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十里之内,没有寻到合适做瓷器的瓷土。”虞丛音没有隐瞒。
叶瑾声其实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失望。
“不过。”虞丛音忽然转折道,“我倒是寻到了另一种陶泥,或许烧制出来的成品比不上瓷器,但是用作陶器还是不错的。”
“哦?是吗?”叶瑾声对此有些兴致缺缺。
陶器并非不好,只是让虞丛音都不看好的陶泥,叶瑾声也不觉得能够烧制出来什么好的陶器来。
瓷器出世之后,一些小件的陶器,像是日常所使用的碗、盘、茶壶、罐等,都逐渐更替为了瓷器,陶器倒也并未彻底消失,只是一般都是烧制一些大型的陶盆之类。
虞丛音自然看出了叶瑾声的兴趣缺缺,但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还是取出来一块用布包着的陶泥,递给了叶瑾声,“瑾声可以看一看。”
叶瑾声将那陶泥取过,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陶泥,看着有点儿眼熟啊……
认真地在自己的记忆里找了一会儿之后,叶瑾声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了起来,这……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或许正是,紫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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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喝茶的人,应该没人不知道紫砂壶的大名。
紫砂壶可以说是最适合用来泡茶的器皿之一。
究其原因,紫砂陶壶具有多孔性,泡茶的时候,茶壶壁能够吸收茶汁,日积月累之下,便会在茶壶内侧的壁上积累起一层“茶锈”。
即便不曾泡茶,只是把热水倒进紫砂陶壶中,有这一层“茶锈”,仍会使清水中带上茶叶的清香味道。
除此之外,紫砂陶壶的导热性很慢,注入热水之后,即便用手握着,也不会觉得茶壁滚烫,但是瓷器就不行,倒入热水后,杯壁立刻就会变得灼热,除非在杯壁中间做出隔热层。
而且,紫砂陶壶的耐骤热、骤冷的性能也十分优异,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注入热水,不必担心碎裂。
所以,在紫砂陶壶出现之后,就倍受文人墨客的喜爱。
随着时间的流逝,紫砂泥逐渐成为了制作茶具的理想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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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的梁朝,品茶之风盛行,只不过世人大都使用瓷器,所以烫手的问题一直没能得到解决。
看着手里的这一块陶泥,叶瑾声其实也不是很能确定这是不是紫砂泥,如果是的话……那或许自己之前与谢青珣所制定的计划就要做出少许的改变了。
叶瑾声原本将低温釉用作自己的后手,但是,若这陶泥真的是紫砂泥,烧制起来的温度,几乎与瓷器无异,至少要在1100~1200度的温度区间里烧制,才能制成合格的紫砂陶壶。
原本,制作陶器的温度应该是比瓷器要低的,但是紫砂泥中所蕴含的化学物质,以及这些化学物质发生反应所需要的温度,决定了紫砂泥的烧制温度。
可是这样一来,叶瑾声对于陶瓷匠人的技术要求,就要提高了。
而能够达到自己要求的那些陶瓷匠人,毫无疑问,肯定会被其他的瓷窑收入囊中,这些技术高超的陶工瓷工,可都是宝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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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叶瑾声忍不住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瑾声?”
谢青珣疑惑地看着他,莫非,是这陶泥有什么问题?
“玄玠。”叶瑾声看着自己手里的陶泥,“我想试试。”
而试试的前提,就是在靠近这陶泥的地方,建造起一座瓷窑,但若这陶泥不是叶瑾声所知道的那种紫砂泥,那建起来的瓷窑,可以说就彻底废了。
“那就试。”谢青珣立刻毫不犹豫地道。
就算真的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反正有他在背后兜着。
当然,以叶瑾声如今的身家,其实也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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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丛音没想到叶瑾声想要建造瓷窑的信念如此坚定,只是,在几次劝说之后,见叶瑾声仍旧坚持自己原本的想法,虞丛音便不再劝说,转而说起了瓷工的事情。
“之前瑾声托我寻找瓷工,倒是有一位很符合瑾声的要求。”
“真的吗?”叶瑾声没想到虞丛音的动作会这么快,不仅帮忙找到了陶泥,连瓷工都有下落了!
