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你快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问什么我都据实以告……”魏承枫满头大汗,地上都是他的血,怀淳却没有半分动容,手下力气越来越大。
“刺杀二殿下的刺客是谁派的?”怀淳一字一句,像是要将每个字镌刻在魏承枫心头。
“我不知道,”魏承枫脸色苍白,说话时嘴唇打着颤,“不是我,我手里没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派人去刺杀二皇兄……”他几乎要给怀淳跪下了,但是怀淳却神色不变,“你怎么知道有那么多人?”
魏承枫一僵,“我,我是听母妃说的,她刚刚来过了,是她告诉我二皇兄他们被刺客刺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怀淳你去查,你去查,肯定与我无关的……”
魏承枫的反应在怀淳的意料之中,只是他那一瞬间的僵硬,怀淳看在眼中。
怀淳收了匕首,魏承枫立刻捂着手腕小声抽气。
“今日便先让殿下受些小教训,但若以后殿下还想去找二殿下和柏砚的麻烦……”怀淳敛了眸子。
“不会,我一定不会找他们二人的麻烦,待离开郢都,我今生都不会再回到这里,公公放心。”魏承枫吓得连声承诺,再抬头时,怀淳已经不在了。
怀淳一走,魏承枫软倒在地,他没有想到怀淳敢对他动手。
但是……今日他是为魏承澹而来的,他们二人……魏承枫眸子微暗。
另一边,柏砚刚教着柏麒写了几张大字,外边就来了人,“大人,出事了。”
柏砚走出去,来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柏砚脸色微变,“你说怀淳救了魏承澹他们?”
“是,怀淳公公敏锐,属下等不敢距离太近,但是为首那人确实是他无疑。”
柏砚满腹疑惑,“那刺客的身份查出来了吗?”柏砚在城外放了探子,本意是为查探魏承澹他们的行踪,可没想到却有意外的消息。
“怀淳公公亲自审问的,应当是没有审出,所有人就地灭口,只是属下觉得那位五殿下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柏砚对魏承唳没有什么印象,这位五殿下素来行事嚣张跋扈,武艺超群,尚未离开郢都时颇得皇帝喜爱,只是他向来只亲近二殿下魏承澹。
“也不知是不是属下花了眼,那位五殿下好像刺了允太师一剑。”
柏砚脸色陡变,“你可确定?当真看清了?”
“属下只是匆匆看到,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当时两方人马交战,实在混乱……”
“无事,你暂且下去吧,将剩下的人唤回来,”柏砚说到一半又道,“这两日怀淳或许会四处查探消息,一旦找上你们,据实以告,切莫有半分欺瞒。”
“是!”那人作势就要离开,柏砚又喊住他,“关于魏承唳刺杀允太师的事情先别告诉他。”
那人一愣,而后点头,转身离开。
魏承澹一行被刺杀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早上萧九秦才告诉他两位皇子回郢都的消息,现在就已经出了这事,柏砚脑中一片混乱,诸多猜测一一闪过。
“大人,外边有人求见。”月息目光闪烁,柏砚心里想着事,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
“将人请到花厅。”柏砚说完回身进去说了几句话,而后换了一身衣衫就往花厅去。
一路上他还想着魏承澹被刺杀的事,走路便没注意,结果一不小心撞到花盆,蹭了一腿的泥。
“唉……”柏砚素来喜净,盯着那泥点子有些头疼。
“柏大人走路不留心,不知心中是在想哪家小娘子?”熟悉的声音自廊下传出,柏砚扭头就走。
萧九秦:“……”这是多嫌弃?!
他几步过去,将柏砚拦住,周围侍从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只顾手里的活儿,没一个往他们这儿看的。
“你怎么又来了?”柏砚眯着眼,“我竟不知堂堂平津侯已经闲到这个地步了,”柏砚其实也不是嫌弃,但是二人这分开还没多久,他才教柏麒练了会儿大字,这家伙就又来了。
有心人随便一查,得,二人这恨不得长在一块儿,到皇帝面前都不用捏造证据,正儿八经的铁证就在那儿搁着呢。
“这次来是正事,要嫌弃也莫要那般明显,”萧侯爷一脸正经。
柏砚捏了捏眉心,“好,你说。”
萧九秦往四周看了看,“不如换个地儿。”
柏砚盯着他。
“去你院子吧,”萧侯爷自己做了决定,柏砚扭头就换了个方向。
萧九秦忙跟上,“你去哪儿?”
