上车。
这会子袁翊州上了车,也是一反常态地安安分分坐在那里,腿一动也没动一下。他闪开离得那么远,袁翊州也没往他身边挪动,和来时生龙活虎的嚣张模样完全不同。
袁翊州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身形岿然如钟,脊背如钢枪一样笔直,目光如同鹰隼虎狼。即使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坐着,任何人见了他的模样也依旧不会敢去招惹。
阮棠还是选择敬而远之。
阮棠把自己的手从袁翊州手里抽|出来之后,一路上,两个人就陷入了冷战的状态。袁翊州一言不发,阮棠也难得安安静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车厢里的气氛被压抑到了冰点。
阮棠感觉袁翊州在发脾气。他本来就生硬冰冷令人望而生畏,现在更加冷得阮棠和他坐在一起都脊背发凉。
两个人就我这么冷战到了宫门前,直到内侍来请两位下车。
守门的侍卫也没想明白,小皇帝和大将军说好的出去游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个衣衫不整,一个腿脚不便。也不知道是不是遇上了刺客。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也不敢问。
袁翊州命人去取了拐杖来,自己坐在车上,蹙眉盯着放在面前的拐杖看了一会儿,拄着拐杖下了车。
习武之人从小伤筋动骨在所难免,拉伤筋脉摔断腿在幼年习武之时都是常事,袁翊州以前也不是没拄过拐杖。
每一个矫若游龙剑凌霜雪的习武之人身后,都是常人看不到的无数次练习受伤后手脚缠着绷带一瘸一拐拄着拐杖艰难前行。
只不过那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他自从为人所知以来,一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千军万马之中斩杀敌军上将也可毫发无伤。
后来受伤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耻辱,何况众目睽睽一直被。
袁翊州拄着拐杖在路上无数宫人内侍的目光之下行走,虽然不动声色,握着拐杖的手连骨节都白了。
阮棠没有等袁翊州一起,自己先走回了寝殿。寝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值守的宫人,李奉君还没有回来。
所以阮棠悬着的心还没放下。
不过一会儿,袁翊州就不请自来,拄着拐杖走到了他寝殿里。
袁翊州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往椅子上一坐,把拐杖扔在手边。
宫人们连忙上前奉茶。
袁翊州还会跟来,既在阮棠意料之中,又在阮棠意料之外。
阮棠当然知道袁翊州没那么容易就放过自己,但是刚才在车上都已经冷战成那样了,他竟然还能一声不响地跟到自己寝宫来。
他是打算赖在这里了吗?
小皇帝只看了看袁翊州,还是一言不发。其他人哪里敢怠慢,生怕袁翊州因为小皇帝的冷落动怒,纷纷去端茶倒水送点心。
李忠国见袁翊州受了伤,又连忙命人去请太医来看。
阮棠自己坐在一边喝着茶,不抬头搭理袁翊州,小余太医来了以后,他竖起耳朵偷听了一下,只听小余太医说的是“伤了筋脉”“休养几日便好”“不会有后遗症”。
总之,就像一个人被打了一拳,虽然当时鼻青脸肿看着吓人,就像袁翊州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但是消下去痊愈很快。
阮棠不知为什么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袁翊州因为自己那一坐落下什么毛病,他了真怕自己被赖上。
袁翊州这个人虽然身为大将军,但是实在是十分小心眼。连甩一下他的手,都能弄得这么冷飕飕,要是被他赖上,阮棠觉得自己皮都能被他掀了去。
阮棠留下小余太医喝了一会儿茶,和他客套说他辛苦,要多给他发点奖金等等,总之东拉西扯,只是为了不用和袁翊州单独相处。
要是这偌大的宫殿,除了自己就是袁翊州一个人冷冰冰地坐在那里,阮棠觉得自己会郁闷。
阮棠以往和小余太医聊天虽然多,但左右不过是关于温霁云的伤,这次因为是闲聊,阮棠才知道小余太医的大名叫余千树。
因为他出生于行医世家,他扶贫每救治一个病人,就在后山上亲手种下一棵树。等到小余太医出生,后山上已经是整整一千棵树了,绿压压地一大片覆盖了一座山。
他的父亲希望他能救更多人,所以他的梦想就是继续在村上开小医馆。后来为了提升技艺他去参加官府的免费医术培训,谁知道结业考试的时候一考,他就考了第一名,可以进宫当御医。
他本来就不想留下的,但是这种在宫里当差的体面工作,他那个出生小山村的姥姥听了死活都要他留在这里做。他只好留在宫里,每个月的月俸就寄出去给姥姥,打算给姥姥养老送终以后再辞职回家。
连一直冷冰冰一言不发坐在一旁喝茶的袁翊州,听了小余太医的话也抬起眼皮来,正眼看了看这个在小皇帝面前直言不讳的年轻太医。
他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刚才这个小太医给他看伤,他都没正眼看过人家一眼。
