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来,他便不想走了。
身后跟了个眼神乱飘的小孩,他得好好把人看紧了。
媳妇儿领进门,吃住靠个人。
陈茗把拖鞋递给他,玩笑道:“要不你别干了,我包养你吧。”
秦思远弯腰换鞋,回忆了一下刚刚看见的几样古董和厚朴的装修风格,觉得这人真是老了。
穿好鞋起身,他睨了他一眼,问:“好啊,工资日结。”
“啊?”
陈茗脑袋发懵,撑着鞋柜的手滑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秦思远没再逗他,静静地杵在门口,就等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给自己让开路。
须臾,秦思远的手机响了起来,陈茗还在思考那句熟悉的台词,秦思远锁住他的脖子,一边摸手机,一边把他往屋里拖。
陈茗象征性地挣扎两下,反手去摸他精瘦的腰,差点点就满足了。
这个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至少他身上的肌肉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不过陈茗还是不敢耽搁他吃饭的时间,即便才下午五点,他也得开始准备晚餐了。
还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吩咐了钟点工给他买点菜放冰箱了,也省得他再去超市跑一趟了。
所以他把秦思远拐带回来是早有预谋的。
打电话来的是邵雪阳,他也就放心地让他们俩说话了,自己颠颠地往厨房里钻,势必要让秦思远尝到他堪比酒店大厨的手艺。
头疼地应付完邵雪阳的喋喋不休,秦思远倚着沙发阖上眼。
陈茗把饭菜都端上桌,叫醒熟睡的秦思远,调侃道:“你是睡美人吗?睡一天了。”
对于他时常的嘴贫,秦思远不予置评,不搭话的话,过一会儿他自己就消停了。
吃饭时,秦思远在他碗里堆了一座小山,催促他多吃点。
看着陈茗亮晶晶的眼神,秦思远面无表情地夸赞一句:“哇,好吃。”
陈茗汗:“你还没吃呢。”
“哦。”秦思远低头 ,随便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
嚼完,他抬头,不带感情地夸:“超好吃。”
好不好吃他不知道,吃到嘴里都是一个味道,但看陈茗的样子,好像很在乎的样子,就稍微满足一下他吧。
陈茗一脑门黑线,戳戳碗里的饭,问他:“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觉得好吃?”
秦思远肯定点头,不然呢?不是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这时候,陈茗也发现了问题,秦思远感情缺乏得有点严重,除了暴躁就是冰冷,人格都不完整了。
他还是怀念以前那个会笑会闹的小孩。
既然是他亲手把他弄丢的,就由他亲手找回来吧。
晚饭时间结束,陈茗提出带他出去走走,熟悉一下这周围的路。
秦思远放下二郎腿,问:“你不去接我吗?”以前不论多晚他都会等在教室门口的。
陈茗微愣,想不到他会有这个要求,强势了不少啊。
没立马得到回答,秦思远似有不爽,抖腿频率加快。
陈茗眉眼含笑,按住他的腿,说:“去,当然去”
找到了旷工的正当理由。
最后陈茗还是把深度懒癌患者秦思远拖出了门,被迫融入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潮之中。
一进入这种大环境下,秦思远的神经就会十二万分地紧张起来,连头发丝都绷得紧紧的,看谁都充满敌视。
陈茗尤记得高中那会儿有人给自己打小报告,说秦思远瞪他,眼神像要吃了他一样。
后来他去问过秦思远,结果就是,秦思远压根都不认识他,也不记得见过他,他可能只是无意识扫了他一眼。
所以为了避免之后有人误会秦思远是个“变态”,陈茗微微踮脚,捂住他一双不安分的眼睛,煞有介事地说:“闭眼跟我走,有惊喜给你。”
掌心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后缓缓安静下去,依旧挠得他心神不宁。
他抽回手,确认他是真的闭上眼睛了,才拉起手领着他往前走,至于走去哪儿呢,他也不知道,边走边想吧。
首都繁华的地方数不胜数,要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就只得驱车前去城郊,但现在天色已晚,出城的话怕遇上危险。
考虑到闭眼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着实是智障行为,陈茗没走几步就停下来。
秦思远偏头,在思考要不要出声询问,没道理走两步就到了吧?