“猪圈。”柏砚没好气道。
萧九秦一笑,“这方向明明是花厅……”
“知道你还问!”柏砚对萧九秦的嫌弃几乎凝为实质,萧九秦咂摸着觉得心中酸苦,但是一见柏砚那清瘦的背影,立刻什么郁闷都没了。
反正自己求来的祖宗,再难伺候也得忍着。
二人往花厅一坐,自有侍女送了茶水上来,萧九秦也没理会,赶在柏砚生气的前一刻开口,“魏承澹在城外被刺杀,怀淳将人救了。”
柏砚看了他一眼,“说些我不知道的。”
萧九秦一噎,盯着柏砚,恨不得将人捞过来狠狠咬上一口,“你那至交好友怀淳,将魏承枫废了。”
柏砚倏忽站起来,“他……”
“莫慌,只是废了一只手,情况不算太严重。”换做从前,萧九秦是绝对不会闲到查这查那,他是个武将,只要人没有犯到他手上,那他是不会故意去耍些阴谋诡计的,但是奈何自家瞧上的这个祖宗是个黑心汤圆,稍微一不注意就容易被人害了。
萧侯爷日思夜想,最后还是分出些人来早早布置了些暗桩。
说起来柏砚的人不会比萧九秦弱,但是他偏偏没有在怀淳身边安插人手,而这一点,萧九秦就替他补上了。
所以在柏砚对于此事半分不知的情况下,萧九秦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怀淳在柏砚心中是个什么地位,萧九秦目前是吃足了醋也没弄明白,但是唯有一点,一旦怀淳出了事,柏砚应当是不会置身事外的。
遂,萧九秦专门跑了一趟,一为报信,一为……吃醋。
“怀淳甫一回宫就直接找到魏承枫的寝殿,挥退所有太监宫女,将人困在里边一顿收拾。”说到这儿,萧九秦也不禁佩服怀淳,那人再是权宦,对一个皇子下手终是有些过了。
但他做了萧九秦还未来得及做的事,单只是这胆气,就叫萧九秦高看他一眼。
“旁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但据消息说,里边喊得撕心裂肺的,料是遭了罪的,魏承枫这次栽了一个大跟头,皇帝这几日罢朝,明面上说是身子不适,但实际上沉迷于服用丹药,与那云嫔夜夜笙歌,怕是一时顾不上魏承枫。”
“他是为魏承澹。”柏砚神色不明。
萧九秦微讶,“为魏承澹?”他顿了顿,试探问,“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柏砚点头,“在怀淳心中,魏承澹应当是比他自己要更重要的。”
“不是我介怀怀淳的身份,魏承澹毕竟是大梁的二皇子,他们二人……”萧九秦说的是实话,二人身份悬殊,他想不出魏承澹一个天潢贵胄,如何会与一个太监有那样的关系。
“怀淳本也不是怀淳。”柏砚话中有话。
萧九秦五年前就离开郢都,在北疆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足以发生一些事情,比如朝中忽然多了一个叫怀淳的太监。
“怀淳不是怀淳,那他是谁?”萧九秦从前大多都跟柏砚在一起,对怀淳着实没什么印象,如果是五年前就认识他,他便不可能现在一丝印象都无。
“宁宣怀。”柏砚眸色晦暗,“五年前,虞阳公主独子宁宣怀,若不是出了那事,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应当就是他。”
萧九秦怔住,“怎会是他?”
“即便觉得不可思议,但就是他,当年驸马被问斩,公主自缢,是太后护住他,但是……没来得及救下,被……”柏砚攥紧拳头,“你那时刚到北疆,郢都处处风声鹤唳,允太师将我送到城外温泉庄子,等到一个月后我回城,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宁家不是满门都……”萧九秦下意识道。
“那是欺骗天下人的,”柏砚心里翻搅,“从前我与他并不认识,但是一个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分明有显赫的家世,爹娘恩爱,阖府祥和,我想不到,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柏砚……”萧九秦走过去,轻轻抚了抚他的肩。
“虞阳公主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宁宣怀也颇受太后喜爱,幼时常进宫,遂与魏承澹认识了,后来魏承澹被送到太师府,公主府与太师府只隔一条街,那时二人时常在一块儿,一来二去就生了情愫……”
“那公主府出事的时候魏承澹他怎么都未出现过?”
