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电话没向两声,唐堂很快就接了起来。
邹允对着手机听筒,张张嘴却好像不会发出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堂那边的环境音很嘈杂,他听见广播里催促登机的声音,而航班的目的地,正是唐堂生活的西雅图。
他默默挂掉了电话。
人生中,只有一次,他想过和试着去依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肖飒。
代价太过沉重了。
唐堂还有自己的生活,他觉得他不该再给对方添麻烦的。
他这样的命,天生就不配依赖任何人。
很快,手机又再震动了两下,是唐堂的信息。
-邹允,出什么事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邹允按下手机锁屏键,正要狠心关机,唐堂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一个小时后,cat咖啡。
cat咖啡,一家唐堂很喜欢的猫咪咖啡屋,邹允跟着去过几回,发现唐堂点了咖啡却不太喝,不知道是喜欢那里的咖啡还是猫。
他抱着手机和猫咪正犹豫,两分钟后,唐堂又发来了第三条消息。
-机票已经退了,见不到你人,我不会走。
终于他叹了口气,还是朝对话框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抱着猫咪起身。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帮帮自己。
晚高峰路上不好打车,他站在街边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到空车;好在他在观海市这么多年,之前主要的交通工具都是地铁和公交,大部分路都认得。
他大概在心里想了想,cat咖啡离这里不远,反正唐堂要从机场赶过来,他走过去也来得及。
很快就到了地方,但他只是站在门口等着。
他怀里抱着脏乎乎的流浪猫,没有体检也没有洗澡,他怕进店里会把跳蚤或是什么传染病传给店里那么多猫。
天渐渐黑了下来,刮起冷风,冻得他指尖刺痛,他伸出手来,刚想朝手边哈两口气暖和一下,路边刚好有人遛狗经过,金毛旺旺叫了两声,吓得他怀里的小土猫一下子蹿了出去。
他张张嘴想要叫住小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才想起,这只猫跟家里的小布偶一样,都还没有名字。
小土猫已经一溜烟蹿进了旁边的小弄堂里,他不敢耽误,赶紧追了进去。
弄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盏路灯,两边都堆满了杂物,他循着声音,低头仔细地寻找着小土猫的影子,终于在一团垃圾袋里面发现了被缠住的小东西。
他心疼地解开小猫抱了起来,抬头时猛然惊觉,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
邹允不知道自己最近这一年是走了什么霉运,总在陌一些生的地方醒来,这一次,脑袋比前两回宿醉还晕。
好在他简单了看了下,衣着完整,连胸前那几个小土猫留下的爪印都还在,身体也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应该没大碍。
不过这间屋子好像被什么人严密监视着,他刚睁眼没两分钟,就有个穿着体面西装的中年男人端着吃的进来了。
邹允紧张地缩在墙角,拽紧身边的被子。
“邹先生不用紧张。”端着餐盘的中年男人和善地笑笑,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双肩包,“你随身的物品都在这里,没有人动过,用完餐您可以检查一下。”
邹允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的确是他昨天出门时背的;他还想问问,我的猫在哪里,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社恐的毛病又犯了。
“接您来时,您身边还有一只猫,看起来状况不太好。”中年男人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微笑着耐心解释道:“您的朋友现在带着小猫出去洗澡做检查了,等会拿上检测报告就会回来见您的,不用担心。”
朋友?
邹允心底一沉。
唐堂也跟来了?
