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哥!”
从未见过云殊华这么急迫的样子,转瞬间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竟丝毫不顾她在身后呼唤。
申妙绫不解地看着空荡荡的街角,那股不安的感觉再度浮现在心头。
云哥哥……这是着急回去找谁?
风声呼啸着刮过耳边,人们的欢声笑语也变了调。
云殊华充耳不闻,撞散一片又一片人群,向街心处走去。
许是他跑得太快,夜里的风又凉,慢慢地,眼角湿润流下泪来。
可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找到那位景公子。
那人身上,一定有他想了解的东西。
远远望见熟悉的商贩,那正是不久前他与景梵一起待过的铺子,云殊华奔上前,抚着狂跳的心口歇下来喘息,四处寻觅,又不见那人的身影。
他呢,他去哪里了。
云殊华心里蔓延出巨大的恐慌。
会不会,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了。
他脚下生风,又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这一路跌跌撞撞,看见无数道肖似他的身影,待跑到面前,却又不是他。
迎风前行,云殊华的眼眶一阵阵发酸,更多的泪流了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他失魂落魄地晃在街头,抹了抹眼角。
再往前走便是花柳之地,街边临一条护城河,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云殊华弯下腰喘着气,生理性泪水溢出眼角。
他看着泪滴洒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怎么会找不到呢?
晚风轻拂,那泪痕转瞬间便干了。
此时,视线里忽然踏进来一双夔纹皂靴。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是谁惹小公子不高兴?说给我听,我帮你出气。”
云殊华猛地抬起头。
景梵就站在他面前,身姿如竹,清冷的眉目在这样浪漫的夜里显出朦胧的柔和。
云殊华紧紧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望穿。
他靠近景梵,与他对视好半晌,声音干涩。
“我们……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
青年眼尾发红,瞧上去有几分脆弱。
这样的神色,无端叫人生出怜惜之情。景梵脑海里某根弦被狠狠地拨了一下,险些没有控制住情绪。
他淡淡地看着云殊华,妙目半敛,少顷,勾起一抹笑。
“我们一定认识,对不对?”
云殊华又问了一遍。
景梵不答,却反问:“小公子年几何,家在何处,又曾去过什么地方?”
他拖长语调,嗓音低沉,宛若诱哄:“说不准,我们真的见过呢。”
说罢,他双手负在背后,悠闲地在路边游览起风景,申柘早已不在他身边跟着。
这几个问题,云殊华是真的不知道,他快步跟上景梵,双颊微红,尴尬道:“我年方弱冠,是本城人氏,未曾远游。”
“哦?”景梵笑了,“看来一切都是小公子的错觉,在下是东域人,不过一个云游四海修道士罢了,年龄更是大了你不知凡几。”
得到这个回答,云殊华心上忽觉被人剜走一块什么宝贝,失落染上眉目。
前方的景梵停住步子,转身看着他险些撞在自己怀里,伸出手搭住他的小臂。
“云公子,有时也要相信你的心。”
云殊华抬眼看他。
“你的心骗不了人,或许它真的以为,我们从前认识。”
“你……”
云殊华正欲说话,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他的瞳孔针尖一般地猛缩,随后一把挥开景梵的手,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
那是──女人身上的香气,绝不会错。
景梵看了眼落空的手,缓缓收回,等着他的下文。
“你……去了花巷?”
云殊华质问。
口中咬着花巷二字,耳边仿佛还能听见秦楼中传出的悠扬歌声。
景梵垂眸,并未犹豫:“是。”
“这气味久久不散,看来有女人近过你的身?”
景梵颔首:“……不错。”
一股莫名的、巨大的蒙骗感侵入云殊华的脑海,他恼羞成怒地道:“你是道修,怎可以沉溺于那种地方?!”
“道修又如何?”
景梵邪邪笑道,边说边逼视着他:“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即便是道修也有被欲.望束缚的那一天。”
云殊华简直要被气笑了,尽管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理由这么做,却还是颤声诘问:“五域仙盟的道修竟然是这样想的,那些佛经道法难道抵挡不住红粉骷髅?”
