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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眼泪，也没有哭声。但惨白的面色和眼神中透露出哀戚，让余以弦感觉浑身都被笼进了一股难以抵御的接近死亡的绝望气息中。俞萌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悲伤的眼底里闪过一丝难以被察觉的狠绝，但只一瞬却被余以弦捕捉到了。
余以弦心脏如遭猛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发颤。
她记起来了，这部电视剧讲述的是女主角的成长之路，在家规森严的府尹家里长大，因为不是嫡出而从小遭受打压的女孩子，吃尽冷眼，绝不会因为年幼而不知礼数。在府里，她的娘亲只是生下她的工具人，当着当家主母的面，她连娘亲都不能唤，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放声痛哭呢？
而且从后面的剧情来看，女主角早已猜到娘亲和哥哥突然暴毙，原因与当家那对母子有关，她之后活下来的动力起码有一大半是为了复仇，在这个还未羽翼丰满的时候，大家都埋头沉默，就更不能表现得过于引人注目了。
余以弦微微张着唇口，忍不住为俞萌的演示拍了两下掌。
俞萌站起身，缓缓从情绪里脱离，她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两口，又深吸几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只余下眼圈仍有些泛红。
“俞老师，我.....”余以弦还沉浸在表演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明明自己也还正在受到戏剧中的感情影响，俞萌却率先轻拍两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抚。
“原来哭戏不一定要哭出眼泪。”
“有时候人到了最悲伤的时候，不一定会用哭来宣泄。”俞萌顿了顿，垂下眼眸，注视着地板上的一处，“没有体会过的人，很难想到这一层。”
作为演员，共情能力相当敏感的年轻女孩立刻把疑惑又关注的目光投向她，眨巴眨巴的眼睛，透露着单纯不带八卦气息的担忧。
俞萌抿着唇笑了，可能是刚才为了给这位好学生更充分地展现演技，她鼻头还有些发酸，忍不住把手放在余以弦头侧顶上揉了揉，“像身体颤抖这类外放的技巧性动作不能蛮力推进，它和感情是相辅相生的，最重要的还是感情，你有天赋，不要浪费。”
“俞老师，你今天夸了我好多次。”
说实话，余以弦有些受宠若惊。虽说长这么大岁数了，早就不是等着老师发小红花的小学生，但能得到他人的首肯，尤其这“他人”还是校内外闻名的沈冰蓝，内心的荣耀自豪感还是令人心脏怦怦乱跳。
“我只是......不忍看见暴殄天物。”
余以弦笑眯眯的，还带有点婴儿肥的脸颊跟着唇角的弧度鼓起。
俞萌失神了一瞬，又很快低下眼眸，“有很多童星都放弃或者不珍视老天爷的馈赠，最后观众却用一句轻飘飘的‘揠苗助长’了结所有的失误，很可惜，我不希.......”
“我不会的！”余以弦有些着急地抢了话，她捏紧拳头，“俞老师，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让我有底气打下这段字↓
我又可以了！我又能日更了！
23、Chapter23
承诺的意义有多重？
对惯常信口胡诌的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余以弦来说，这会是她在意识里刻下烙印的绝对任务。
余以弦向来很重视她对人许下的诺言，从小就是。
比如不愿让她过早步入影视圈的妈妈和一心想把她培育成明日之星的爸爸在家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的时候，她曾用年幼的声音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许下了一个诺言，她会完成所有义务教育再去追求演艺的梦想。
这个诺言她一直坚守着，即使爸爸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执意离她和妈妈而去，她也没有因此而食言。
再比如她在众多追求者中终于选择了一个最让自己心安的男孩儿后，她答应了要和他不畏流言蜚语的在一起，她也一直坚守着，直到对方率先踩碎约定。
余以弦觉得自己在情感上可能是个极容易冲动的人，但对于演员来说，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她有能力用自己的方式去维护和承担她每一个动情的当下。
高小朵把她送回鸿壹的宿舍之后就离开了，她一个人窝在像大团子的懒人沙发上，借着窗外从树梢缝隙里闪烁进来的月色，望向摊开的右手手掌。
俞萌在听完她的承诺后用不大不小的力度握了她的手一下，虽然温度早就散去，但柔软的触感被掌心的皮肤记住了。
俞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吧。
