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寇枭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带着深深勒痕的手就想去扶她,又怕一不小心就把她捏痛了。
周慧珍摇了摇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那勉强应该可以称之为笑容。但在此时,在这张恐怖的脸上却显得尤其美丽,她拉过寇枭的手,沾着身上的血在他手臂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出口在走廊尽头,红色柱子旁边有暗门。”
寇枭盯着那一行血字,马上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去抱她:“走!”
周慧珍又是摇头,仍是固执地在寇枭手上写:“我等了这一天已经很久。”
她写完这句话就开始坐在原地喘气,眼前开始模糊起来,忽然就捂着嘴往旁边呕吐起来。
颅内出血增压,会让人呕吐。
寇枭脑子里闪过这一医学常识,再顾不上其他就抱起周慧珍往外面跑,外面的走廊很长也很安静,也不知道驻守在这里的其他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寇枭脚步有些踉跄地跑到了她说的那根红色柱子旁,找到暗门打开后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爬梯,一直通往地面的方向。
是一场新生。
周慧珍颠簸着被人背着往上爬,眼前却越来越亮--她仿佛回到了六岁那年,没有悲伤没有苦痛,门外篱笆上的牵牛花开得很大也很香。
真的好香啊。
她这辈子的走马灯没有很多,毕竟都是太痛苦的记忆,都到了临死关头了她也不愿再去想。只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还是得多亏了寇枭,从贾裕那里听说他也是当年的孤儿,后来也算是小小利用了他一把才能让自己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她在寇枭看不见的地方带着歉意浅浅地笑了。
头顶开始出现亮光,她有些出神地盯着看,眼皮子却不自觉的慢慢合上了。
有点累了。
寇枭带着她爬上了地面,这一次不是幻觉--警笛仍在响,而且离这里越来越近。
“喂!撑住啊!”周慧珍听到有人很响地叫她,轻轻皱了皱眉却不再理会。
“警察!前面什么人!”有人吼了起来。
寇枭咬着牙,他知道眼前人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流逝,而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十几年的血海深仇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而这一切到头来居然都是这如此单薄的臂膀在承受。
虽然寇枭不知道她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去到哪里来,但是在这一刻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他们都是十几年前那批原本可以无忧无虑享受美好童年的孩子,如今却因为一个畜生死的死,伤的伤,而他这个逃出来的还是过得最好的那个,起码他还有家。
寇枭堪堪握住她已经逐渐凉下来的手,看着不远处正狂奔而来的警察,眼角终于兜不住那滴硕大的眼泪,很响亮地溅到了她的脸上,晕开了一朵小小的血花。
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卷一到这里就结束了,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如鲠在喉,总之就是这一卷写得很辛苦啦哈哈,肯定也还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以后会继续努力的!(说得跟要完结了一样喂
总之下一卷开始谈恋爱!但是过程也挺坎坷的(扶额),顺便谢谢所有能一路忍受到这里读者妹子,有人看就是我最大的动力!啵儿
📖 卷二:于火 📖
第 30 章
◎穆清静静看着他,眼泪已经淌了一脸,却不发一言。◎
自从住院后寇枭对外界时间的流逝没有丝毫感觉,就像是一眨眼这个漫长的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夏就过去了。
虽说他身处的南方地区并不分春秋,只有冬夏,但在这一刻他也确确实实看到窗外有一片枯叶随风飘落,一直定在一处的涣散眼神也收回了几分。
这是秋天了吧。
寇枭有些疲惫地合了合眼,这些天来服用的镇静药物有催眠的作用,总是让他处于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里,长久下来他都有些麻木了。
旁边雪白墙上挂着的电视机被调到了最小声,但仍在固执地播放着,听起来都断断续续的:
“下面播放一则新闻... ...关于晨光孤儿院遗址的地下发现毒/品制造工厂... ...涉及金额巨大... ...因此犯罪嫌疑人已被一审判处死刑... ...”
寇枭轻轻皱了皱眉,按响了床头的护士铃。
“怎么了!”按铃没一会就有人雷厉风行地冲进病房,瞪大了眼睛看着寇枭:“你有什么问题?”