景梵见他越说越气,便迈开长腿走到他身前,垂首安慰道:“小公子莫急,听我解释。”
“不必向我解释,”云殊华冷笑,“你我二人萍水相,并无深交,何须给我一个交代?”
“不过,我要奉劝景公子一句,在其位谋其政,少沾些不该做的事。”
景梵听了这些,顺从地颔首:“所言极是,那不如小公子来教教我,如何克制自己的欲念?”
云殊华怒极反笑:“景公子何必要我来教,不如去自己的师门看一看,问一问……”
“──你做什么?!”
只见景梵拉着他的手臂,一把拽入自己怀中,旋即将他整个人抱起来,行云流水地隐入一旁的小巷。
这个角落无人经过,街边的灯火却能隐约地照进来,云殊华挣扎不过,眼前赫然是男人漂亮的喉结,借着光抬头看向他,不期然撞入一双幽暗的眼。
那双星眸里,压抑着裹挟而来的,是欲.念。
云殊华身量高挑,但比景梵还是差了些,如今被他抱着抵在墙上,唯有倚着他的手臂才能勉力支撑。
这一切动作发生得太快,云殊华来不及反应。
景梵贴上来,热息吐在他耳畔:“烟花之地,我确实去不得,所以那些女人都是服侍申城主的”
云殊华一愣。
“不过,我不沾酒色并非因为那些清规戒律,”景梵勾唇,叹息道,“实在是心上人醋意太大,不敢如此。”
“心上人……”
云殊华茫然地想,他为何会有一个心上人?
又为何要这样抵着他,难不成不怕那位心上人伤神吗?
“对,是心上人,”景梵眸色深深,其中蒙着一层火焰,他哑着嗓子问,“你就不好奇他是谁?”
云殊华看着他眼眸中倒映的自己,不知怎么的,心里蓦地有了个猜测。
“小公子好聪明。”
景梵见他眼底染上旖旎之色,笑意扩大,满意地在他唇角印下一吻。
清莲香将云殊华的周身密不透风地裹起来,理智告诉他要与眼前的男人保持安全的距离,可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想与他靠近、贴紧。
云殊华攀着他,紧紧看着他的表情,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呼吸错乱。
景梵偏过头,凑上他的唇瓣,见青年下意识地闭上眼,将要进行的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他想起这次来渚城时做的决定。
爱他,敬重他,尊重他。
于是,景梵双目微微发红,渴道:“可不可以吻你?”
吻?
这个字眼让云殊华有片刻地清醒,可他倚在景梵怀里,揽着脖颈的手不由缓缓地收紧。
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
景梵喉间滚出一丝笑意,俯身衔住他的唇,温柔且深入地与他勾缠起来。
云殊华指尖攥紧景梵月白的领口,指节泛白,呼吸加快。
无人注意到巷子里,正有人耳鬓厮磨,相拥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景梵终于放开了怀里的人。
云殊华靠着冰凉的墙壁,失去男人的搀扶,竟忍不住向下跌。
景梵眼疾手快将他捞在怀里,失笑:“这便受不住了?”
“你……”云殊华不服,“恃色行凶不说,还倒打一耙。”
景梵应承道:“偷香窃玉本就是快意之事,更何况小公子这样美貌,何乐而不为?”
云殊华狠狠抹了抹略有些肿/胀的唇,颇有些气恼。
到底是自己色迷心窍。
若不是对方那张脸,他何至于让景梵得手?
云殊华闭上眼,感受着迷乱的气息与擂鼓般的心跳。
景梵则耐心地帮他抚平衣角的褶皱,不多时,便又还原出了一个翩翩公子。
他将云殊华送回申府,趁其不备,又将其按在墙上强攻一番。
云殊华这次是清醒的,他化出一个手刀,向景梵后颈劈去,却被他轻易化解。
两只手被人擭住,拉高,动弹不得。
景梵吻得深入,技巧也颇为高超,不过三两下,云殊华便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最后,男人不舍地将他放开,缓声道:“乖,我等你想起来的那一天。”
想起来……想起来什么呢?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云殊华才明白过来。
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预警!马上要完结啦!