“但是。”虞丛音将但是这两个字说的很重,“瑾声,你先听我说。”
“好。”叶瑾声坐直了身体,“九乐请讲。”
“那一伙儿瓷工的身上,还有些问题。”
“有什么问题?”叶瑾声微微皱眉,若是人品有问题,那么不管这些瓷工有多厉害,叶瑾声都不会用他们。
“倒不是他们本人有什么问题。”虞丛音先安慰了叶瑾声一下,“只是他们惹了些他们惹不起的人。”
“惹麻烦了?”叶瑾声迟疑了一下后,问道,“是什么麻烦?”
“那个瓷工叫做李苟,家里是世代做瓷工的,不久前,因为一点儿小事儿得罪了当地的一个富商,那富商和官府之间有点儿关系,就动用了手段,天天去那个瓷工所在的瓷窑闹事儿,那瓷窑的主人原本还想保下李苟,只是……瓷窑一天开不了工,就是一天的损失,李苟不想连累自己的老东家,就自己离开了。”
“那他是犯了什么事儿?”叶瑾声继续问道,他需要根据这个,来判断是不是要接收这个麻烦。
“是那富户的孙子在闹市纵马,险些踏死一个人,被李苟看见后,将那人救了下来,还把那匹马给掀了,摔伤了那个富户的孙子。”虞丛音也是唏嘘,“造孽啊。”
其实那富户的孙子也没有摔得多重,但是那个孙子报复心极重,觉得自己丢了脸面,非要将李苟整得什么都干不了才开心。
李苟算是在当地待不下去了,便想着去其他的地方碰碰运气。
他也不敢在太近的地方,免得再给主家惹麻烦。
“原来是这样。”叶瑾声稍稍放心,因为见义勇为而惹得一身骚,实在是让人唏嘘。
只是……
“若是九乐将那一行人送来,岂不是也会给九乐带来麻烦?”
虞丛音笑着道,“自然不会明面上与他接触,只是暗中给他一个方向罢了,若是瑾声觉得这人可用,也可以遣人去接他过来。”
而以李苟如今的情况,几乎是走投无路,他若是再不能寻到一份能够长久干下去的活计,以前积攒下来的银钱早晚都要被消耗一空。
“那还请九乐先提醒他一声,我这便找人去接他过来!”叶瑾声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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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平郡
李苟的住处,和他相熟的几个瓷工都有些犹豫,“李哥,你说,那人送来的消息能信吗?”
“但现在,除了相信,我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了。”李苟收拾起了行李,“好歹是往北的,离得又够远,应该不用担心孙家了。”
孙家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女儿是县令老爷的爱妾,这才如此嚣张。
若是出来这奉桦县,孙家的嚣张气焰就能矮一半儿去。
“但是……那也太远了。”有一个瓷工忍不住道,“李哥,你要是去了,咱们这兄弟几个,说不定这辈子就见不到了。”
听到这里,李苟停下了手里收拾行囊的动作,他转过身,看着和自己一起从小长到大的兄弟们,眼圈儿也忍不住发红,“谢谢兄弟们了。”
“踏马的,李哥,你当初还不如不救那人呢,你看看,他们到现在有出来说一句话没有?!”
李苟沉默了一回儿,道,“其实也不能怪他,孙家在咱们这儿到底有多威风,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他不敢站出来,我能理解。”
“他这就是恩将仇报!”
“没错!”
“怂蛋!”
“行了。”李苟沉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用,我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明天,这么快!”其他的几个兄弟都觉得惊讶,“李哥,你……”
“我留下来,也只是给你们添麻烦。”李苟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我走之后,你们……多保重。”
“李哥。”
“李哥,我们舍不得你。”
“对啊,李哥,不然我和你一起走吧!”
“我也是!”
“胡闹!”听到几个人说要和自己一起走,李苟顿时办起了脸孔,“好好在这儿待着,瓷窑里再磨练几年,别胡闹,知道了吗?”
