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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委们互相之间对视了几眼，心下都有数。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谁优谁劣，演艺界这么个靠脸吃饭的地方，裴玉婷在娘胎里就差了大半截不说，私下还爱搞这样的小动作，可见品行堪忧。
裴玉婷神色紧张地望向苏伊青坐着的方向，却见苏伊青表情淡然地在纸上涂抹两笔，然后开口道，“好，继续吧。”
“首先恭喜大家进入最终的考核，也感谢各位愿意参与一个月的加训。虽然保密措施做得极好，但大家应该都清楚这次筹备的电影是鸿壹这一季度的S+级项目，所以接下来我们的考核也会相对严苛。”
郭鑫一改刚才的嘴脸，扬声宣布时，一番话说得很是礼貌有加，让人感觉就算是没选上也难朝他发火，当然大家都没注意到这点，只发现了郭鑫话里的重要关键信息。
这次的电影？原来这部片子是电影啊！
鸿壹极少投拍电影，一般都是长篇巨制大牌云集的电视剧，也就是说如果能入选上这次的女主角，那就成了鸿壹近段时间极力捧得大荧屏新人了！
这种资源和班底，就算是没爆红，也能光荣跻身电影圈拥有一小席立足之地了，至少咖位就算是提起来了。
余以弦暗暗捏紧拳头，拼了拼了！
“那就开始审核环节吧。”
还真让宁然猜准了，舞台的布置确实是用来跳舞的，按照郭鑫口述的要求，她们得根据播放的音乐在舞台上即兴舞蹈。
裴玉婷面色刷的白了，余以弦也心下一紧，她之前就猜到了剧本有可能和舞蹈有关，本来让唐黎给定了个舞蹈班的，但是因为俞萌的培训她一天都没去成，现在对这方面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准备，她和裴玉婷一样，在这环节只能完全摸瞎了。
相比起另两人，宁然淡定自信多了，考试撞上擅长的题目也是一种能力。
按规则是按编号轮番上阵，裴玉婷被点名第一个上，她局促不安地上了台。
音乐一起，是首符合她风格的可爱曲风，看起来放音乐的人还挺照顾她的，但她仍是呆呆地站在舞台上，拳头攥着自己的裙边，连眼睛也不敢和评委们对视，和刚才在化妆室里盛气凌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为什么不跳？”音乐停了，评委席里有人拿着麦克风问了一句。
“我......老师，我不会。”
“下一个吧，宁然。”
裴玉婷匆匆下台，和宁然擦肩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宁然微愣，但马上要轮到自己了，她收回视线，大长腿一步一步坚实地迈上了台。
播放的曲子是一首经典的法国芭蕾舞曲，听到这里，在台下旁观的余以弦心里暗暗思忖，看来这回的曲子并不是随机放的，评委很用心地选择了和她们个人相契合的，能展示优势的曲目。
她的视线不禁望向俞萌，会是和她们接触了一个月的俞萌选的吗？那俞萌会给自己选什么曲子呢？
像是感受到了炽热的视线，俞萌往台侧抬眼看去，恰好与余以弦对视。余以弦的坐姿很端正，两手搭在膝盖上，是俞萌这段时间对她天天训练渐渐养成的良好习惯。
宁然不愧是专业舞蹈演员出身，在台上连做了两个有难度的技巧动作之后，抓住了全部人的目光，余以弦也不禁看过去，芭蕾很好的展示了宁然的身段美，艺术的感染力暂时消散了一丝余以弦的紧张感。
满堂喝彩之下该轮到余以弦了，她低头深深呼吸两下，才昂起首快速地上了台，宁然下台时轻轻抚了她的手臂，悄声道：“别紧张，应该是俞老师选的曲。”
余以弦点头，“嗯！”
“好，余以弦做好准备。”看她已经站上了台，郭鑫拿起麦克风示意控台放音乐。
音乐一响余以弦就愣住了。
这是一首开头舒缓但后面鼓点明显很有节奏感的曲子，是她大二参演系里迎新晚会表演时用的曲子。虽然后来没有再表演过了，但因为当时系主任的严格要求，她和同节目的同学在练习室死磕了一个月，后来练到睡觉的时候都在梦里跳舞，恐怕肌肉都记忆住了每个动作。
她抬眸直对上了俞萌的视线。原来......原来俞萌那么早就知道她了？还看过她表演了？
余以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扑通起来，但音乐已起，舞台没有余裕的时间给她激动。赶紧回过神，在第二个小节的时候准确地踩进拍子里舞动起来。
主位的苏伊青从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坐起身，她一手转动着用来打分的中性笔，一边认真看余以弦的表现，“俞萌老师选的曲子都不错。”
“谢谢小苏总。”
苏伊青侧头望了俞萌一眼，笑了笑，又转身继续看着台上的余以弦。
被赞许了的俞萌暗暗压下奇怪的感觉，心下疑惑苏伊青是真的喜欢她的选曲还是有其他意思。