第111章 悠悠我心
睁开眼,又回到熟悉的房间。
云殊华腾地一下坐起来,向窗牖看去,只见外面天光大亮,已是清晨。
走出房门,迎面便望见去后院烧水的小厮。
云殊华对着他勾了勾手,问道:“城主大人昨日可回了府?”
“回公子,大人三更时分才归来,现下还未起。”
“那与他同行的那位公子呢?”云殊华连忙问,“他可住在府中?”
“奴才不记得有过什么公子……昨夜城主大人是一个人回来的。”
“就是那位来自五域仙山的道修,他去哪了?”云殊华面色一沉,声音像结了一层冰霜。
从未见过云殊华这副样子,小厮双肩抖了抖,低下头去,惶恐道:“云公子,昨夜确实是城主一人归家,除了近身侍卫……并未见到其他的人。”
“……”
云殊华做了个深呼吸,这才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待小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云殊华转身向申柘的院落走去。
他誓要问到景梵的下落,便在院前等了许久,竟也不觉得疲累。
就这样等了一个时辰,侍奉的婢女才迈着碎步子上前来道:“云公子,城主大人已醒。”
“快带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要问。”
那婢女迟疑道:“这……虽是醒了,可城主大人还未梳洗,现下不方便见公子。”
“不见我也好,劳烦帮我问一句,昨夜那位景……”
云殊华忽然怔住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整夜的梦里却全都是他。
“云公子?”婢女不解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问一问那位景公子,他去了哪里,”云殊华按了按眉心,摆手道,“去吧。”
婢女对着他行了一礼,唯唯诺诺地退下,一盏茶时间过后才从申柘房中出来。
“云公子,大人让奴婢转告您,那位景公子已经离开了渚城。”
“什么,他走了?”
云殊华双眸微瞠,喃喃道:“那他为什么要走……”
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城主大人说,崎城有不少魔界残部戕害百姓……景公子听闻以后便自请离开了。”
原来是,自请离开。
云殊华浑身卸了力,半晌才说:“退下吧。”
那婢女虽不明白云殊华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却也不敢触他的霉头,乖乖应下后便继续去伺候申柘了。
好不容易寻到一点有关过去的突破口,随着景梵的离开又再度陷入僵局,云殊华心一横,决定等他回来。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总是不见他的身影。
那人还没等到,云殊华竟在某天亲自解开了有关过去的谜题。
一切都源于那个叫人昏昏欲睡的正午。
云殊华批完几份公文,用过午膳,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意识昏沉间,忽感有人缓缓向他走近,那人站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
云殊华半睁着眼,首先看见的便是白玉缀着的腰封,其下挂着一块玉佩,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这人身穿白衣,腰细腿长,衣袂处绣一朵莲花。
莲花……
云殊华抬眸看去,一眼望见那张熟悉的脸。
……竟然是他自己!
云殊华一阵心惊肉跳,猛地从桌上坐起来,额上冒出冷汗,大口喘息着。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立刻站起身向后看去,屋内空无一人,穿堂风轻轻吹过,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梦。
那个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模样稍稚嫩些,眉间点着淡白色的额印。
云殊华捂住脸,过了好一会才从那个梦中回过神。
他扯开座椅,摇摇晃晃走到拔步床内躺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最近怕不是魔怔了,竟然做这样的梦来吓自己。
云殊华闭着眼平复心情,没过多久便再次陷入梦乡。
随后他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次并未像从前那样模糊,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梦境翻来覆去围绕着一个人。
是那位景公子。
或许,叫他师尊更好一些。
云殊华清醒地看着梦境中的自己,先是出现在兵戈相接的战场上,双臂紧紧抱着一个人,抬头看去,赫然是景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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