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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幽乌发汗湿，但折磨他已久的毒已拔除，药的欲望也被萧九阳耐心疏导，此刻他的精神算是这些时日以来最好的。他依言扒开衣襟。
金贵在他锁骨上方一左一右，刺入两针；又在他左右手虎口附近下针；刺完又转向赵幽脚的方向，在他左右脚踝上方、脚背某处，扎了共四针。
“好了吗？”萧九阳问。
金贵点点头。目光与赵幽相接，问道：“将军感觉如何？”
赵幽终于无病一身轻，感激地笑道：“多谢神医。”
金贵却不言语，看着赵幽的眼神逐渐黯淡。赵幽正不解他为何有此反应，突然觉得腹中绞痛。这痛他再熟悉不过，他与顾善武约定以尸换人，孤身上周朝堂时，就是因这痛而晕倒。他恍惚间，震惊地看向金贵，来不及去思考原因，对萧九阳道：“快叫吴意进来！”
萧九阳也是刚刚放松下来，忽见赵幽脸色突变，立即把吴意吴蕴喊了进来。
赵幽见了他们，只来得及说了句“救孩子”便晕了过去。
金贵已经主动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听候发落。
萧九阳见赵幽晕倒，又听他说“救孩子”，虽不知缘由，却也猜到了些。他理智有些崩溃，发狠地一脚把金贵踹开，吼吴氏兄弟道：“快救人！”
吴意吴蕴一见赵幽身上的针，吓了一跳，立即帮他拔掉。吴意把了把脉，重新下针，并说了个方子，让吴蕴赶紧去煎药。
为了方便脱和穿，赵幽仅着了简单的白色亵衣。此刻裤子下方白色上已经染上了刺目的鲜红。
萧九阳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转身又去踹了金贵两脚：“说！是谁让你害他？！”
金贵被踹得翻滚了几圈，艰难地爬起来，低垂着头道：“草民谋害皇嗣，只求一死。”
“死？！不供出主谋你就想死？！”萧九阳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但他知道金贵绝对是受人指使，事情绝对与他失踪这几天有关。是他大意了，他隐约也有担忧，但急于替赵幽解毒，以为有他亲自盯着，不会有事。他没考虑到金贵是个大夫，要不动声色地下手太容易了。
“将军怎么样？！”
萧九阳见吴意下完针，立即上前问道。
吴意看了看跪着的金贵，回答道：“将军无碍。”
“孩子呢？”萧九阳又问。
吴意答：“缺盆、合谷、三阴交、太冲这几个穴位，都是能致使滑胎的凶险穴位，好在……”他又看了看金贵，“金大夫似乎有手下留情，银针刺入深度不足，孩子暂时无碍。”
萧九阳轻轻抚了抚赵幽苍白的脸，站起身，恶狠狠地瞪向金贵：“你现在不交代，进了牢里，他们有的是方法叫你说实话！”
金贵以首叩地：“一切都是草民自己的主意，求太子殿下赐草民一死。”
“原因呢？”赵幽和孩子无碍，萧九阳稍稍恢复理智。既然金贵不肯供出幕后之人，那就先拆穿他的谎言。
金贵本就不善于说谎，闻言愣了愣，道：“草民只是……想找死。”
吴意：“……”
萧九阳冷哼一声：“找死？你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毒药，想用什么姿势死做不到？一定要来谋害将军和皇嗣？！”
金贵哑口无言。
“说！不然本殿将你金家满门抄斩！”
金贵镇定求死的态度猛然被撕裂，他慌慌张张跪行至萧九阳面前，以头抢地，连连喊道：“太子殿下，真的是我自己想死，与金家无关啊！何况……何况我早就被赶出金家，早就不是金家的人了，我一人之罪，怎么也连累不上那些不相关的人。还有……还有……还有金棋案和八公主婚事在即，你斩了金家满门，八公主怎么办？殿下求你斩了我吧，看在我替将军解毒的份上，看在将军和孩子都没事的份上，只斩我一人吧！”
萧九阳不为所动：“谋害皇嗣本就是满门抄斩的重罪，你不供出主谋将功补过，我绝对斩你金家满门，无论老小，一个也不会放过，八公主亲自来求情都没用！”
他态度坚决到金贵也知求情没用，茫然地瘫坐在腿上。
萧九阳继续添柴加火：“我知道你想求死很容易，但是不说出主谋就死，金家老小很快也会下来陪你。我听闻金家主母年近八十，一生劳苦，尝尽荣辱，老来还要被一个不肖子连累得不得善终，可怜可叹！”
“我……没有……”金贵忽然间泪流满面。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毫无形象，一边哭一边喊着“母亲”。他被赶出去、游历在外这些年，什么都不惦记，唯一惦记的就是他年迈的老母亲。
