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铭坐在床边,轻声叫他:“哥?睡了吗?”
顾让没有回应,呼吸绵长,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裴铭两手撑在他身边,俯身亲了亲他额头,之后并没有上床睡觉,而是轻手轻脚关了床头灯,走出卧室,轻轻关上房门。
回到书房,他重新打开电脑,屏幕的光亮映在他脸上,神情认真而严肃。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卧室关上门以后,顾让又重新睁开了眼睛,目光清明,没有半点睡意。
顾让最近这段时间发现,裴铭不对劲儿,变得很忙。
表面上他每天按时上课,周末偶尔去顾氏,实际却是偷偷地忙,在顾让不知道的时候忙,瞒着顾让忙。
顾让时不时看下时间,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客厅传来脚步声,顾让拉过被子盖好,假装自己没醒。
裴铭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躺在顾让身侧,又轻轻将手放在顾让腰间,额头抵着他后颈。
早晨,顾让睁开眼的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空的。
看了眼时间,七点钟。
顾让心里生起一阵无名火,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
面包烤好了,蛋也煎好了,牛奶是温的,裴铭正在等他。
原本一腔火气,在和裴铭目光对上的时候,全都变成了酸涩,胀得他心口发堵。
“你怎么起这么早?”虽然没发火,但顾让的语气仍旧不大好。
“早半小时而已,哥去洗漱,我今天上午也有课,和你一起去学校。”
顾让舒了口气,走进洗手间,和往常一样,漱口杯接满了水,牙膏也挤好了。
裴铭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平时只要是他先洗漱,这些事都会提前帮顾让做好。
顾让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子,机械地刷牙。
脑子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片段,是这个世界原来的内容。
裴铭在大学时段过得很辛苦,他和柳予安相爱后,原身横刀夺爱,利用家势将柳予安强留在身边。
他爱而不得,承受了常人无法忍受的磨砺与付出,才最终变得强大,扳倒了顾氏,与柳予安破镜重圆。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没有柳予安,没有横刀夺爱,没有情敌的侮辱欺压,为什么他还是不能过得轻松一些。
一整个上午,顾让心里乱成一团麻。
下课时,裴铭发了条消息过来:
——哥,我下午有事,会晚点回去,晚饭不用等我。
顾让回了条知道了,手指划过屏幕时,顾太太的账号掠过。
时间还停留在他祖母生日宴那天,自从那天以后,顾太太没再联系过他。
在公司里,顾逢年也从没找过他。
顾让拨通了顾太太的电话:“我今晚回家,有事情和你们谈。”
顾太太那边顿了一下:“怎么忽然要回来,我今晚可能没时间。”
“那我就一直等。”顾让挂了电话。
他到家时,顾逢年和顾太太已经等在客厅。
顾让将背包丢沙发上,人也坐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夫妻俩。
顾逢年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推了顾太太一下,示意她开口。
顾太太笑的有些牵强:“你一直盯着我们看干什么,不认识我们啊!不是有事要和我们谈吗?”
顾让慢慢悠悠地靠回沙发上,目光依旧冷森森地:“我的确有些事拿不准,想和你们谈谈。”
顾逢年正了正领带:“有事就快说,我们待会还要出门。”
“你们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喜欢裴铭。铭铭长,铭铭短地叫他,给他买礼物买衣服又安排他进公司实习,不嫌弃他家境,支持我和他交往……”顾让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目光变得犀利:“这一切都是发自真心的么?”
话一出口,顾逢年和顾太太的脸色都沉了下来,顾太太半晌才扯出个假笑:“你又抽什么疯,神经兮兮的,我们不是真心的,还能是装的不成!”
顾让了然地点点头,收回了刚刚不善地神色:“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说完起身,做到了顾太太身旁:“我这次回来,的确是有重要的事要通知你们。”
顾逢年转头看他,觉得他话听起来有些不大对:“通知?通知我们?”
“对,是通知,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顾太太茫然回头,和顾逢年对视半晌,才又看向顾让:“什么事?”