看着几个有些控制不住眼泪的少年,李苟也是心里叹气,他抬起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好好跟着周师傅。”
周师傅,就是李苟离开后,临时顶上去的一位老师傅,他原本都已经不做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李苟见不得这一群大老爷们儿在自己这里哭天抹泪的,狠了狠心,直接把人全都赶了出去。
当天晚上,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收拾了一些细软,带好了应该带的,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到一行人来给李苟送行的时候,只看到了一间收拾地干干净净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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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苟往扶阳县赶去的时候,叶瑾声派出去接应的人也上了路。
而叶瑾声自己,则在扶阳县的告示栏上,贴出了招工的告示,知道这里不少人都不认识字,他还特意安排了好几个人,专门在告示栏的附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告示栏上的内容,一个喊到口干舌燥,就换另一个来。
如今接近秋末冬初,正是农闲的时候,叶瑾声的告示贴出去了没多久,就招够了人。
叶瑾声招人做工,给出的条件很好,一天三顿管饭,而且不是汤汤水水,都是大白馒头和大米饭,还配着菜,炖了肉。
因为给的工钱多,吃得好,不少家里不是那么富裕的人,就会偷偷地把馒头给带回去,甚至还想藏肉。
不过,只要是从他们自己嘴里省下来的,叶瑾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曾经想过是不是再加点儿,但是被谢青珣严厉地斥责了一顿,“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可以随便往家里拿东西,那这些人就管不住了,而且,也不能因为他们吃的少就特意多照顾,升米恩斗米仇,现实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好在,谢青珣之前担心的,会有人蹬鼻子上脸的情况没有发生,一天天过去,瓷窑也开始初具其型。
等瓷窑彻底建好之后,叶瑾声请虞丛音帮忙验收,虞丛音再过些时日就要离开了,他也想回到自家的瓷窑,尝试叶瑾声提出来的那些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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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窑建成的时候,扶阳县已经入冬,叶瑾声几乎想天天躲在房间里不出门。
或许是因为地理位置比较靠北,这里的冬天让叶瑾声很是不适应,太冷了。
好在,在叶宅最开始装修的时候,叶瑾声就已经特意叮嘱过,一定要建造地龙,所以,虽然外面寒风凛凛,但是室内仍旧温暖如春。
叶瑾声打了个哈欠,躺在谢青珣的腿上有些昏昏欲睡。
谢青珣体质偏凉,冬天的时候,手脚发凉的情况顿时更加严重,所以,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抱着一个汤婆子暖手。
叶瑾声偶尔有一次,无意中碰到了谢青珣的手,险些以为自己是贴到了冰块上。
“为什么这么凉?”叶瑾声简直不能理解。
谢青珣不仅仅是手凉,他的手腕也很凉,以小臂作为过渡,直到摸到了谢青珣的前臂,叶瑾声才感受到了一点点的暖意。
“我已经习惯了。”看着叶瑾声凝重的脸色,谢青珣淡淡道。
叶瑾声却严肃着一张脸,把谢青珣推到了床上之后,蹲下身体,就开始脱谢青珣的鞋子。
“瑾声?”谢青珣微微皱眉,想收回自己的脚。
然而,叶瑾声握住谢青珣脚腕的手却仿佛是铁钳子一般,谢青珣只是挣了几下后,就只能随他去了。
叶瑾声把谢青珣的袜子都扒了下来,用自己的手轻轻地贴了上去,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谢青珣的脚也是冰凉的。
他顺着谢青珣的脚腕摸上去,直到膝盖以上,才摸出了点儿温度,脸色顿时变得臭臭的。
“为什么会这么凉?”叶瑾声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叶瑾声自己就完全没有这种冬天手凉脚凉的问题。
“难道……是衣服太薄了?”叶瑾声一边嘟囔着,一边扒谢青珣的衣服,数了数之后,里里外外穿了七八层,最外面的还是一层狐皮大氅,按理说应该很暖和了才是。
“这样不行。”叶瑾声严肃道,“我带你去徐大夫那里。”
“徐大夫?”谢青珣没有明白叶瑾声的意思,“为什么要去徐大夫那里?”
他只是手脚发凉而言,又不是生病了。
然而,事情涉及到谢青珣的身体,叶瑾声顿时变得“□□”了起来,他语重心长地对着谢青珣道,“玄玠,不要讳疾忌医。”
谢青珣简直哭笑不得,“这哪里能算得上是疾?”
虽是如此,谢青珣仍旧任由叶瑾声动作,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裹上,直到谢青珣变成了一个圆柱体。
球是不可能球的,只有阿融和阿满才会变成球。
谢青珣沉默着低头,看着自己被叶瑾声包裹地几乎不能动的身体,不由得没好气道,“瑾声为何不直接给我裹一条棉被?”
“好主意!”叶瑾声右手握拳,砸到了自己的左掌心,眸子闪闪发亮,“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谢青珣:……
他略有些惊恐地看着叶瑾声,“瑾声,我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之前他任由叶瑾声把自己裹成了一根香肠,挪动都嫌困难,此时更是无法阻拦叶瑾声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瑾声又给自己裹上了一条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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