“说出主谋，本殿赐你毒圣封号，提供死囚给你试毒制毒，亲自去金家替你正名，让你名正言顺地重返族谱。”
金贵哭着看向萧九阳，终于犹犹豫豫地道：“是……一个故人之子……”
“故人之子？姓甚名谁？他和将军有仇还是和本殿有怨？”
金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谋害皇嗣，也许……因为他是周人？”
“周国人？究竟是谁？！”
“以前的扶山郡王，现在的周国皇帝，李截。”
萧九阳与吴意闻言皆是一惊。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听他的？”萧九阳问。
“我……与他母亲是旧识……”
“？”萧九阳陡然提高音量，“就因为这个你就冒死来谋害皇嗣？！”
“他母亲……曾经长期自愿帮我试药，后来她突然消失，我以为她不愿再受那些毒药的折磨，偷偷离开了。几年前我遇到李截，见到他佩有他母亲的玉佩，一问之下，才知她入了周国皇宫。”
“你为了报他母亲自愿试药之恩就来找死？”
金贵摇了摇头：“几年前我给了李截很多独门毒药，让他防身用，算作报答他娘了。可几日前李截找到我，告诉我当初他娘进宫是为了帮我偷取宫廷秘药，我只是偶然提了提，她就……结果被周国皇帝看上，有了李截。她宁死不愿对周国皇帝服软，母子俩才在宫里受了那么多苦，活活被烧死在宫中。”
萧九阳沉默半晌，问道：“李截现在在燕都？”
49、李截被捕真相出
◎三秒真男人小阳同学。◎
李截确实在燕都。他静静等着皇嗣遇害、金贵被问斩的消息传来。
一等再等，毫无动静。
他不认为金贵会出卖他，可心里总有不祥的预感。他左思右想，不敢再逗留，吩咐手下连夜准备车马，离开燕都。
夜间进出京城城门，检查比白天严格。可李截不怕，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有普通商户的文牒，只要不是闯燕国皇宫，在燕国别的地方都能畅通无阻。
火把照得每个人的脸都忽明忽暗，李截恍惚间觉得不对劲，忽然听到一声喝令：“拿下！”
这声音他认得，是带兵攻打周都的那个燕国将军古锦。
被压住之后，李截看清了古锦的脸，笑道：“看来赵幽确实出事了，不然萧九阳也不会让你这个南征大将军亲自守城逮我。”
“呵。”古锦烧了他的文牒，蔑视道，“人说心肠歹毒的人长得丑，果不其然。”
李截：“？”人身攻击？他虽瘦得皮包骨，但骨相轮廓并不差好吗？！
“金贵死了吗？你们严刑逼供让他招出了我？”李截问。
古锦不与他多言，吩咐守卫道：“立即带回东宫，听候太子发落。”
李截被带到燕国皇宫，去到太子东宫之时，东宫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燕儿，比，比，快比。啊小幽，这个这个，能捉吗？”
“什么？！二姐三姐你们有问题！你们为了讨好将军不择手段！为老不尊！让开让开放着我来，七妹八妹，动手！噢噢噢！卡死小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九阳用带着笑意的声音怒骂道：“你们合伙给将军喂牌，又合伙整我，我要闹了！有这么当姐姐的吗？你们是不是要逼我离家出走？！”
“走走走！快走！你走了就没人霸着将军了！”
“就是，跟个奶娃娃似的天天挂在小幽身上，以后你儿子出生了怕不是还要让着你。”
“当然要让着我，谁敢跟我抢将军我跟谁急！”萧九阳理直气壮。
赵幽气定神闲地道：“我选儿子。”
萧九阳当即扔了牌就在地上打滚儿：“我不活了，阿幽哥哥变心了。”
李截：“……”
萧九阳滚到一半看到一张倒置的又老又丑的脸，脸色一沉，翻身起来。
殿中刚才还有说有笑，各自或大声或小声交流的众公主与贴身婢女纷纷安静下来。
萧九阳沉声道：“二姐，你们先离开。”
公主们指挥着婢女们快速收拾了地上的纸牌毯子和各色杂物，结队离去。路过李截时，无不恨恨瞪眼。
李截吃眼刀子吃饱了，偏头绕过萧九阳去看赵幽，笑道：“看起来不像小产过的样子，看来金贵失手了。”
萧九阳冲古锦使了个眼色，古锦一脚踹到李截腿弯处，李截登时站不稳，双膝跪地。
李截吃痛叫出声，皱着眉咬着牙看向萧九阳：“回了燕国更是威风了呢，燕太子。”
赵幽也起身过来，俯视着李截，问道：“我们离开周国时，谈得好好的，燕周以后互不侵犯，你为何出尔反尔，来燕都唆使金贵加害我孩儿？”
