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公文包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秦思远,说:“这个,他让我一定交到你手上。”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抱胸的两条手臂放下,接过那个信封,缓缓地撕开。
打开就是一张A大的录取通知书,待看得全貌,他方才知晓这是陈茗的那一张,但不会有人去了。
邵峰见任务圆满完成,站起来说了声“告辞”,拍拍屁股就走了。
冷不防那个男孩儿在他身后说:“告诉他,我会找到他的。”
他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回道:“知道了。”
结果当然是,他什么都没告诉陈茗,甚至还编造了一个谎言,为的就是让陈茗尽快走出来,他有自己必须肩负的责任,断不能浪费时间在一个毫不相关的人身上。
秦思远的成绩单很好看,录取通知书更好看,爸妈很高兴,当即就给他卡里打了一年的生活费。
左邻右舍更是逢人就夸,说他们小区出了一个京大的大学生,奶奶乐得三天没和拢嘴。
而他拒绝了一切邀约,剩下的时间都把自己锁在家里,与外界隔绝了大半个月。
从A市到京大,飞机四小时,火车两天,他爸妈二话不说给他订了机票,跟以前的自己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走的前一天夜里,奶奶泪眼婆娑地拉着他说了好多话,这一去,要半年才能回来之类的。
他却始终淡淡地,自那日后,他的情感缺失得好像更为严重了,就算奶奶说再多话,他也没有多大的感触,哪里读不是读呢?
走的那一天,天气正好,不骄不躁,小区里熟识的人都出来跟他告别,他牵起一抹笑,淡淡道:“请帮我照看一下奶奶。”
他们自然应允,于是他坐上了去机场的计程车,从后视镜里看见好几个老人都背过去抹泪。
司机是个中年汉子,看见了也是一阵唏嘘:“想当初,我儿子去外地上大学的时候,我也偷偷哭了好几回。”
秦思远没应,反而闭眼假寐,跟他说:“麻烦了。”
见状,司机也不好再打扰他,只能安安静静地开车。
四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平稳落地,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他终于看见了京大的大门。
他只带了电脑和录取通知书,远远看去,不像是来报名的。
这会儿是不巧是午休时间,报名处的人也要休息,1点之后才能继续报名。
无法,他走到门口的几排长椅上坐下,垂着头,厚重的刘海让他额头有些痒,似乎是要起疹子了。
报名的时候,那个学姐左右看了他一圈,确实没看见他有行李箱,于是关心了一句:“学妹,你一个人来的吗?”
秦思远正在填报名表,淡淡“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学姐看他一副不想跟人交流的样子,也不好再去热脸贴冷屁股,就没再多嘴。
京大的各方面都是国内顶尖的,连宿舍也都是两人间,若不是学生人数众多,宿舍还可能扩建成一人一间的。
秦思远买了床单被套到宿舍的时候,他的室友已经铺好了床,剩下带来的行李还没整理,正和家人坐在床上闲聊。
室友是个小包子一样的男孩儿,白里透红,娃娃脸,笑起来时脸上有深深的两个酒窝,很可爱。
见他来了,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不料那个土里土气的男孩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再轻微点了个头。
这让他们都有些尴尬,秦思远走后,那个妈妈拉着她儿子的手,不无担心地说:“阳阳,你这个室友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啊。”
邵雪阳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手,笑着说:“妈,我觉得他只是认生,您别担心。”
段秋摸着儿子的头,欣慰地说:“儿子长大了,都会安慰妈妈了。”
另一边的邵青假装不满道:“阳阳,爸爸也要安慰。”
“爸!”