“帮我把电视关了,我不想动。”寇枭平静地说。
护士长对于他这种无赖要求无语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拿过遥控器摁了关机键再甩回床头。
“有事再叫我。”她粗声粗气地把“有事”两个字咬得极重,又瞪了寇枭一眼出去了。
“兰姐,他又怎么了?”门外实习的小护士有些畏惧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在看到寇枭苍白面孔上的冷淡神情时就微微红了脸,马上把头给缩了回来。
“能有什么,有病呗。”护士长没好气地说,顺手在她头上轻轻扇了一巴掌:“行了别看了,干活儿去。”
小护士扁了扁嘴还是依依不舍地看向门口:“这个帅哥到底有什么病啊... ...”
“身体没病,心里有病。”护士长含糊地说完就板起了脸:“你还站在这里是吧?”
“我走了走了,有病号喊我扎针。”小护士赶紧抱着东西跑开了,嘴里又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可惜了... ...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寇枭把自己摔回了枕头上,闭上眼却又睡不着了,眼前纷乱的又是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情景:有时候是一些歇斯底里的大喊,有时候又是几张惨死的脸和一些不明意味的呢喃。也就是这些东西一直把他困在这所医院里,要是他再像上次那样突然失去控制的大喊摔东西还差点打人,或者说多来几次,他就能直接在精神病院预定床位了。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往家和老何的方向想,多想一些温暖的事情没准就能把他心里那些冰冷的角落填掉,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能不再疼。
寇枭闭着眼睛躺了很久,直到后背都躺酸了都还没睡意,只能再度坐了起来冲着窗外发呆。
老何... ...他身体怎么样了?透析的钱还有吗?
寇枭瞪着窗外的芒果树想着这些仿佛已经离他很遥远的问题,又想到自己出来后都来不及见上他一面就被送到了这里,且这家破医院还偏偏不给探视,住得越久他的心就越寂寥,还谈个屁的心理治疗。
他愣了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忍不住又再次按了床头的护士铃。
“怎么了?”这次抢着跑进来的是小护士,她有些紧张地和寇枭对视着,嘴角却一直忍不住往上翘:“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想睡觉,能不能给我颗安眠药。”寇枭说着,有些奇怪地看了她那副憋笑的表情一眼,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没有没有,你等一下哈。”小护士赶紧收起笑容,低着头就快速走出了病房,过了好一会才端着水和药片走了进来:“给,药效要过一会才能上来。”
“谢谢。”寇枭接过药片就丢进嘴里喝了好几口水,但吃完药后见那人依旧盯着自己看,把杯子一放表情都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小护士咳了一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有些抱歉:“不好意思... ...”
“没事就好。”寇枭也懒得再理,直接翻了个身就背对着她睡了。
小护士深吸了一口气出了病房,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脸颊有些烫:
虽然这个帅哥脾气有点不好,不过真的长得太符合她心意了,就连喝水的样子都那么... ...
“可恶!”小护士叹息了一声,又暗自握紧了拳头:“等他出院那天,我就去要他的微信。”
不过也没见那个帅哥用过手机啊... ...小护士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又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个月,寇枭终于出院了。
虽说心里的创伤一时半会无法完全愈合,不过总算是又能恢复到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寇枭浑身上下拎了个包就打算出门,身后却又传来一声呼喊:“等等--”
他回过头,看见一人急急地朝他这里奔来,是上回莫名其妙盯了他好一会的那个护士。
“有事吗?”寇枭低头看着她。
“请问能... ...能加个微信吗?”小护士鼓足了勇气开口,虽然音量不大但脸上也迅速飞出了两抹红晕。
“... ...不好意思,”寇枭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人之前总是盯着他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和缓,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过脑子:“我喜欢男的。”
话音刚落他和小护士都一同愣了,寇枭也不明白千万个理由为什么自己偏偏要说这个,僵持了一会干脆放弃挣扎直接拎着包转身走了,留下护士一人留在原地仍在发呆。
走出医院迎面吹过来的风都是极凉爽的,看来真的是到深秋了。
寇枭被风一吹就走不动了,站在原地有些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却一点点漫上了迷茫:
出院这天也没有人来接他,那他一会要去哪,要做什么?