李截似乎并不害怕，面目有些狰狞，问赵幽道：“金贵死了吗？”
“他死没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们先告诉我他死了吗！”
萧九阳面沉如水：“加害皇嗣，当然早就死无全尸了。”
李截听完哈哈大笑：“死了就好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就好！”他笑了一会儿，安静下来，看向赵幽，“抱歉了赵将军，我并不是想害你，也不是想害你的孩子，我只是忽悠金贵自己来找死而已。”
“……为什么？”赵幽一直觉得李截这个人像疯子，很可怕，此时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因为是他造就了我和我娘悲惨的一生！一个嗜毒成性的疯子！我娘真是瞎了眼喜欢上这样的疯子，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他也真下得去手，拿我娘试毒。”他越说越狂躁，“我和我娘在宫里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却浑然不知，呵呵……我的仇人很多，每个都必须死！那个老昏君！顾善武！季皇后！李柔！金贵！还有赵将军说不是李普的那个李普，也得死！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疯子说人疯子。”古锦面无表情地道。
李截愣了愣，又哈哈哈笑了起来：“是！我也是疯子！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疯子！我是疯子又怎么样？我的仇都报了，我死而无憾了！”
李普和赵奇以及不愿离开的赤云军都住在萧九阳安排的临时将军府邸，早上还来东宫对着赵幽嘤嘤嘤半天，说想进宫住陪他，被萧九阳恐吓说进宫就得净身，灰溜溜又跑回了将军府。
可是李截既然已经准备出城，说明杀李普一事已经得手。
赵幽心中一紧，问道：“你怎么杀李普？”
李截打量了一下赵幽：“我就不明白了，赵将军为什么一定要护着那个李普。知道你身体上特殊记号的人就一定不是真的李普了？万一他对你有意思，偷偷看过你的身体呢？”
赵幽下意识看向萧九阳，只见他脸色果然黑了黑。
“看来你还没有杀掉李普，想用这种方法激怒萧九阳代你动手？”赵幽道。
李截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会用这么没把握的方法？！金贵那么多毒，我随便挑一种，让人混入将军府的水井下毒，岂不是万无一失。”
“古将军！”赵幽立即道。
古锦马上会意，转身离开。
“来不及了，除非他从中午到现在都不吃不喝。”李截道。
赵幽怒道：“将军府除了李普还有数十人！他们与你无怨无仇！”
李截不以为意：“没办法，时间太紧了，否则我也不想连累无辜。不过只要能报仇，我在所不惜。”
“然而金贵并没有死。”萧九阳突然道，“我本来打算抓到你之后，将你们一起处死，现在看你这么想让他死，我改主意了。”
“你！”一直一副稳操胜券样子的李截这才急了，“他伤害赵幽！意图杀害你和赵幽的孩子！你居然放过他？！”
“捉了你这个主谋，放了他又如何？”萧九阳道。
“你……你不是喜欢赵幽喜欢得死去活来，放过伤害他的人，就不怕他人失了畏惧之心，纷纷效仿？！”
“我会处你三千六百刀，一刀不少的极刑，让世人看看伤害赵幽的下场，你说说看，谁敢效仿？”
赵幽忍不住去看萧九阳。他站在萧九阳侧后一点的位置，此时的太子殿下负手而立，英武挺拔，不怒自威。他忽然觉得，他的小太子真的长大了，是个让他不由自主想要依靠到他宽厚肩膀上的男人了，不再是那个让他只想上手揉捏再亲一亲抱一抱的小少年了。
李截低着头，急促地喘息，忽然发狠似的挣脱压住他的守卫，朝着赵幽的肚子撞去。
腹中孩儿经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赵幽在遇到危险之时，早已习惯本能地去护住肚子，飞快后撤。萧九阳更是反应迅速，抬膝顶向李截下颚，再接一脚飞踹，人直直飞出数丈开外。
“铁链锁住，压入死牢，明日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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