邵雪阳不轻不重打了他一下,假装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一家人笑作一团。
秦思远办完一系列流程之后,饭点早就过了,他随便买了个面包,找了个小凉亭,安静地啃着。
吃完面包,他拍拍屁股站起来,靠着手机导航找到几家奢侈品店。
这里的员工素质很好,就算他穿得土里土气,也没有表现出不愿接待的意思,像他这种装穷的隐形富豪,他们见多了。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
秦思远还在发愣的时候,一个店员走到他身侧。
他摸出手机看了一下,里面是顾子航建议他买的衣服。
可是他已经好久没自己买过衣服了,根本不认识。
于是他把手机递给店员。
“这里有的,全要。”
几个店员交换眼神:看吧,我就说是有钱的公子哥。
“好的,请在那边稍后。”
店员笑眯了眼,记下店里有的衣服之后,给他指了个房间,让他自己玩一会儿。
秦思远走进去坐着,接着发愣。
一下午,他就这么愣着过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顾子航一直在给他发信息,试图使他活跃起来,可是他连手机都懒得看。
接近傍晚的时候,他终于买好了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雇了人送到自己宿舍去,他则慢悠悠地往学校走,暂时不想回宿舍。
学校门口进进出出有很多人,他本想绕过去,冷不防听见有人叫自己。
“秦思远!”
一转头,顾子航靠在一辆红色的跑车上,贼拉风那种。
“过来过来。”
他朝他兴奋地勾勾手指。
秦思远:神经病。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乖乖走了过去,上了贼车。
与陈茗不同,顾子航把一切都分得很清,也很果断。
就比如秦思远告诉他,他不会有机会之后,他回去想了一宿,决定把他当真弟弟对待。
反正他也没有喜欢他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尽早转换思想,对彼此都好。
而且他上没老下没小的,多个这么合他脾气的弟弟,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没办法,谁叫自己晚了一步呢。
18、八年
既然真把他当弟弟,那对于欺负他的人,他肯定不会放过,就算是十几年的朋友陈茗。
陈茗跟秦思远摊牌那天,挂了电话之后,又给他打了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让他好好照顾秦思远。
他脑子在这方面根本不好用,于是他二话不说订了机票跑到陈茗面前。
“你什么意思?”
“我,跟他分手了。”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不知道小远多喜欢你?!”
陈茗捂着被狠狠揍了一拳的嘴角,没有反驳,只是说:“以后,拜托你照顾好他了。”
“拜托个屁!我告诉你,要是小远因此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子航又退回来几步。
“趁早给我滚回来!”
他走后,陈茗无力地坐到办公椅上。
回去,说的那么容易,这里的事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处理完,恐怕到时候,小远早忘了自己吧。
那样也好。
“新室友怎么样?”
秦思远回忆了一下邵雪阳的长相,中肯地评价:“还行。”
“那就是没有兴趣咯?要不要搬出来跟我住?”
“倒也不必。”
顾子航开着车兜兜转转,到了他的公寓。
“下来吧。”
秦思远跳下车,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个地方。
说起来真要多亏了顾子航,一直把他拎在岸上,让他不至于陷入自己的黑潭般小世界里。
“我让阿姨做了菜,你看看你喜欢什么,以后来的时候提前让阿姨做。”
秦思远没有表示,他没有特别爱吃的。
但如果真要说的话,可能就是核桃蛋糕了吧。
作为一个称职的哥哥,衣食住行不能短了的弟弟的。
但是他还不知道秦思远已经把他随意发的那些奢侈品都买了下来,还以为他是真的穷。
趁他不注意的时候,顾子航往零食袋里塞了一个钱包,里面有卡和密码。
第一天晚上,他没有回宿舍,在顾子航的公寓里发呆了好久,一宿没睡。
顾子航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了首都,一大早就出了门,他要养弟弟,不能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在乎了。
秦思远不知道他的顾虑,对他突然勤奋工作起来也很费解,这个人不是最讨厌条条框框了吗?
吃了桌上的早饭,他带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几箱牛奶回了学校。
彼时邵雪阳已经起了床,看见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又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他淡淡点头,让身后的人把东西放下后离开,自己一样一样往里搬。
那个娃娃脸的男孩跳下床,小跑到门口。
“我帮你搬吧。”
秦思远抬头望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邵雪阳干劲十足,“诶,同学你叫什么啊?”
“秦思远。”
“哦哦,我叫邵雪阳,叫我雪阳就好。”
“嗯。”
搬完东西,邵雪阳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是真没干过这种活。
秦思远床上放了一堆奢侈品,都是昨天拿进来的,看不出来,这个小孩还是有钱人家的?