酒店里的捉弄是为了提醒她女艺人一定要注意自己在外的形象和安全，培训时的冷言冷语也不过是作为老师在尽应有的责任和义务。俞老师，真是个很用心很好的人，也怪不得费云云这么喜欢她呢，在年少青涩时期有一个这样可以拼命追逐和仰望的终点，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余以弦又何尝没有这样的目标？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她就喜欢上叶青霭了，那个时候的电视剧画面并不那么高清精美，剧情水平也不一定有现在的深度，但年轻的叶青霭在剧里的扮相着实把她美翻了，无论是古装还是时装，眉眼嘴角的弧度都让人深深沉浸在角色的魅力之中。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余以弦开始明白演员可以成为自己去奋斗的事业而非仅赚钱糊口的职业。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余以弦脑袋还有些懵。可能因为隔日就是终审了，评比前的紧张心理让她晚上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居然澡也没洗直接睡晕在了懒人沙发球里。
她艰难地爬起身去照了照镜子，完了个蛋，脸水肿得厉害。忙手忙脚地敷了张面膜才消下去些许，又趁高小朵来接她的空隙洗了个澡和头发，总算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香喷喷了。
有公寓钥匙的高小朵兴致勃勃地开了门进来，从余以弦的卧室门外探出半个脑袋，“以弦以弦，紧张吗？”
“不紧张.......才怪呢。”
余以弦最后上好哑光色的口红，又用唇釉补了补，在穿衣镜前抿了抿唇，用小指的指腹抹去略微涂出唇线外的部分，满意地瞧了瞧反射出来的自己。
好一个光鲜亮丽的一个小美人儿，可以！
到了鸿壹的时候离九点还差个十分钟，上电梯半路上遇到了宁然，显然也是精心装扮过一番，本就高挑的个子还踩了双高跟的皮靴，身上套着一件浅色长款风衣，把人衬得更是气质非凡。
虽然同是竞争角色的对手，宁然却毫无敌意，率先朝余以弦温柔地笑了，“以弦。”
从见她第一眼起，余以弦就没来由的对她有好感，她主动伸手把宁然拉进电梯，由心地夸赞，“宁然，你今天好漂亮。”
宁然有些羞涩地笑，迈了两步和她并肩亲密地站到一起。
两个人都算是提前了些到达面试室的，却没想到俞萌比她们要更早。
面试室里被布置成了一个圆形的小舞台，木制的地板和三面环绕的镜子看起来和她们平常练功的地方没什么两样。倒是学芭蕾舞出身的宁然立刻眼尖地发现了绕着镜子设立的把杆。
“是要考核跳舞吗？”她疑惑地向余以弦寻求答案。
余以弦当然也不知道，她摇摇头，眼睛向小舞台前一排评审席看去，俞萌和一众看着就肃穆端庄的评审们早已经入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们，让她心脏紧张而跳动得剧烈。
俞萌状似面色平静，心里却波澜四起。她察觉到余以弦正往自己这里看过来，慌忙收起眼眸里细微的担忧。余以弦今天的妆化的很精致，衣着也修身得体，头发全数扎成了一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人很是精神，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装扮了来的。
看到她这么有自信的模样，俞萌当然是开心的，可刚才有件事让俞萌总觉得心下不安。
她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后竟遇上了裴玉婷，裴玉婷显然刻意提早来了鸿壹，与俞萌擦肩而过时向她问了好，看似尊敬，表情却似笑非笑。
这个考核的关键点，她单独去找苏伊青是要做什么？
俞萌来不及想明白，规定好的考核时间就要到了，裴玉婷踩着点踏进面试室，比起另外两人，她的淡妆素衣就显得朴素多了，明明天生条件就要略逊一筹，更该在后天勤加修饰，她却这样登场，惹得余以弦好奇地多打量了她几眼，恰好对上了裴玉婷扬起的唇角。
虽然是笑着，却让人感觉寒意陡生。
余以弦浑身抖了抖。
“怎么了？”一旁的宁然察觉到余以弦有些不对劲，用手搭上她的肩膀。
余以弦摆摆手，余光好像瞥见了俞萌在看着自己，等她望过去时，俞萌又在看着别处，似乎刚才那个担忧的眼神是她的错觉一般。
“准备一下就可以开始了。”
评审席最左边位置的男人叫郭鑫，很有眼色地在看到苏伊青入场落座后才开了口，他是鸿壹选角团队里的副导演助理，平常和各大演员的经纪人关系混得不错，简历一般到他这儿得卡一关才能进导演眼皮底下。
所有训练生都乖乖地站在了木质舞台中央，腰背尽量挺拔以显得人更精神。
在大家都竖着耳朵等郭鑫发话时，他却突然压低了嗓子，不满意道：“怎么回事儿啊你们？”
训练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不知道来终审要卸妆吗？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要勾引谁啊？”
