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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进城前，萧九阳一行没有要告别的意思。李柔掀开车帘喝问道：“这几个燕国人也要进鸿城？”
“他们说顺便到鸿城办点货。”赵幽拿出事先想好的说辞。
“鸿城多大，一直打仗，能有什么好货，他们不会是燕国派来的奸细吧？”李柔眼神中没有怀疑，显然只是惯性针对赵幽挑刺。
赵幽心虚地摸摸鼻子：“我派人盯着他们，办完货就让他们走。”
“你最好盯得住。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一定会向皇上参你一本。你对本公主不敬的事情，本公主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狠狠地放下车帘。
入城后公主车驾与他们分道扬镳，赵幽将五人带到客栈前。
“我平时都住军营里，只能委屈各位继续住客栈了。”
古锦略微吃惊：“赵将军驻守鸿城多年，朝廷竟然没有安排府邸？”
“当时临危受命，哪顾得那么多。后来估计皇上也忘了。”赵幽不觉得有什么，他反而觉得住军营方便，士兵们都住军营。
进客栈，掌柜的见了赵幽，欢欢喜喜地亲自迎接：“赵将军的朋友要住店？”
赵幽点点头：“挑好一点的客房，帮我照顾周到点，别怠慢了，开销都记在我账上。”
“那当然那当然。赵将军难得有朋友来。”他带着众人上了两层楼，“这层都是上房，赵将军的朋友住下后，我就不安排别的客人到这层了，清净。”
“多谢掌柜。”
“哪里。几位先在这边歇一歇，我让小二再打扫一遍。”
掌柜走后，萧七鹿开始表达不满：“赵将军以后来我们燕国，我一定给你最大最漂亮的房子住，才不住破破烂烂的客栈。”
她本意是不满周朝苛待赵幽，赵麟却因一句“破破烂烂的客栈”，理解为了她不满意赵幽安排他们住客栈，气鼓鼓回击：“这里已经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了，费用可不便宜。我们将军刚被皇上罚俸两年……”
赵幽赶紧将他拉住，微微笑道：“小孩子乱说话，别介意，别介意。”
萧九阳将赵幽拉到一边：“我能和你去军营住吗？”
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一声不吭，原来在计划着这种事。他进鸿城赵幽已经胆战心惊，住军营，赵幽：“你想都别想！”
萧九阳要瘪嘴撒娇，赵幽立即让他打住：“这事没得商量，你敢哭我肯定揍你！”
萧九阳把酝酿的情绪收回去：“那你必须天天来看我，直到你答应嫁给我为止。”
赵幽心脏“噗通”一声，赶紧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
安顿好五人，赵幽和赵麟告辞回军营。
临走前萧七鹿神秘兮兮地将赵幽拉到一边，一股脑地往赵幽手里塞金叶子，一边塞一边小声说：“我弟弟还小，人又木楞，不懂疼人，但是他真的很喜欢你。我和他八姐也很喜欢你，一点都不嫌弃你。周皇帝不给你钱没关系，姐姐有钱，都给你！”
赵幽无语：“……我不……”
萧七鹿做了个“嘘”的手势打断他：“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好面子，我们悄悄的，没人知道。”
赵幽：“……”
赵幽刚到军营，赵奇面色凝重地迎了上来。
“扶山郡王在营帐等你。”
9、亦真亦假亦族闻
◎将军的告白：为了你，我愿放手一搏！◎
扶山郡王李截是先皇的大儿子，但因母亲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宫女，生完他先皇也没给他母亲一个名分，他自小好似隐形皇子一般在宫中长大。长大后连个亲王封号都没有，只得了个郡王，封地还是偏远的扶山郡。
身世听着很可怜，但是在赵幽眼中，这是个危险人物。
赵幽没有见过李截，甚至听闻都很少。他对李截这仅有的认知，是在两年前收到李截的密信后，找人旁敲侧击打听的。
所以他对李截很危险的判定，源自那几封已经被他烧掉的密信。密信清楚地表达，想收归赵幽到他麾下，也隐晦表达，他有要取周帝而代之之心。
从他敢直接给赵幽写信，不怕赵幽告发他，就知道这人有股疯劲儿，这种人很难沟通。虽说他疯，但他其实非常能把握赵幽的处境及心理，知道他即便不同意，也不会将信函公开，是以肆无忌惮。这种既疯又狠，还很聪明的人，往往十分可怕。
赵幽完全不想与李截有任何牵扯，不管他会不会造反，又会不会成功，他都不想牵涉其中。他将信件烧了过后，没有回信，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后来李截就没了动静，他以为他放弃了，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