“被允贵妃打断了腿,送到庄子里的地窖里待了整整七日。”柏砚说到这儿,萧九秦再也问不下去了。
第57章 不同 萧九秦,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魏承枫被废了一只手的消息迟早会传进皇帝的耳朵, 无论如何他也是皇子,到时怀淳又该如何?”
萧九秦的忧虑并不多余,柏砚摩挲着茶盏边缘, “轻则杖责,重则……”他面色不大好看。
“还有他出城救下魏承澹的事儿,”萧九秦一笔一笔拎出来,“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竟然偷偷出城,你觉得皇帝会如何想?”
“所以得瞒着。”
“瞒?”萧九秦几乎笑了, “要怎么瞒?怀淳的行踪大概不少人在注意,而且他气势汹汹地杀进魏承枫的寝殿,将人废了, 你觉得那些宫女太监是死的吗?”
“只要皇帝一问,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个个都得说个一干二净。”
萧九秦又想起一事,“而且就在刚刚,我接到消息……冯妃又怀了龙胎。”
柏砚拧眉, “她又?”
“对,今早找过太医的,冯妃这几日与魏承枫闹得后宫鸡飞狗跳, 忽然晕了一次, 被太医诊出怀了身子。”
萧九秦蹙眉, “只是她嘱咐底下人瞒着,也未告诉皇帝。”
“这……”柏砚眸色一动, “依着冯妃的性子,该是迫不及待要告诉皇帝的,她怎么会压下消息。”
柏砚很难不多想,“在这档口,若是冯妃怀了龙胎, 皇帝龙颜大悦,说不定冯妃母子二人因此得了利,将去往封地的时间再往后拖上一拖也不是没有可能。”
“冯妃在怀淳之前去过魏承枫的寝殿,据说母子二人又大闹了一场,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隐隐听见魏承枫说……”
“说什么?”柏砚立刻去看萧九秦,“你莫要告诉我,那冯妃的孩子不是皇帝的。”
萧九秦没说话。
柏砚陡然变了脸,“莫非还真叫我猜对了……”
萧九秦点了点头,又摇头。
柏砚瞪他,“到底是不是?!”
“只说听到魏承枫说冯妃与人苟合,但是自始至终冯妃没有告诉魏承枫她怀了身子。”
“她哪里敢说!”柏砚冷着脸,“一旦被魏承枫知道了,你觉得冯妃她能活得了吗?”
“自己即将被遣往封地,母妃却与人苟合怀了身子,此事一旦被皇帝知道,冯妃定是没有好下场,连带着魏承枫也再无翻身之地,而且……他如今遭了皇帝厌弃,魏承澹兄弟二人已经回来了,到时谁都想在他身上踩一脚,你觉得他能受得了吗?”
柏砚想到这些,心里隐约有了底,他看向萧九秦,“侯爷,劳烦借你的人一用。”
“给怀淳传消息?”萧九秦一眼就看破他的心思。
柏砚点头,“宜早不宜迟,免得魏承枫先去找皇帝。”
“但是冯妃是否与人有了首尾尚且还无确切证据。”萧九秦不是不想帮怀淳,只是怕柏砚一着急反而将自己也搭进去。
魏承枫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他一旦将对怀淳的恨意连带着转移到柏砚身上,怕是那些毒招叫人防不胜防。
“证据么?”柏砚手指捻了捻,“很简单,查查这些时日出现在冯妃寝殿最频繁的侍卫等,而后再抓一个冯妃的贴身宫女。”
“皇帝已经许久没有去冯妃的宫里了,只要日子对不上,冯妃就是怀了哪吒也没用,祸乱宫闱可不是小事,混淆凤子龙孙,若是被皇帝知道,他们母子二人一个都逃不掉。”
“那你是想将此事捅到皇帝那儿去?”萧九秦问。
“不,”柏砚摇头,“将这消息传给怀淳,他知道怎么做,”柏砚说到这儿眸色狠厉,“告诉皇帝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要冯妃母子二人时时刻刻头顶都悬着一把剑,他们无论做什么,事先也必须要想想这个把柄还在我们手中。”
“与其逼得他们二人奋起报复,不如始终给他们一线生机,将人扯在手中,而那根线还是在我们手里。”
萧九秦沉默了下,忽然开口,“倘若你我是敌人,我自忖在你手中活不了多久。”
他一本正经开口,柏砚无语地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害你?”
“当然不。”萧九秦只是郁闷,“你与那怀淳,不,宁宣怀,二人也过分默契了些,我想的永远都赶不上你们,比起我来,似乎他与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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