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浔便问:“你还在南市?”
“嗯。”
“你们到底闹到什么时候?”
闻天说:“不知道。”
他巡视周围,在门口等待助手,等人到了把照片给了他:“拿着这个,去心内科。”
他没空理会电话那边的许初浔,只听对方叹了口气,落下一句:“ 你还真指望他能原谅你?”之后便挂了电话。
在五分钟之后,助手找到闻天,告诉他:“人找到了。”
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闻天礼貌性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抬头:“进。”
霍庭予鼻梁上架一副金丝框眼镜,脸没怎么变,埋头工作的样子跟以前很像。
“霍医生,”闻天在他面前缓缓坐下,冷眼看着面前露出惊恐如临大敌表情的霍庭予,“好久不见。”
预想的场景过早到来,霍庭予有些措手不及,自嘲笑笑,站起身把门关上。这才转身面对闻天:“闻总大驾光临,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闻天懒得和他废话,把报告单撂到桌子上:“说吧,怎么回事?”
霍庭予看着报告单上“江苑”两字,皱起眉头。
“霍医生,哦不,现在是何医生,”闻天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难看的霍庭予,“江逢心当初是不是去找了你,改了名字?”
霍庭予没说话,闻天就替他说。
“一年以前你在这里任职,期间心心的体检都在这家医院,”闻天声线很冷,面色沉沉,周身气场让周围的空气凝成了霜,“封堵器脱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见到霍庭予抬眸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恨。
霍庭予的手在身后攥成拳头,压制内心情绪,思绪回到太难的头年,回到每天都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脑子里又浮现叶知柏的话,和江逢心带着苦涩的笑,弥漫房间的药味。
“逢心刚离开绍市的时候,”霍庭予转过身缓缓开口,“你也知道,那时候我师父让他尽早手术,可手术没做成他就离开了,加上那时候他的情绪不太稳定,所以身体状态一直不好。”
“他去了哪?”
“一开始我不知道,”霍庭予说,“我弟弟给我打了电话,说是逢心找了他。”
闻天想到那时候,霍庭予被迫换了所有江逢心可以找到的联系方式。
“之后我和逢心取得联系,你知道的,没有人敢轻易惹到闻家,何况你看他看得那么紧。”霍庭予说,“可逢心让我带他走,他那时候病得很重,高烧不退,因为离首都太近,不敢去公立医院,会留下身份信息,我劝他别闹,他说如果不带他离开,他就不肯接受治疗。”
霍庭予的话是刀子,一刀刀划在未长好的伤口上,加重力道割痛闻天。
江逢心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再见到他。
“身份证办下来时我们就在南市的郊区,来不及去市里的医院,心脏病这个东西,发病时间和严重性都不确定,最终在这边的医院做了手术。”
来郊区的路上,闻天很被动地看到郊区的全貌——显得廉价的街市和穿着随意的人们,到了中午没来得及收拾的早点摊,地上掉落的一次性筷子,周围充斥腐烂味道的垃圾桶让他阵阵作呕。
而这种地方的医疗条件能好到哪里?
“你现在来质问我,”霍庭予转头直视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闻天,忍住要指着他鼻子痛骂的冲动,冷冷道,“那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都对逢心做了什么?”
他冷冷道:“凭你也配再来找他?”
第52章
“偶尔有加班,不过餐补到位,还有下午茶,周六日会有团建。”
江逢心跟在带路的同事身旁,一边点头以作回应。
新公司的工作环境不错,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配备餐厅和健身房,江逢心往周围打量,可以看到隔段距离就放置的室内绿植,觉的呼吸顺畅。
“你前段时间是因为身体原因才没来报到?”同事问他,“现在好了吗?”
江逢心点点头,对自己的情况一笔带过:“有点发烧,已经好了。”
同事说:“那就好,”然后又看看时间,“一起吃饭?”
江逢心说去,两人便结伴向餐厅走,路上闲聊,同事说公司前段时间被收购,“餐补就是被收购以后加的,以前没有来着。”
“这样啊。”江逢心说着,手机便响了起来。
“您好请取下外卖。”
江逢心纳闷:“我没订外卖啊……”
“霍,粤菜,这是本地最好的饭店做的啊,”同事眼睛放了光,“小江你可以的。”
江逢心尴尬笑笑,把餐盒放到一旁没动,然后照样去打了饭,同事看他这样,着实纳罕:“你不吃?”