“下个月裴铭生日,二十岁,可以登记结婚了。”
这一次,顾逢年没再接话,顾太太也没出声,一家三口两代人,都沉默了。
其实今天,顾让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祖母寿宴那天,父母被外公留下谈话,之后他们二人却没来找自己,这就是最反常的地方。
如果他们真心同意他们俩在一起,应该会和自己商量怎么说服外公。
但是他们没有。
也许一开始,他们就不是出于真心,裴铭不过是个幌子,一个将柳予安赶出自己生活的幌子。
他们有把握,有一天也能把裴铭赶出自己的生活。
比如说现在,给裴铭施加压力,美其名曰让他变得更优秀,实际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顾让等不及父母的答复了,催促道:“你们不是要急着出门,妈,去拿我的户口本。”
夫妻俩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阿让,你年龄还小,结婚的事先不着急。”
顾让全当看不见他们二人脸色:“我记得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要我和裴铭先订婚,说等他年龄到了,就办婚礼。”
顾太太被问的答不上话,转身看顾逢年。
“我不同意你和裴铭结婚!交朋友可以,结婚不行!”顾逢年不想再装了,他已经看出顾让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他们终于把话说明了,顾让心里反倒痛快。
拿过自己的背包,拿出来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银行卡,车钥匙,还有公寓的钥匙,都还给你们。”
顾逢年看着他一样样拿出来的东西,气得呼吸不稳:“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他,要和家里断绝干系!”
他怒不可喝,顾让反倒平静:“爸,你想多了,我没有要和你们断绝关系的意思,只是不想再花家里的钱,想裴铭一起证明一下自己。”
说完抓起背包,走的很决绝,两个人一起努力,总好过一个人单枪匹马,就算帮不上忙,但也能陪着他。
换好鞋,站门口和父母道别:“我走了。”
顾让开车回来的,坐公交回去的。
刚下车,就接到了裴铭的电话:“在哪?我去找你!”
听他的语气,顾让猜一定是父母给他打电话,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说了。
转头看了看周围的小铺子:“在楼下米粉店门口,饿了,但没钱。”
“等我。”
裴铭是跑着来的,站在顾让面前,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哥,我都知道了。”
顾让从上到下打量他一阵,没说话,傻乐一下。
裴铭却没笑出来:“哥,对不起。”
顾让笑又被他给说没了,瞪他一眼:“净放屁。”转身走进米粉店:“你请,我没钱。”
……
当裴铭拿着行李走进棚户区的出租房时,突然回想起冯逸轩的话“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滚回棚户区的出租屋。”
不过他只说对了一半,他是又回到了出租屋,但是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顾让在屋子里走了一圈,还挺满意:“这是不是比我之前的公寓还要大一些?”
“没有家具,显得空,等摆上家具以后,面积要比你之前的公寓小。”
空空荡荡,四面墙几扇门,其余的毛儿都没多一根。
整整一个周末,他们俩都往来在家具市场和出租屋之间。
捣腾了几个来回,终于把必须品都准备齐了。
顾让瘫在沙发上,膝盖撞了下坐在他身边的裴铭:“阿铭!”
裴铭笑着看他,手抚在他腿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怎么了?”
31、新开始
◎又忙又穷◎
“今天花了多少?”顾让没钱,买的所有东西都是划的裴铭卡。
裴铭半真半假地算了会儿,故意打趣:“一千万。”
顾让猛地坐直了:“艹!这么多?还不上,不还了。”
裴铭也随着他起身,直接将顾让摁沙发上:“不说这个。哥,我们做点其他的事。”
打扫屋子,安置家具弄一身灰,顾让推他:“我去洗个……”
话没说完,后半句就被裴铭堵了回去,裴铭用实际行动发出一起洗澡的邀请。
衣服从客厅到浴室散了一路,温水打在顾让身上,他才记起一件事来:“搬家不知道放哪了,你去……”
身后突如其来的凉润触感把他后半句话又堵了回去,一手扶着墙,一手抓着淋浴开关:“你什么时候拿进来的?”