但是昨天报名为什么没人送他来呢?
“诶,同学,你为什么一个人来的啊?”
秦思远再次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确定,这个娃娃脸是直肠子,说话不过大脑,更不知道哪些话该说不该说的。
不过他不在意就是了。
邵雪阳被他看得吓了一跳,这人是真的不好相处哇!
恰好这会儿,顾子航打了电话过来,秦思远走到阳台去接。
他趴在门后偷听,只听得到他鼻腔发出的几个单音节,从后面看过去,秦思远小小的一团,瘦弱的脖颈白得几乎透明。
这让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几部小说,主人公都是像秦思远这样脆弱又坚强的,他心中突然萌生了要好好爱护这个“自闭小孩”的想法。
所以当秦思远出来看见室友关爱的眼神时,有点懵,他想干什么?
之后在报名表上,邵雪阳发现他只有15岁,他立马就有了大哥哥的自觉,对秦思远各种关爱有加、形影不离。
秦思远自己是很想形单影只的,但无奈校内有邵雪阳这个一根筋,校外有顾子航那个“霸总”。
其实他偶尔也会觉得很幸运,明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算,却能得到这两个好朋友。
顾子航和邵雪阳私下见过几面,为了秦思远共商大计,无微不至地给他关爱,想让他走出阴影。
在学医的八年里,秦思远过得并不算好,每一天都很慢,只有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呀,今天就过去了吗?
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爸妈也从来没有来看过他,这样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对家的感情渐渐淡薄,甚至连家的概念都模糊了。
但另一方面,因为足够聪明,也足够刻苦,他成为了京大响当当的人物,好几个老教授都带过他,给出的一致评价就是:后起之秀。
还没毕业的时候,他就收到了好几家大企业抛来的橄榄枝。
邵雪阳可惜地看着又一家大企业的招聘书被他扔进抽屉里,故作担忧地说:“远远啊,你这个脾气,以后哪里有公司敢要你?”
可他却知道,不仅会有公司要,还会有公司抢,毕竟咱弟弟可是京大的高材生,想着,他眼里满是骄傲。
秦思远比他想得还要难以靠近,是真正的面冷心更冷,但他是谁?他可是家族里的交际小王子,怎么会因为一丢丢的小挫折而止步呢?
于是在他8年的软磨硬泡之下,虽然没能成功爬床,但他已经摸得到秦思远了,进步明显,他给自己打气。
不晓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娃娃脸又在脑补些什么,秦思远自顾自整理着毕业时要交的材料,等这些整理完之后,还有一小段时间才毕业,那时候再来谈工作也不迟。
而且。。。。。。
“远远,远远,”邵雪阳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看他坐着不动半天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秦思远扶了一下黑框眼镜,歉意地说:“抱歉,没听见。”
邵雪楠无奈地摆摆手,习惯了。
他把屁股抵在他桌子上,重复自己之前的话:“我说,我哥今天要来看我,你一起去吗?”
这样的邀约,秦思远当然是果断拒绝:“不去。”
19、真的不缺钱
要原来的话,邵雪阳也就放过他了,可今天不一样,听说他那个三年见不着一回的便宜大哥,要给他相亲。
这他哪里能接受,他刚刚准备从大学进入社会,怎么可能去相亲,想把他提前推入婚姻的坟墓吗?
但是他那个大哥一拉下脸,他就害怕,一害怕,就答应了。
一想到相亲,邵雪阳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装聋哑人。
他扒住秦思远的肩膀,哭得假惺惺的:“远远,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不想死在婚姻的坟墓。”
秦思远被他闹得烦了,论文也写不下去了,干脆关了电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问他:“我就算去了,能帮你什么呢?”
“这么说你就是同意啦?”邵雪阳不由分说地拉住他的手,感激地说,“远远,你简直就是天使。”
“我。。。。。。”
邵雪阳立马捂住他的嘴,抢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不客气是吧?咱俩谁跟谁啊。”
说罢,还朝秦思远抛了个不伦不类的媚眼。
秦思远克制住想给她来个过肩摔的冲动,他早几年就因为动手动脚被秦思远误伤了十几次,校医院没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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