没想到他会亲自到鸿城来。
“怎么办，见不见？”赵奇问赵幽。
“人都亲自来了，不可能不见。他知道长公主和葛信在鸿城吗？”赵幽问。
“不清楚。他一个人来的，没带随从，而且装扮低调，应当不想被人发现身份。”
赵幽戴着猪头面具撩开帐帘的时候，把玩着核桃来回走动的扶山郡王吓了一跳。
“没听说赵将军还有这癖好。”
“刚染上的，郡王见笑。”
李截很瘦，眼睛深陷入眼眶，看着有些骇人，尤其是他盯着你看的时候。
“郡王可知长公主也在鸿城？你们兄妹是否要聚上一聚？”赵幽引李截坐下。
李截不置可否，只盯着赵幽。他想赵幽应当能猜到他是私自出封地，不可能见李柔。
赵幽替李截倒了一杯茶：“军中禁酒，茶也是极其普通的茶，只能委屈郡王了。”
李截淡淡道：“不委屈。”
赵幽终于开门见山：“不知郡王专程来找末将，所为何事？”
李截喝了口茶：“只是想亲自见见赵将军本人，没想到见了个猪头。”
赵幽：“……”
“赵将军倒不必对我过多防范，我这人不喜欢勉强，一切随缘，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只等水到渠成而已。”
“郡王说笑。”赵幽愈发觉得李截深不可测，不愿得罪他，却也不愿与他有过多牵扯。他顶着张猪脸问李截，“既然如此，那郡王就在军中吃顿便饭？”
果然李截拒绝了：“我会在城中住上一段日子，等长公主离开鸿城后，我再来拜访将军。希望到时，”他看着赵幽的脸，“将军已经腻了这新得宠的玩具。”
李截走后，赵奇进来。
“怎么样？”
赵幽取下面具：“他说要在城中住下，等长公主走。”
“长公主要走？他怎么知道？”
赵幽摇摇头：“他应该不是知道，而是要设法让长公主走。”
“他这是一定要你归顺于他？”赵奇问。
摘掉面具时额头掉下些碎发，赵幽往上吹了吹，无奈地笑道：“这次惹祸的倒不是这张脸了。”
赵奇看了看他手中的面具，劝慰道：“世间多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事，避无可避。”
赵幽第二日去客栈的时候，萧九阳他们几人正聚在一个房间里喝茶，玩叶子戏。
萧九阳一边玩，一边向姐姐们吹嘘赵幽神乎其技的作战故事。什么前一刻还在阵前力退敌方大将，牵制住敌军主力，后一刻已经率领赤云军包抄到后方，大杀四方；什么在山间神出鬼没，突然出现能把敌人吓得腿软，丢盔弃甲，哭爹喊娘；什么敌军被赤云战神吓得睡觉吃饭都抱着兵器，生怕他不知又打哪儿冒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用词夸张，赵幽没听几句都觉得脸红。现场除了古锦之外的三人，居然都听得津津有味。
萧七鹿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敌军不就是我们燕军吗？他再厉害，那打败的也是我们的人！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萧九阳：“……”
“萧九阳！不准跟你姐夫比手势要牌！”萧七鹿抬头质疑时刚好看到萧九阳朝古锦比了个动作，爬起来去抢他的牌。
赵幽走过来，萧九阳见了他，顺势把牌全给了萧七鹿：“不玩了，我要去陪我的将军。”
他起身拉着赵幽出门，赵幽都来不及和大家打个招呼，只听到萧七鹿在后面怒吼：“萧九阳，你牌品不好，你的将军不会要你的！！”
萧九阳将赵幽带到他住的房间，自己坐下，将赵幽拉到他腿上坐下。
赵幽：“……”他要如何忽略这种被一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少年抱在腿上的羞耻感？
少年正把头埋在他怀里，嘤嘤哭泣：“我昨晚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哭湿了一个枕头。”
赵幽心疼地轻轻拍打少年的背：“我待会儿让掌柜多给你准备几个枕头。”他说完怀中少年哭得更大声了。
“乖，别闹，让我起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嗯，你说。”萧九阳不哭了，但是抱着他不放手。
“鸿城里来了个麻烦人物，他想让我帮他做事，肯定会想办法抓我的小尾巴。”
萧九阳在赵幽怀里蹭了蹭：“你是说我就是你的小尾巴？”
赵幽上手捏了捏他的脸：“我向来行的端坐的正，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有能被他当小尾巴逮的东西。”
萧九阳故意笑得含羞带怯，嘴里却严肃地道：“你别想赶我走，大不了我就在客栈呆着，不乱跑。”
没吃过猪肉，但看惯了猪跑，赵幽也学会了萧九阳装委屈的招数：“你忍心看我被人威胁吗？”