“这个宁然底子不错，剧里也不用找替身了。”
“余以弦也可以，几个舒展的动作也符合我们要找的感觉。”
“舞种不一样，还是宁然好点吧。”
有几个评委话里像是在点评，实际上眼珠子都跟着苏伊青的表情转，虽说鸿壹请了他们来选角，但最后拍板还得看苏伊青的意见。如果苏伊青有透露出对哪个人选的偏爱，他们等会就更好打分了，可奈何试探来试探去，苏伊青都面色平静，状似非常认真地在看余以弦的表演，对他们的言论并未理会。
秦助理轻咳了一声，几个评委也聪明地闭口不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伊青：（低头推眼镜）过来人，我什么都懂
25、Chapter25
定格在Ending Pose上，余以弦因为刚才的舞蹈动作而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剧烈，她缓缓收回动作，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这一段舞跳得酣畅淋漓，不管评委们如何打分，她自己至少感到满足和投入，竟然连汗水从额间冒出来都没有感觉。
听到郭鑫宣告短暂休息一会，余以弦下了台，宁然递上一张纸巾，衷心地夸奖，“好帅啊！”
余以弦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裴玉婷，她在化妆室里的话还在自己耳边回响，她不在意裴玉婷如何看待自己，却担心宁然有没有往心里去，她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过她的好意。
宁然笑着摇头，像是能看懂她的心思，她把纸巾塞进余以弦手里，“别在意她的话，我信你。”
余以弦呆呆地攥着手里的纸巾，虽然她并没有做如裴玉婷话里所说的那些事，但俞萌这些天单独给她开小灶也是事实，在三个人的比赛中她偷偷去加补了课，现在却换来宁然真诚的信赖，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宁然，其实......”
“休息的差不多了就都过来吧，准备下一个环节。”郭鑫催促起来，宁然没多说什么，拍拍她的肩膀转身上台了，余以弦的话头被打断，她胸口憋闷着，却也无法，只好先跟着一起上台。
“接下来是真实剧本试戏，台词不多，就一张纸。”在郭鑫说话的同时，有工作人员上来给训练生们分发了台词纸。
裴玉婷低头一看，眼睛都瞪大了，她率先叫出声，“瞎的啊？”
郭鑫点点头，“对，女主角是个盲人，她立志成为舞蹈家。”
“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闻声齐刷刷往评委席看去，苏伊青双手插.在胸前，正面色沉沉地看着台上。
“没有......”裴玉婷慌忙道歉，避开了苏伊青的眼神。
大家都知道这个片子能促成的主要原因就在于苏伊青，显然苏伊青对剧本是很满意的，裴玉婷的过度惊讶仿佛在质疑她的选择，当然很令人心头不快。
宁然拍拍胸口，其实她也感到很惊讶，但庆幸并没有像裴玉婷一般冒冒失失地喊出声徒增小苏总的反感。
她犹记得某年爆红的一个节目，舞者们穿着传统服饰，美得如天外飞仙，最后经过主持人的介绍才知道这群舞者都是聋哑人，听不见音乐以及节拍，必须用身体感受舞台轻微的震颤才能踩在节奏上完成一场表演。
舞是美了，但节目成型过程中的滋味，只有经历过的她们才有感触，就宁然这样一个健康的舞者而言，都是边流泪水边流汗水苦过来的，更别提身体有缺陷的人了。
而聋哑舞者至少还能照着镜子去比对调整自己的动作，但如果是盲人呢？
宁然想不出来，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舞者，她实在想不出来。
“是《见》吗？”
在两人看完第一段背景介绍就开始惊讶疑惑的同时，余以弦已经认真将纸张上的剧情以及对白读完了，虽然出场角色的名字用了A、B去替代，但台词和剧情走向都让她觉得非常熟悉。
苏伊青有些惊喜，不禁追问了一句，“你知道？”
余以弦点点头，“嗯，之前看过书评。”
看完电影之后去看影评是余以弦作为演员的功课也是闲暇时的爱好，为此她专门加了网络某论坛的一个讨论小组，里面除了影评偶尔也会有一些书籍推荐。恰巧就有个帖子推荐了一本叫《见》的书。
书名很简单，只有一个字，但让余以弦起了好奇心，遂点进去瞧了瞧。
推荐的人语气很诚恳，表明了这不算是一本很符合畅销商业标准的小说。虽然结局是喜闻乐见的皆大欢喜，但女主角从一个盲人按摩女成为舞蹈家的过程，不可说不艰辛苦涩。
家人的不支持，社会的偏见歧视，痛苦的训练，生活的不便，都是磨砺她伤口的盐，唯一陪伴她让她能坚持下来的只有她心中构想出的一个天使。作者的文字质朴无华，但每一个情节的描写都很细腻，十分戳人心窝，认真读下去会有种与女主角共同经历一切的感觉，痛也痛得真实，开心也开心得爽快，算是个励志类的大女主故事。