等吹够了风,他正打算去外面的马路上打车,眼角无意瞥了一下不远处的芒果树,突然发现树下站了个人,身影还有些熟悉。
寇枭眯缝了着眼睛又打量了那人几眼,脸上才浮现出了震惊。
是穆清。
寇枭还呆愣着,手脚却先大脑一步齐齐配合着朝穆清走去。
离得越近,寇枭的心情就越复杂,震惊的不安的愧疚的,直到距离近到能看到穆清脸上的眼泪时,所有心情才都统一变成了慌张。
穆清静静看着他,眼泪已经淌了一脸,却不发一言。
“怎么了... ...哭什么?”寇枭慌张地想先拿纸巾给他擦擦,翻了半天却也没找到半片纸屑,只能僵硬地又重复了一次:“别哭了。”
穆清看着他,眼泪从眼角一路滑到下巴再凝聚滴到地上,全程都是无声的。
寇枭想起有人说过悄无声息的哭是最高级别的悲伤,沉默了一会才伸出手轻轻把穆清搂到了怀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真的别哭了。”
手触到穆清脊背的一刻,寇枭才反应过来他瘦了,而且瘦得很厉害,背上突出来的骨头几乎硌痛了他的手,脸色也很不好,是他从没见过的苍白虚弱。
“你... ...”寇枭刚开口就顿住了,因为穆清在他怀里抖得很厉害,两只手也死死抓着他的背,嘴里终于发出了一道类似抽气的声音。
“哭出来吧,别憋着了。”寇枭赶紧改口,就怕他这一下把自己给憋过去了。
穆清顿了一会,终于发出了细细的抽泣声,随着抽泣声的渐渐变大,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寇枭把他怎么了。
寇枭被他这突然的哭势吓了一跳,抱着他就想往旁边拖,穆清却把他抓得越来越紧,浑身哆嗦着抽噎:“我还以为你... ...我还以为你... ...”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寇枭赶紧安慰他,说出口的话自己却也觉得苍白无力:“对不起,不该把你扯进来的。”
穆清闷着头只顾哭,眼泪都把寇枭胸前的衣料沾湿了一大片才勉强抬起头,瞪着已经哭红了的眼睛看他,说话的鼻音也很重:“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没有,都挺好的。”寇枭捏着那片衣料抖了抖,看穆清总算平静下来才放开他,犹豫着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穆清抽了抽鼻子,胡乱抹了把脸却不接他的话:“我是替何叔来接你的... ...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今天就来不了了。”
“老何怎么了?!”寇枭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 ...”
“他昨天刚出院,现在在家里等你回去。”穆清又抹了把脸,“真的没事,你别紧张。”
“你一直有去看他吗?”寇枭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深邃,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我不在的时候... ...”
“偶尔,不是经常。”穆清说着低下了头,没有看他的眼睛。
“... ...回家吧。”寇枭看着他就连大号衣服都藏不住的已经瘦脱了形的肩膀,喉头有些发苦。
“你要不要先去看看?”穆清突然说了一句,半响又低下了头:“先回家也可以。”
“看什么?”寇枭皱了皱眉,扶住穆清的肩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你别躲我。”
“就是,那些人。”穆清的眼睛还有些肿,眼神却不再闪躲:“你要去吗?我带你去。”
“去。”寇枭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他身上:“多穿点吧... ...”
“你真的,瘦了很多。”他的语气有些艰涩。
... ...
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窗,寇枭终于又见到了那批人... ...不,以现在这个状态,他们很难被形容成一个人。
寇枭手脚冰凉地看着那些被救出来的人双眼赤红,神色疯狂地被束缚带死死绑在了床上,嘴里也戴上了口塞避免咬到自己的舌头,但四肢还是竭力挣扎着向空中伸去,不断摆出一个又一个常人难以做到的扭曲姿势。
“他们这是... ...”寇枭说到一半就沉默了。
“他们体内已经注射了十几年非法研制的药物,所以这段时间戒断治疗的成效也不是很大。”穆清声音很低,还有些惴惴不安:“不过也得再观察一段时间,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寇枭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望着那群目眦欲裂的人发呆。
这些人的表情,神态,让他只联想到了那些比赛。他们满脑子只剩下出拳,暴力和进攻,已经完全被人为的驯化了。
就像狗,满脑子只剩下咬人的狗。
寇枭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或许就应该远走高飞,哪怕让这些人死在拳场上都比现在舒服。就算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最惨烈不过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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