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砚只道:“是吗……”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迈步。
月光照在他的背后,霜白的衣袍反照出月华的美,令他成了这个夜色里最美的月华,阳清远瞧着,竟无法移步,不由自主地动情,冲着他的背影启唇:“无砚……。如果你愿意,我陪你,不是代替我哥哥,是为了我自己。你也会答应跟我在一起,由我陪着你吗?”
前方的身影再度停步,无砚回眸,只是愣了愣。阳清远快步上前,至他面前,大胆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无砚陡然头脑昏沉,轻轻闭了双眼,然后一个冲动,扑入了阳清远的怀里。光阴从来就没有留情过,当人们沉入了梦境,在梦境里溜达一圈后回到现实,夜晚却已经溜走了,换来了翌日清早的暖阳。
阳清远最先睁开眼,瞧了瞧还睡在身侧的无砚,那张恬静的脸庞正好朝着自己,便轻轻吻了无砚左眼正下方的朱砂滴泪痣。
只刚吻完,无砚的眉心便微微皱起,那双眼睛也缓缓睁开,阳清远立刻闭眼佯装还在熟睡。无砚瞧了瞧眼前的脸庞,然后退下薄衾至腰部,就见阳清远的一只壮实的胳膊横过自己的胳膊、轻轻搂住了自己。
抬了抬这只胳膊,但却像岩石一般纹丝不动,无砚无奈地又瞧了瞧阳清远的脸庞,启唇无奈道:“你是醒着,还是没有醒?”话音落下了片刻,阳清远也仍是没有动静,令无砚不得不发杀手锏:“我有急事要去茅房解决。”
阳清远这才睁开眼,只问道:“你是真的要去茅房?不是想逃跑?”
无砚见他醒了,便又将目光放在他的胳膊上,示意他收回去,没有回答他的问话。
阳清远看得明白,反而将无砚搂得更紧,不愿放开。
无砚惊讶:“你……”
阳清远知晓有些事情越是重要就越该坦然,启唇道:“你心里早已有我哥哥,只怪我太晚遇上你,也许已经没有资格说‘我爱你’。”
无砚听罢,像一块巨石一般怔然,其实在那天晚上酒后亲密之后,他已直觉到阳清远的感情,如今听阳清远亲口说出这番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阳清远良久才放开无砚,爬下了寝榻,捡起落在织锦毯子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上身,随即回头,对无砚微笑道:“我去打些水来洗漱。”就潇洒地转身,打开门扉,又带上门出去了。
无砚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身影至消失,心忖:阳清远……你是阳清名的孪生弟弟,看到你的脸和身影,总令我回忆阳清名。你的确比阳清名温柔几分,阳清名没给我的,你都给了我,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恕我无法回应你的爱。
一转眼间,过了辰时,宫娥将晾干的衣袍整齐地折叠好,用托盘盛着,送回了香语楼,两只托盘搁在了一楼的桌案上,当中的苍青衣袍与水色腰带正是阳清远的。
阳清远将之拿起,嗅了嗅,没嗅出什么气味,便放心了,问宫娥:“宫中的熏衣房,应该什么熏衣香都有吧?”
宫娥答道:“是。宫中的熏衣房里聚集了天下间所有的香物。”
阳清远又问道:“有没有木兰或者丁香?”
宫娥答道:“应该是有的。”便端起盛着苍青衣袍的那一只托盘:“让奴婢送去熏衣房,劳驾大人稍等。”
无砚自外面走进来,正好听到这番对话,问道:“你的衣服都要熏这种香?”
阳清远答道:“本来我带了香囊过来,放在包袱里,但是包袱在客栈。”不由凑到无砚的身上嗅了嗅,自荼白的广袖长衫上飘起一股很淡很淡的幽香扑到鼻尖,忙猜测道:“梅花的香?”