在他开口之前,陈茗把他往某个方向推了几步,说:“小远,睁眼。”
秦思远依言睁眼,下意识扫视了一眼周围,空间狭窄的小巷子。
两人面对面,呼吸都喷洒在对方脸上。
可是秦思远的旖旎心思刚起,就被当头淋了个冰凉。
陈茗说:“小远,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回去?回哪儿去?明明是他把自己带出来的,为什么要抛下他让他一个人离开?
秦思远压抑怒火,问:“你去哪儿?”
陈茗垂眸,又一次没有直面他的问题:“你先回去,不要管那么多。”
“陈茗!”秦思远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拽起他的手腕,“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他憋了许久,一直找不到机会发难,换言之,他又生气了。
陈茗默然。
他方才看见邵峰从街对面走过,想来应该是打算去公寓寻自己的,要是让他看见自己和秦思远走得这么近,免不了多嘴多舌。
邵雪阳还好,至少是真心待秦思远的,但邵峰不一样,他是陈家培养的人,身心都向着陈家。
自陈茗跟陈家第一次爆发冲突那时,邵峰就在陈风临的命令下由辅佐他变成了监视他。
这也是他回到陈家几年后才发现的,他跟邵峰多年的好友,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可后来的一切都证实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早知道那样的话,当初也不应该让邵峰帮他向秦思远传讯,让他早早知道了他的存在。
还有就是,邵峰传达的秦思远恨自己那席话,在他心里长成了一道刺,不碰还好,一碰就钻心的疼。
现在不用陈风临多问,邵峰就把秦思远的全部信息抖了出去,把他置于危险之中。
说到底,这都是自己的问题,如果快一点扳倒陈风临,就不会给二人添这么多顾虑了。
他现如今跟陈风临闹得不可开交,那个人是出了名的狠辣以及阴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他发现了自己的野心,那他肯定会采取行动,势必要整死自己。
他发现得不算晚,却也不早了,陈茗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把公司掏了个一干二净,名下财产都转移到了国外的公司,过几年就准备上市。
陈风临安逸久了,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应对着他撒下的陷阱。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再两三个月,陈氏就将真正意义上地易主,或者会消失也说不定。
可偏偏,出现了秦思远这个意外。
51、重度抑郁症
见识过商场中无数的临死反扑,陈茗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前段时间才一直把秦思远往外推。
现在还是一样,为了保护好秦思远,他只能把他暂时藏起来,最好让陈风临以为他二人没有任何瓜葛。
不过这已经不可能了,陈风临不会放过任何跟他有关系的人,甚至包括邵峰。
因为太着急,他低估了陈风临的疯狂程度。
他迟迟不语,挡在秦思远身前。
秦思远的火气噌噌往上涨,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给他捏碎。
陈茗痛得嘴唇发白,可愣是一声不吭。
见状,秦思远俯身狠狠啃了上去,嘴里尝到了铁锈味才停下,退开后喘着粗气,手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
他眼里冒着火,陈茗没有管嘴唇上的血迹,他撇开眼睛,不愿直面秦思远失望的样子。
“陈茗!”秦思远低吼。
陈茗避而不答,说:“回去吧,我明天安排搬家公司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即便担心他与自己接触过甚,他还是想把人留在自己身边,藏起来就好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都好了。
秦思远扔开他的手,把人带得后背撞上了墙,陈茗闷哼一声,抬头勉强地朝他笑了笑。
“小远,听话。”
那样的笑放在他脸上,怎么看都让秦思远心疼。
可心疼并不代表他会无限制地纵容陈茗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自己。
“不必了,”他赌气似地说,“我回学校。”
把陈茗一个人留在那里,秦思远从狭窄的小巷子里走出来,回头审视了一眼,才发现刚才那块儿小地方是两栋大厦之间的空隙。
想来陈茗是见到了什么人或者什么情况,不想让他看见,而急着赶自己走。
其实他活得很通透,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分析个前因后果。
但陈茗他看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两情相悦却依旧不遗余力地想要推开他?