认真看了长篇书评的余以弦当下有一点被勾起阅读的兴趣，只是后面开始准备复出，并没有时间去看完全书，她便诚实地说了，“不过还没有看过书。”
苏伊青点点头表示明了，“开始准备吧。”
选段的内容都是一样的，是女主角遭人欺凌后一个人在房间里的独白，但是没有动作提示，只有台词。大家都没看过原著，算是同一起跑线，只看过一点书评的余以弦也并不算吃透剧本，换言之，能表现出什么样的感觉全凭演员的演技以及自身感悟角色的天赋了。
给了一段背诵台词的时间后裴玉婷又是第一个上，也许是上几个环节的失利有所打击，卸了妆的她失去了提升自信的面具，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明明一句简单的台词没背全不说，演技浮夸得像是全世界欠了她五百万。她嘶吼着，咬牙切齿地念着台词：“这次错了，我就再练一百遍！我要让她们都看看我是可以的！我绝对可以！”
她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语言声音的发泄上，眼神却透着怒火，完全不像一个失明的人。
评委们听得紧皱眉头，耳朵阵阵发痛，短短五分钟的个人独白简直度秒如年，好不容易结束了都纷纷在纸张上写下不太好看的分数。
宁然可能是吸取了裴玉婷的教训，没采用那么外放的表演方式，她上台后便立刻双手环住膝盖蜷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盯着一角，盲人的架势倒是有了点。泪花在无神的眼里打转，声音也颤抖着，“这次错了，我就再练，我要让他们都看看我一定可以......”让人见了心生怜意。
评委们这次倒没有很痛苦的表情，但看起来也并不很受触动。
等到怒吼版和委屈版都结束了，众人把视线都投向了余以弦，不得不说大家都有些好奇这个以美眸闻名的天才小童星会怎样表现一个盲人？期待着期待着，心理预期门槛已经拉得比另两人要高一些。
他人的期望过高，这并不是一个对余以弦有利的事，这会影响评委们在评判她和评判别人时的标准产生区别。
余以弦心里也非常明白外界对自己的期待，这一次，一定得表现好，不能辜负自己这么些年来的坚持，不能对不起俞萌对自己投入的心血。
——有时候人到了最最悲伤之时，不一定会用哭来宣泄。
——感情是最重要的，把这个角色的灵魂放进你的身体去经历，去感受，不要用外人的眼光去理解她。
——你有天赋，不要浪费。
——挺直背！
——用心去看，不要用眼去看。
这些天来俞萌对她大大小小的教诲一句一句在脑海中回响，余以弦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用心去看，用心，用心.......”她唇齿微动，轻轻重复着。
因为天生的残缺而遭人排挤欺凌，女主角会感到悲伤痛苦是符合正常的心理过程的，只是普通人也许就此感到无力而消沉下去，但女主角不该这样，如果她停下步伐了，她就不会是结局那个站在舞台上笑得灿烂的舞者了。
悲伤......愤怒、痛苦，还缺什么？
余以弦在心底里反复咀嚼，还有、还有她想要实现梦想的坚定？这一系列的刺激只能是河流里的礁石，将她这朵浪花越是阻拦越是激荡得高昂。
她捏了捏拳头。
“这次错了，我就再练十遍，五十遍，一百遍！”
余以弦将自己漂亮水润最惹人心动的眼睛闭上了，话音落下之时右眼眼尾滑下一滴泪水，她咬了咬因为受辱而发抖的下唇，同时挺起背脊舒展开手臂，做着几个芭蕾舞的基本动作，“我要让她们都看看，我可以！我绝对可以！”
她的声音并不像裴玉婷般嘶吼出来，而是在委屈又悲愤的颤抖中透着隐隐的坚定。
控台将追光打亮，铺洒在她身上，虽然舞蹈动作并没有宁然那样的专业，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几个动作的模样，让人顿感书里倔强的女主角翩然现身。等到台词纸上的内容都结束了，余以弦仍闭着眼睛坚持反复着动作。
啪。啪。啪。
三个响亮的掌声让所有人回了神，苏伊青欣慰地叹了口气。
委屈但不怯懦，悲愤但不狂怒，不得不承认余以弦这一段让她回忆起许多，她扭头看向掌声的源头，是总一身夹克标配着同色帽子的男人，刚才几个环节中评委们窃窃私语半天，只有他默默看着没有发过言。
俞萌也看了过去，这人她可太熟了，刚才落座的时候她便打了声招呼，这人就是一直跟在顾远浩身边的助手，辛奕。说是助手，却因为特别能参悟顾远浩的艺术直觉而常常比副导发言权更高，说是顾远浩带在身边的关门大弟子也不为过。
《如水》选角时，辛奕是第一个从一堆照片里挑出俞萌递给顾远浩的人，要算起来，辛奕既是俞萌的师兄，也是俞萌的小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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