他摇头,说:“你吃吧,不想吃就扔了吧。”
电话在午饭结束后打了过来。
“吃了吗?”
江逢心听着熟悉的声音,觉的很疲倦:“没吃。”
那边似乎知道这结局,也没借着这事发挥,只说:“你以前不是爱吃粤菜吗,不合你口味的话明天我换一家。”
江逢心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借着水吃了药,“我话说得够清楚了。”
那边没说什么,沉默一会儿后说:“晚上我来接你。”
面对棘手的事情,闻天的耐性和目的性都超乎常人地强,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江逢心在哪里,在干什么,他的一举一动。
江逢心坐在桌前,看着还没吃的那些药发了会儿呆,然后把头埋在抱枕里混沉睡去。
到了晚上,他走出大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眼熟的车。
江逢心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后面车门开启关上,而后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从新的工作地点到他租的房子,要经过五站地铁,中间还要换乘,换乘的路线很长,因为是晚高峰,地铁上人很多,也非常拥挤。
闻天跟在他身后,开始时中间只是隔了几个人,等到江逢心挤上电梯时他们之间又插进了几个人,慢慢地,等到下了电梯时江逢心站在距离闻天大约五个人的前面,闻天够不到他。
在人群中,闻天很高,但因为拥挤,也要稍微偏头才能分辨哪个是江逢心——他头发微卷,脖颈白皙纤长,穿白色半袖,背着双肩包——等着地铁的人有很多都是这样的打扮。
闻天抬头,显示屏上地铁到来的时间小于一分钟。
“江逢心?”他叫他的名字,没人回头,于是他又叫了一声,“你在哪?江逢心?”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所以频频有人回头看他,但江逢心没有,始终都没有。
从地铁站下来,要走大约一公里才能到达公寓。
江逢心将这当成是必要的运动训练,用积极的心态来应对并不是很积极的心脏,途中会经过当地的高校门口,便利店,花店和很多饭馆,在晚上校园门口聚集着年轻人,江逢心这时就会走慢些,对某些遗憾进行自我安慰,观察他人就当作是填充不得不缺失的那一部分,而最难过的总是在看到那些在校门口等待相拥的情侣的时刻。
往事是细密的刀割,江逢心在怔愣后错开眼神,加快脚步走过这里。
等到了楼下,他看到眼熟的车,路灯下站着熟悉身影,靠在车上,眼神一直停在拐角处他会经过的地方。
江逢心还背着电脑包,见到闻天时并没有停下,兀自往前走,途中肩上突然一轻,闻天把包拎过:“我来。”
“不用,”江逢心手没放开包袋,“你走吧。”
“我送你上去。”闻天脚步没停,往上爬楼梯,“走吧。”
江逢心站在楼梯口没动,看上去很执拗,又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稚气:“你走吧。”
上面的脚步声停住,而后朝他走近。
他和闻天相识于初夏的夜里,比现在要凉爽,闻天身上有很好闻的像是海盐柠檬的味道,江逢心那时候突然想到自己用过的洗手液,后来每天都用。
那时候也比现在要凉爽,没有狭窄的楼道和烦人的蚊虫,闻天的身上也没有现在这样明显的薄荷糖味道。
闻天站在他面前,似乎一直在看他,而江逢心伸手要把背包拿下来,闻天抓住他的手,他就赶快缩了回去,而后抬头看着闻天,眼里没什么多余情绪。
闻天同江逢心对视,良久后,说:“我只是不放心,”他顿了顿,又说,“我送你上去。”
江逢心不想在这个时间段和他僵持不下,下班的熟人回家经过楼梯口,很莫名其妙地看他们,让江逢心觉得尴尬。
他没说什么,转身走上楼。
楼道里散发的味道让闻天皱眉,他跟在江逢心身后,不高不低的五楼,常人走上去倒是会有些喘,但不至于像江逢心这样一路歇了两三次。
江逢心自己可能也意识到这一点,但只是很熟练地用手安抚在心脏位置,要被微微弯曲平缓呼吸。
临别前,江逢心转身接过背包,然后没等闻天进屋就扣上了门。
江逢心在门边站了很久,门外没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大约十点时江逢心看了看药瓶,又给阿平打了个电话,约定过些日子去拿药。
电话里阿平有些为难:“江先生,叶先生这边好像知道了。”
江逢心在短暂沉默后接受了现实,淡淡说:“没事……”
阿平那边也极为为难,也是出于不忍,说:“如果可以接受的话,我给你换一些其他的药,但是副作用会比较大一些……”
江逢心没等到他说完便答应了。