“昨天接到您后,有人在附近咖啡店门口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在发疯似的找人,据他描述的外貌,正好和您符合,所以——”
那个西装的中年男人似乎总能猜到邹允在想什么,微笑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被输入程式的机器,没有任何改变。
“就把人一道请来了。”
他慢慢靠近邹允,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后摊开双手,“放心吧邹先生,我并没有恶意。”
邹允看了眼面前不知道是管家还是机器的男人,又看了看餐盘里简单的牛奶三明治,突然起身,抓起东西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说来好笑,昨天他还蹲在路边担心自己没有地方去,现在突然就有人包吃包住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过分乐观,也不是破罐破摔,虽然不一定像肖飒那群人那么多心眼,但他只是善良,不是愚蠢。
之前就算宿醉,记忆也保有一些零星的碎片,可关于昨天的一切,他整个断片,显然不是对方口中说的那样,客气地“接”他过来那么简单。
但如果对方要对他不利,完全可以在他失去意识的一整晚,从容地进行,不需要等到现在,所以——
至少这些吃的肯定没有问题。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现在必须要补充些体力,才能面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毕竟出事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一只小土猫,可能还有唐堂,他不能拖累他们,而且还得早点脱身——
家里虽然有自动喂食器,但他放下的猫粮最多也就撑两天,肖飒应该没空管小布偶,他得回去一趟。
还有……
还有画廊的事情,他也不能都让一个小姑娘扛着。
想着想着,手里的三明治也三下五除二地进了肚子。
当那个机器人似的管家再推开房门时,他真的看见了唐堂,怀里还抱着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土猫。
不像家里那只跟肖飒从不亲近的小布偶,小土猫好像很喜欢唐堂,额头一直蹭着唐堂的胸口。
“邹允,你醒了?”唐堂紧张地上前,“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邹允发现唐堂看着那个机器人管家的眼神不太友善,他摇摇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却看到唐堂怀里除了那只小土猫,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观海市DNA亲子鉴定中心。
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机器人管家说话时,好像提到过什么检测报告的事情,当时他只担心唐堂和猫,还以为是猫的体检报告,现在看来……
没有人会无聊到给猫做DNA亲子鉴定吧?
“邹先生已经用过餐了,想来没有大碍。”西装男带着他那个面具一般的标准笑容走上前来,“唐先生,既然检测的全程从采样开始您都参与了,相信对这个结果也是可以信任的。”
“把报告给邹先生看看吧。”
邹允打开文件袋的手微微颤抖,文件前面大篇专业的东西他看不懂,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最后一行醒目的红字——
经本中心y染色体父系鉴定,二人确为亲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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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失踪
邹允又把手中的报告来回看了好几遍, 直到握着报告的手已经抖到看不清纸上的字,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些关于基因检测的长篇科学理论他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只能大概明白,同一血缘的男子拥有相同的y染色体, 可以用来判断二人是否出自同一父系, 可能是叔侄、兄弟或者祖孙一类的关系。
报告上没有明确标明另一名检测者的身份和姓名, 也无法确认二人的准确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在这个世界上, 邹允存在另一个有生物意义上血缘的近亲。
他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据已经退休的老院长说, 他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 捡到时约莫只有两三个月大。
长达二十八的生命里,他早就接受了这一切关于自己身世的设定, “亲人”这种陌生又遥远的词汇,带来一种极为震撼的感觉。
“他……”他长张嘴,看着那个仍然像机器人一样的管家。
他想问问报告上另一名没有名字的检测者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从昨天离开肖飒的办公室到现在, 他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现在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 连舌头好像都不听使唤一样——
他好像不会说话了。
可他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忍住眼泪, 发疯一般用手指一下下戳着检测者姓名中空白的那一栏。
“抱歉, 邹先生。”机器人管家马上理解他的意思, 上前解释道:“他现在还不方便见您,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再派人来接您。”
“车已经在楼下, 您收拾一下就可以跟唐先生离开了。”
管家说完就离开了房间,礼貌地带上了房门。
邹允捧着检测报告,迷蒙的泪眼看向唐堂。
他记得管家之前说过,唐堂参与了整个过程,他在等唐堂跟他说些什么。
“邹允……你……”唐堂担心地把手搭在邹允的肩上,“没事吧?”