余太医的皮肤很白,脸是圆圆有肉的那一种,睫毛很长,身材也微微有点胖,从眉毛眼睛鼻子,到胳膊大腿,看起来都线条圆润有肉的那种,显得人看起来又老实又十分温柔。
而且说话斯斯文文慢声细语,和小皇帝动不动嚣张吼人不同。
这个余太医看起来和小皇帝关系不错,还敢在小皇帝面前直言不想留在宫中效力打算以后辞职,也不怕小皇帝动怒直接打发了他。
小皇帝却是十分赞叹地点了点头,说道:“小余太医竟然有这样的志向,以往倒是朕疏忽了。”
他久惯经商的脑子又痒痒起来,说道:“既然你姥姥想让你给官家办事,不如朕出钱投资你在京城里开一家更大的医馆,就作为总部。”
“你每月逢单来宫里,逢双就去医馆里给人看病。朕打算在京城里开一家总部,如果运行不错,就在国中各个州县都开起来。原本那些开医馆的大夫或许会因官家介入失业,他们本就有些医术,倒不如直接拿来用,把他们收购国有,每个医馆的大夫都要先由你培训审核过关才可以行医,还要定期上交工作报告。”
“还有村里,你家本来在村里,我们不能忘本。先在你家那个镇上开一家,你每个月抽一两日过去,如果营业得好了,以后在每个镇上也用这个办法开一家,免得看病还要进城。”
袁翊州和小余太医都听惊了。这小皇帝脑子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帝王提出过这等有新意的医疗改革。民间小医馆收编国有,又要统一培训审核,不仅能淘去无能之辈,任用可用之才,为百姓免去庸医害人求告无门的后顾之忧。而且,这还能为国家创造一项十分可观的收入。
实在无法想象这是小皇帝一个人突然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决定。虽说细节不曾完善,但是框架听起来十分可行。只要把决策交给内|政大臣,让他们去完善即可。
袁翊州望着那个说起治国之策正顾盼神飞的少年,这少年软软糯糯的,却不是可以随便捏在手中的小猫小鸟。
这身为九五至尊的少年,最吸引人之处,正是把一副又娇又软的美貌,和不可一世的张狂,常人不可估量的智慧,和至高无上的尊贵都杂糅在了一起。
令人惊心动魄,思之癫狂。
余太医望着小皇帝,良久才回过神来,不禁热泪盈眶。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只涨过有一日回乡治病救人,亲手去救治更多人。可是当他的理想撞上这个心怀天下的帝王,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小小的理想,可以放大无数倍,变得如此波澜壮阔,熠熠生辉。
能与这帝王并肩携手,他这一生能拯救的不是一千人,不是一万人,是极目天下,从今至于千百年后,所有芸芸众生。
“若能如此。”余太医起身跪拜,“微臣就先拜谢陛下,定当为陛下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皇帝自己也斗志昂扬,他扶余太医起来,亲自去桌上提笔,一边提笔一边说道:“朕这就立刻下旨……”
刚一提笔,小皇帝又放下了。
刚才一时得意过了头,导致阮棠差点忘了自己根本不会写毛笔字,他以前只是在奏折上盖过印章。而且就算他会写字,他也学不来原主的笔迹。
“等会儿,等朕想好怎么写再下旨。”阮棠把笔放下,对小余太医笑道,“你先回去吧,朕弄好了让人告诉你,肯定会尽快去办的。”
坐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袁翊州心中一笑,这果然是那个舞刀弄剑爱不释手,一提笔就忘字要纠结抓破脑袋的小皇帝。
就和他一模一样。
余太医和小皇帝告了退,出门时在门外停了一下脚步,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方才举步走远。
阮棠目送余太医离开,因此注意到了余太医的目光。他往余太医看过的方向看去,只见李奉君站在门外,对他挑了挑眉。
阮棠连忙离开座位下了殿堂,走到门口。
门外的人明明才一日不见,却如同隔了三年。
一身白衣胜过山上的积雪,下摆被尘土洇染了一片。就像染了墨的宣纸,比纯白无暇更多几分不可言传的意蕴。
阮棠咬了咬唇,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温霁云的胸口一下。
温霁云一怔,没有躲闪。
他沉默良久,说道:“让你担心了。”
是阮棠最喜欢的声音。
仿佛珍珠溅在泉水里,白玉佩环临风相击。
“你不就是为了让我担心吗?”阮棠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去说道,“下次再这么玩儿,我就不让人去接你了。你一个人留在山里喂老虎还是喂狼,我都不管你。”
“现在你自己回去反省反省……”小皇帝转身要走回寝殿里去,一只藤编的小蜻蜓从便服小小的衣袖里钻了出来。
阮棠当时本来把这只小蜻蜓塞进自己的礼服里,换衣服的时候又特意拿出来随身携带。但是这便服的衣袖又直又小,转身不防就掉了出来。
阮棠下意识地连忙回头蹲下如捡。少年白嫩嫩的手正和一直五指修长的大手碰在一处。
他们抬起头互相望了一眼,少年赶紧把手收回来,起身说道:“什么破东西,我才不要。”
言罢,少年高傲地举步走进了宫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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