挂掉电话后他去洗了把脸,不太敢抬头看自己的样子,而后坐在马桶上,抬头看到刺眼的白炽灯。
外面有来往行人的说话声,开门声,偶尔传来几声猫叫,只有房间安静得似乎能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江逢心很怕的某些东西总在过于安静的时候袭击他,告诉他自己退无可退,……四周皆是死路,让他手足无措。
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瘦削的肩背微微颤抖着,抓着衣袖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楼下的人听不到啜泣声,夏夜不会觉得太凉。
江逢心不太能睡得着,十一点半的时候又醒来,在窗边看到楼下的车还停着,车里发出幽暗的光。
第二天早上,他下楼,那车还在,车门被打开,男人眼下有淡淡青黑,头发有些乱,衬衣发皱。
“我送你去公司吧,顺路。”
江逢心闻言皱眉:“不用。”
“那等一下,”闻天从车里拿出来早餐袋,“先吃点饭再去,排队买的包子,附近没有别的。”
“我要上班,来不及跟你耗时间。”江逢心头也不回。
于是闻天就和昨晚一样跟着他,赶上地铁,看着江逢心躲到门把手那边,躲瘟神一样躲着自己。
到了公司门口,闻天把早点塞到江逢心手里,江逢心不要,两人争执时同事正好路过,闻天便趁着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将早点塞到他手里:“不想吃就扔了吧。”
说完便走了。
同事见江逢心情绪不悦,跟他一同走进公司时便问:“你哥?”
江逢心摇头:“不是,没什么关系。”
“可我看他真的眼熟。”同事朝他手里的早餐瞧了眼,“老乔汤包,啧啧,很难排的。我对象以前想吃,那汤汁浓,皮薄馅大,我去给她买,五点半起来去那排的队,才赶上最后一波。”
江逢心闻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子,同事又说:“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他回过神:“没事啊。”顺便挤出一个笑来。
“脸色也差,人家夏天都会变黑,你这脸色怎么苍白成这样。”同事想到什么,又说,“不过你还挺受欢迎,前台小姐姐跟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呢,要不要考虑下?”
江逢心摇头拒绝,同事便又劝他:“你别害羞,还是你看不上人家?追她的可多了。”
“不是,”江逢心声音不大,有些为难地说,“我身体不好。”
有些事情也是他没有资格去想的,不只是和谁,他不敢去设想未来。
同事先是愣了下,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真是不太会开玩笑。”
“大概吧。”江逢心笑了笑以作回应。
医院的门诊部和急诊部通道相连,江逢心从阿平的科室出来,手里拿着装着药的塑料袋,抬头看路标指示牌,他顺着路走,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急诊,环境一下变得嘈杂。
江逢心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发现手机没在,愣了下后仔细回想,应该是忘在了阿平那。
过了一会儿,他往回走,赶巧遇到了像是在找他的阿平。
阿平朝他快步走来:“糊涂了,手机也忘我那了。”
江逢心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脑子卡壳了。”
“是不是还没找到怎么出去?你怎么往急诊那边走了?”阿平看他迷迷糊糊的样子,笑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江逢心说:“那麻烦你了。”
他接过手机,习惯性地按了下开机键,才发现有来自两个人的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打了十几次的号码是他很眼熟的。
他怔了下,正要把手机收起来时,屏幕上又显示来电。
“你在哪?”对方声音很急,似乎是听到急诊部嘈杂的人声,又问,“是在医院吗?”
江逢心“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是身体不舒服吗?”那边招呼司机开车,“市中心医院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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