离那次带他去心理咨询过了快一周了,结果应该也出来了。
他收回目光,压下内心的烦躁,打了个车往市医院去,他始终还是关心他的。
陈茗注视着他离开,松了口气,靠着墙给邵峰打电话,不能让他去公寓。
因着秦思远是樊笼关门弟子,再加上陈茗迷迷糊糊的应允,他顺利拿到了陈茗的诊断结果。
重度抑郁症。
虽然主修临床,但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知道重度抑郁是个多严重的病,一不小心人就没了的那种。
回忆与陈茗相处的种种,他完全不能把心里的白月光跟抑郁症联系起来,尤其还是重度。
忽地,他想到了带他来心理咨询的诱因,那个晚上,陈茗表现得确实有违常态,浑身上下都笼罩着消极的情绪。
可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以前那个阳光的大男孩怎么就回不来了呢?
比起探究原因,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他的抑郁症治好。
一想到陈茗可能随时都想着自杀,抛下自己,他心里就一阵难受,他年少的梦啊。
至此,他好像渐悟了自己学医的目的。
报告单被他揉皱,扔进垃圾桶里。
秦思远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樊笼,把他从实验室拎出来,郑重其事地说:“我要转修心理学。”
老头手里拿着把带血的镊子,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秦思远没接话,盯着他,等他自己反应过来。
“什么?!”几秒钟之后,樊笼爆发出惊天怒吼,“你转屁!”
秦思远黑线,能不能注意素质,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不管他心里吐槽什么,樊笼一概不管,他再次不怕死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长本事了啊,刚毕业就说转专业,你怎么不再晚点说呢?”
秦思远没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提起那张报告单:“陈茗有重度抑郁。”
“陈茗?”樊笼咀嚼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个名字的主人,“你带过来那个?”
秦思远点头,樊笼醉心于实验,能记得一周前的病人已经很不错了。
搞研究的思维就是活泛,不过一会儿,樊笼就将他前后这两句话联系到了一起。
“你是为了他,所以才想转修心理学?”
秦思远再次点头。
“难得啊,”樊笼啧啧调侃两句,“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啊,只不过你怎么朝着个带把的开了?”
秦思远懒得跟他计较他那嘴碎的毛病:“行不行?”
“行啊,是个人就行。”
“不,我是说转修心理学。”
他一个刚毕业的临床学生,要想接触深层次的心理学,就只能走樊笼这条后门。
“那不行。”
樊笼脸上的调侃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慎重,他并不愿意自己的这名得意弟子放弃八年的学习成果。
秦思远默默地盯着他手上的镊子。
樊笼后背泛起了鸡皮疙瘩,连忙把镊子扔回实验桌上,转回头郑重地问他:“你想清楚了?你整个大学都跟我学的临床,心理学你就算有接触,那也只是皮毛。”
秦思远坚定地看着他,等一个是或者不是。
这方面说不通他,樊笼只能说另一方面:“重度抑郁没有那么简单,就算你现在去研究心理学,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甚至你来不及摸清楚他的想法。”
他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陈述事实,那个孩子他亲自诊断的,错不了,他内心的阴暗面一旦爆发,谁都拦不住,不是说搞清楚他在想什么就能救他的。
闻言,秦思远果然皱眉,他之前一心想着“对症下药”,对于心理疾病也是想花时间深入了解,从而找到医治的方法。
他的思考方式一直如此,抓本源治表里。
只是这一回不行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回归本源。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樊笼叹息一声,缓缓摇头,秦思远的心立刻揪了起来,这是,没救了?
那个狡猾的老头偷瞄了一眼秦思远,见他面如干啥色,满意地暗笑一声,让他平时那么不尊重自己。
欣赏完秦思远脸上特别的颜色,樊笼才作势苦恼地抓了抓稀松的假发,说:“也不是不能治。”
听到还有希望,秦思远揪着的心又放下了些,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他对心理学的了解并不深刻,他熟知的心理学专家就眼前这一个,好孬都只能从他口中得知。
他还想着,若是因着陈茗这个抑郁症要他去寻其他专家,还不如让他跟陈茗一块儿死了。
社交恐惧症其实也是一种说大不小的病,按说他身处医学院,还在樊老手下当助手,没道理社恐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的。
这是他主观不想融入人群,接近陌生人的问题,非把陌生人塞到他身边,只会让他反感。
在他第N次警告樊笼不要试图靠那么直接的疗法来治疗他之后,樊笼终于歇菜了,也扬言这辈子都不会管他,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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