萧九阳想了想，岂止不忍心，简直想杀人。他问赵幽：“麻烦人物是谁？”
赵幽一听就知道他的想法：“你别乱来。”
不得不说，顾兵的事，已经很麻烦了，但萧九阳当时那么做完全是因为他，他又怎么能说出半点责备的话来。作为天之骄子长大的小太子不明白，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
“小太子，周国不是燕国，很多事情你鞭长莫及。”
“所以让你来燕国。我可以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把你宠上天。”
少年人惯会甜言蜜语，但由萧九阳说出来，赵幽很受用，他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所以给我个机会吗？”
赵幽笑容凝固。
“你有什么顾忌不能告诉我吗？我很聪明，我可以帮你，你以后要学会依赖我。”
赵幽被他逗乐了。父母早逝，他十三岁就接过赤云军头领的担子，向来是族人依赖他，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你要依赖我”。
看他又笑了，萧九阳趁机抓住他的手，撒娇道：“告诉我吧。”
赵幽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他妥协，他知道他打从心底喜欢这样的萧九阳，爱不释手，他不愿意放下。未知的、莫须有的担忧暂且放一放，全力解决已知的麻烦。
“是有一些杞人忧天的顾忌，不过为了你我打算放手一搏。”
萧九阳眼睛亮得出奇，手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你你你你答应我了？”
“我是想答应，但我要先解决一点事情。”
“解决什么？我来！”
赵幽摇了摇头：“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要插手，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说。”
萧九阳连连点头：“嗯嗯，你说。”
“你知道亦族吗？”
“知道，你的部族。”
赵幽点头：“外界皆传言，亦族人相貌出众，骁勇善战，却也因过于完美，天生不祥。”
“胡说八道。”萧九阳嗤之以鼻。紧接着补充，“前半句很对，后半句胡扯。”
赵幽不置可否。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其实亦族人并非都如赤云军一般。”
“那当然，人的天赋和努力都是参差不齐的，何况还有三岁稚儿和耄耋老翁。”
“无关老幼，亦族有一部分人，天生软似无骨，无法独立行走。”
“？！”
萧九阳一时震惊得不知该怎么接话。
赵幽也没有等他接话，他继续道：“他们向来足不出户，所以从来没有外人知道他们的存在。连当初带着一百弓|弩手逼迫赤云军出山的顾相也不知道此事。顾相只以为，赤云军顾及族中老幼，怕了他的弩。”
10、扶山王辣手摧花
◎鹿：为何躺的是我？阳：我躺了没人和将军谈恋爱。◎
萧九阳忽然明白了在鹤鸣山上赵幽阻止他杀顾兵的原因。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他的将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为什么突然善心泛滥起来。
“我……给你添麻烦了？”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子问出这种小心翼翼的问题，赵幽不知该笑还是该心疼。他摇了摇头：“你没有。即便没有顾兵的事情，我的族人也是顾相挟制我的一把利刃。”
“你打算怎么办？”他答应赵幽不插手，但他想知道赵幽可能面临的困难。
“釜底抽薪的办法，只有举族秘密迁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族中老弱幼残想要在避开朝廷耳目的情况下转移十分困难，落脚地也要仔细考量，慢慢挑选。你给我一些时间。”
萧九阳还是没忍住，提议：“我可以在燕国……”
赵幽抱了抱他，打断他的提议：“万不得已我会找你帮忙。”他不是不相信萧九阳，但是长远来看，从一个朝廷的管辖转移到另一个朝廷，没有意义。当初周朝也曾是亦族的庇护伞。既然决定迁徙，他想为族人找一个真正与世隔绝的地方，一个即使他们有诸多不同寻常，也无人将他们视为异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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