邹允摇摇头,又指了指手里的检测报告。
“是。”唐堂点点头,“我看着做的。”
机场要赶回市区的路程不近,路上也时常堵车,昨天他急急忙忙赶到cat咖啡的门口时,没能见到等在那里的邹允。
本来他没有多想,进店点了被咖啡,一边逗猫一边等着邹允,却在两个店员的闲聊中听到,刚才明明有个大学生似的男孩子好像在门口等人,怎么一扭脸就不见了。
两人说到那个等人的学生身材瘦弱,穿得也单薄,可怜兮兮地站在冷风里,冻得直打哆嗦,就跟他怀里抱着的流浪猫一样可怜。
这种种描述越听越像邹允,唐堂再也坐不住了,打听之下确定那个人一定是邹允,可现在却不见了。
于是才有了他在街上发疯似的找人的一幕。
等他被人带上车,看到的是已经昏迷的邹允。
“他们肯带我见你——”他愤愤地说道:“大概是怕我去报警。”
邹允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唐堂刚才看着管家的眼神十分不友善。
“那……”房间里已经没有陌生人了,可当他尝试着开口说话,还是喉头发紧,只能又指了指手里的检测报告,“你……”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唐堂肯定地点了点头,“我昨天是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
就冲着有人迷晕邹允这事,他就已经被对方充满敌意。
可那个带着机器人笑容的管家礼貌地说,知道邹允的身世,能替他找到现在尚健在的亲人。
虽然同是孤儿出身,但唐堂是在车祸中失去了亲生父母才成为孤儿的,他了解自己的身世,家里也还有几个远房的表亲;他不知道血亲对邹允这样纯粹的孤儿来讲意味着什么,也不能替邹允拒绝寻亲。
于是他只能守在邹允身边,保证邹允安全的同时,看着整个采样和送检的全过程。
这也就意味着……
听完唐堂的解释,邹允撕扯着干涸的喉咙,终于大哭出声。
这也就意味着,检测报告上说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有血脉至亲在世,而且,也许很快,他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生如浮萍地漂泊了二十八年,他昨天还以为自己要流落街头,可今天就突然有了血亲。
唐堂连忙在床头柜上拽出几张纸巾,手足无措地想要安慰邹允。
他很想抱住邹允,但伸出的手最终在将要碰到邹允颤抖的双肩时收了回来。
“你一晚上没回去了,我……”他只能试图转移话题,分散邹允的注意力,“送你回家吧?”
“不!”
邹允闻言,拼命地摇头。
他不想回观海一品那个家去。
“你……”眼泪好像也顺带打湿了干涸的嗓子,他终于能正常说话了,“能带我走吗?”
唐堂有些震惊,以前的邹允,连回家晚一点都是要着急,还被他假装嫌弃地嘲笑过几次;可当时邹允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家里有只小奶猫等着他回去喂食。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邹允仿佛连连眼角的泪水都在像他祈求。
“好。”虽然心疼得不行,但他最终也只能点点头扶起邹允,“我带你去酒店。”
*
好在唐堂每次回国一定会来看邹允,在酒店常年开着包房,所以邹允虽然没有身份证件,还是很顺利地进了房间。
进屋后他给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换上刚才在路上重新办理的电话卡,先给昨天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知道司机已经没事,离开了派出所后,他想了想又麻烦了对方一件事情,去观海一品的那套房子,帮自动喂食器里加点猫粮,再换换猫砂。
这件事他想了一路了。
路上他就想麻烦司机拐个弯,先回观海一品一趟,看看家里的小布偶,或者直接把猫接出来,但话几次到了嘴边还是开不了口——
他实在没有勇气回到那个家里。
电话那头,司机自然是很爽快地答应了,邹允也用用短信把门锁密码发了过去。
之后他深吸几口气,拨通了前台小姑娘的电话。
虽然那家画廊也许很快就会被肖飒收走,不再属于他,但只要画廊还在他手里一天,他就不能弃之不理;更何况,人家一个打工的小丫头有什么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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