话说得有点难听了，有点脾气的几个小艺人都黑了脸，余以弦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们要选的女主角是朴素类型的，你们这样不合格，都去卸妆换身衣服。”
郭鑫这话里的“你们”显然不包括本就穿得普通的裴玉婷，她像是很诧异似的看向其他人“你们要去卸妆啦？”演技着实拙劣，眼底里肆意的得意完全不加掩饰。
比起要被卸妆的几位训练生，俞萌才是更觉愣神，她翻了翻自己桌前的评审表，发现上面并没有这一环节，显然这是郭鑫收了什么好处使的绊子，她赶紧向评审席中间的苏伊青望去。
苏伊青双手交叠在胸前，背部靠在椅子上，面色看不出情绪。
现在的化妆技术犹如整容，素颜面试早就有人开了先河，从对演员的面相骨相考核来看也无可厚非。
郭鑫是鸿壹的人，连苏伊青都没有反应，俞萌只是个外聘来的培训教师，又有什么由头去阻拦，让她坐在评审席上无非是给庆南戏剧学院一个面子罢了。
俞萌不自觉眉头蹙起。
24、Chapter24
舞台上的训练生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评审席无人有反应，余以弦知道没有余地了，一咬牙，拉起宁然的手臂准备和她一起去化妆室面对残酷现实。
卸就卸吧！反正我们年轻，胶原蛋白充足！
“等等，”苏伊青突然开口了，她看着郭鑫，食指慢悠悠点了一下裴玉婷，“她呢？”
“她是素颜来的，不很影响上镜的判断。”
“是吗？我想看看清楚，一起卸了吧。”苏伊青语气淡然。
郭鑫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尴尬，但最顶头的老总都发话了他也没辙，于是对着裴玉婷摆摆手，“你们都去吧。”
“......我！”裴玉婷想说些什么，但被郭鑫瞪了一眼，她只好将话咽了下去，十分不情愿地跟在了余以弦身后一起进了化妆室。
三个人排排坐在镜子前，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余以弦没想到有这么一茬，压根没带任何卸妆工具，还是宁然默默递来了挤好卸妆油的卸妆棉。
余以弦接过来，道了谢就听见裴玉婷阴阳怪气的声调，“余以弦你可真行啊。”
余以弦向来不是个怕事的性格，别人不挑明她还能跟对方那儿演演戏装装和谐，但要是挑衅到她面前来了，她这脾气就压不住了。
“怎么的？这还流行上恶人先告状了？”
“以弦......”宁然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这处拽，想来宁然并不希望闹大事情，话里尽是安抚之意。
裴玉婷冷哼着：“哪能呢，我这是夸你，勾搭上俞萌不说，还把小苏总拿下了，这魅力可以啊。”
话里话外都是嘲意，就差直接把‘余以弦爬上俞萌和苏伊青的床’这话挑得明明白白了。
“......你！”
余以弦顿时气血冲上脑门儿，身后的宁然平常看着文文弱弱但毕竟身高比她有优势，她看到余以弦从椅子上跳起来顿觉紧张，两只长手把余以弦肩膀一卡，就摁紧在怀里，“好了好了以弦，我们先卸妆吧！”
裴玉婷又一声冷哼：“宁然，我看你也别卸了，趁早回家休息，卸不卸的这角色早轮不上你我。”
余以弦明显感觉到揽住自己的胳膊一顿，直把她委屈地往身后望去，“宁然......”
“既然让大家都卸，说明是公平的。”宁然松开了余以弦，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卸妆棉对着镜子开始仔仔细细擦拭掉化妆品的痕迹。
裴玉婷翻了个白眼，也扭身回位置上，边卸边嘟囔，“不撞南墙不死心......”
余以弦见宁然安安静静，对裴玉婷的话仿若从未听闻，只好也按下心里的波涛汹涌，对着镜子卸掉妆容。
俞萌在评审席上坐了不到十分钟，舒适的软椅上跟长了钉子似的，让她一会左腿搭在右腿上，一会儿右腿搭在左腿上，就差起身去化妆室看情况了。
苏伊青瞥了她一眼，“俞老师，翘腿对胯骨和腰都不好。”
俞萌动作一僵，这才发觉自己确实看起来太躁动不安了，于是把搭在膝盖上的右腿缓缓放下来，调整好坐姿。
苏伊青扭头朝她笑笑，没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几个人就接连着出来了，应该都是刚刚洗过脸，虽然面部不带任何水珠，鬓边的头发看得出还有些湿润。
宁然看上去变化不是很大，但可能因为过瘦，高光阴影一卸，颧骨就显得高了些，眉毛淡得几乎不可见，不过这些个问题不算大，底子可以的话化妆都能解决。
余以弦则是仗着年轻，算是里头变化最小的一个。洗掉了化妆品的覆盖，皮肤反而更显水嫩白皙了，也就是昨晚没睡好在眼底下留了点黑圈，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唇都是一路流畅的线条，骨相是电影界最爱的上镜脸。
而裴玉婷，她的面色立刻暗了三个色号，皮肤干裂不说，连鼻头都塌了两分。
郭鑫心内连连暗骂裴玉婷不经事，这么点钱就连累自己在苏伊青面前露马脚，但这场面还得继续主持下去，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扯起笑脸让评委们观察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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