裴铭只笑了下,没空回答他的问题……
洗澡有点累。
顾让从傍晚一直睡到晚上十点多,被饿醒了。
新房间一室一厅,怕打扰到他休息,裴铭坚持把书桌电脑都安置在客厅。
他抻着懒腰来到客厅,裴铭还在电脑前。
顾让弯腰从身后圈着他,下巴搭在他肩膀,静静地靠着没说话。
裴铭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一根根扳弄着他的指头:“饺子还是吃面条?”说着已经起身。
顾让顺势坐在他刚刚的位置:“面吧,炒面,不要汤面。”
裴铭转身亲了下他额头:“马上好。”
吃饱后,顾让也抱着自己的电脑坐到沙发上。
两人谁也没说话,至到凌晨两点多,顾让终于把他论文的大纲弄完,又伸了个懒腰:“阿铭!你弄完没。”
裴铭检查好最后一项核算,才抬头:“好了。我参加了一个竞赛,如果顺利入围,期末测考以后,可能会去南城几天。”
顾让看了看时间:“测考以后?不会赶上你生日吧。”
将电脑放一边,走到书桌旁,抬手顺了顺裴铭垂在额前的碎发:“要是赶到一起,我就和你一起去南城,不过……”
“不过什么?”
顾让将他搭在腿上的手拿开,抬腿跨了上去,下巴又搁他肩膀上,没说话。
裴铭一手揽住他腰,一手顺着他的脊骨自上而下一点点的勾勒,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哥,不过什么?”
裴铭勾得他后背有些痒,动了下肩膀,将背挺直了一些,与裴铭面对面:“过了生日你就二十岁了。”
“嗯。”裴铭微微仰头,很认真地望着顾让:“能去民政局了。”
顾让眉头跳了下,又笑了:“不过晚几天也挺好,这样以后即能过生日,又能过纪念日。”
裴铭也跟着他笑,不过很快笑意又收了,突然很用力抱住他:“哥,你永远都是我的。”
“要是以后我反悔了呢?”
“没有反悔的机会。”
……
搬进出租屋的第三天,顾让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这次不是顾太太,而是顾逢年亲自打过来的。
来到这里以后,顾让和顾逢年的接触并不是很多,多数时候,都是顾太太在和他联系,顾逢年极少直接找他。
手机那端顾逢年的语气很生硬,带着不假掩饰的怒气:“明天给我搬回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但顾让不为所动,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挺好的,公司忙,你就不要在我这儿费心了。”
电话那端传来嘭得一声,顾逢年好像把什么东西给砸碎了:“你如果继续下去,公司的股份,我一分都不会留给你!”
其实顾让本来也没打算要,他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就没重视过公司的股份财产,他不是原身,对顾氏的兴衰没执念。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有命在,才是正事,钱这玩意儿,他自己也不是赚不到。
所以顾逢年的警告对他来说不起任何作用:“嗯,知道了,我要上课,挂了。”
手机还没来得收起来,邹磊贴过来,撞了一下他肩膀:“你和家里闹别扭了?”
家里的事,顾让不想多说:“没什么大事。”
邹磊盯着他啧啧半晌:“看不出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挺叛逆呢。
心情不好吧,下周考完试,咱们约一下?路线我都规划好了,先去登山,然后去海……”
“我今年放假不出去玩了,忙还没钱。”
邹磊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他:“你TM没钱?不满意我的旅行计划,再改改不就得了么。”
顾让晃了晃手里的一摞资料:“真不去,一堆事,还得找个地儿兼职赚生活费。”
邹磊表情一言难尽:“你妈又断你粮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认个错,黑卡不就又回来了么。”
他和裴铭约好中午一起回去,要不棚户区弯弯绕绕,都长一个样,路还不太熟。
将东西收拾好,背包往肩上一挂:“终身大事。”
邹磊拿出一副恨铁不成钢口气:“诶~年轻人,轻狂。”
“嗯,狂。”
忙碌时间便过得飞快,转眼期末测考结束了,裴铭的参赛作品也顺利入围。
和顾让料想的不差,去南城参赛的时间,刚好和裴铭的生日撞在了一起。
顾让原定是和裴铭一去南城的,可偏偏出发前一天,他收到了兼职公司的入职通知。
无奈他只能留在文成,等裴铭生日那天再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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