无砚答道:“是雁归岛的梅花,我娘送给我的香囊。”端起托盘就将衣袍送上二楼。
作者有话说:
顺圣紫,牡丹的一个紫色品种。外放抹胸是穿在齐胸外面的抹胸。
第48章
◎砍掉一段碎碎念◎
过了好一会儿,宫娥端着苍青衣袍回来,轻轻搁在桌案上。阳清远再度拿起衣袍,凑到鼻尖前嗅了嗅,满意道:“这宫里的香物果然上等!”随即带进了浴房,沐浴了洗濯了青丝以后,回在自己身上。
正午之前,无砚送他前往宫都的城关,在这条路上,竟偶遇了杨心素。那一道身影直奔了过来,奔到了无砚的旁边,干脆地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干脆地讨要:“拿走我的通行令一天两夜了!该还给我了吧!”
阳清远便将手伸入腰间,掏出了一枚小巧的令牌,递到杨心素的手中。杨心素高兴不已,忙收进自己的衣襟里,这才与无砚说话:“无砚,之前说好的,什么时候帮我办了辍学的事?”
无砚只道:“你何必这么着急?”
杨心素用食指指着无砚,认真道:“你不可以放我鸽子!”
无砚答道:“昨日遇上太上皇,已经说了这件事,我想应该不用亲自跑国子监这一趟,你可以直接跟我回雁归岛了。”
杨心素很是开心,垂下手,就在那一瞬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无砚的颈项上,垂直滑过肩头的发缕虽然半遮住颈项,但颈侧上的一块红印仍是被眼尖的杨心素发现了,晓得那是如何弄上去的,杨心素暗暗惊讶,心忖:无砚的身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印记?这就表示,他果然也是……!到底是谁把无砚舅舅给那个了?
杨心素忍不住侧头,瞧了瞧无砚身旁的阳清远,又心忖:不会是这个人吧?
阳清远发觉了他的目光,便启唇:“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麻烦你让一让,别挡着我的路了。”
杨心素立刻移步到一旁,让开了一条通路,只尾随在他二人身后。
三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宫都第一道城关,无砚送阳清远到了城关外,启唇:“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待会儿我还要送心素回雁归岛。”
阳清远面对着无砚,答道:“好啊,过几天我会去雁归岛找你。”
无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转身,折回了城关,通过了城关,阳清远只望着他的背影片刻才转身,才潇洒地离去。
杨心素立在城关的通路内,瞧见无砚折回来了,忙又紧紧跟上无砚的步伐,一边走一边口无遮拦:“这个人,不会是我舅丈吧?和你带着的画像长得如此相像。”
无砚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在意他的后半句话:“是你偷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说着,向他伸出了手,掌心朝上,讨要画像。
杨心素急忙解释:“我没有偷!不是我偷的!我只是看到过而已!”
无砚奇怪道:“如果不是你,难道画像会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杨心素答道:“也许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掉了。不过,本人都在眼前了,无砚舅舅何必还要收着画像啊……”
无砚不愿多费唇舌解释孪生兄弟的事情,沉默片刻后,只道:“回到雁归岛以后,管好你的嘴巴,不可以在长辈面前乱说我的私事,我手里可有你的把柄。”
杨心素轻轻哼了一声,低声喃喃:“说得好像我就是个大嘴巴一样……”
此刻的青鸾城金云楼内——
朱炎风撑起了上半身,,又为躺在寝榻里侧的黄延盖好被子,一只手轻轻覆在黄延的额头上,试了一试体温,手刚收回去,黄延便刚好睁开双眼。
朱炎风立刻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黄延答道:“嗯,没有昨日那般昏沉了。”
朱炎风笑道:“太好了。我今日再给你煎药,只要按时喝药,好好歇息,你很快就会痊愈!”
黄延说:“我口渴了。”
朱炎风即刻下了寝榻,挂起单侧纱帐,干脆道:“我去拿水给你。”
黄延只轻轻点了点下巴。
过了一会儿,朱炎风拿着托盘回来,至寝榻前,先将一束带枝叶的月季花递到黄延的面前。黄延看到这一束花,愣了一愣,抬眼望着朱炎风,好奇道:“你去给我拿水,怎么带回了一束花?”
朱炎风答道:“我出去接泉水时,刚好看到这些花开得好,想来鲜花的香气能助病体痊愈,便采了一些回来送你。”
黄延忙抓住朱炎风的手腕,脱口:“这种花的枝条带刺,你的手……”忙瞧了瞧他的手指,果然指背有被花刺划过的轻伤。
朱炎风微笑道:“我不觉得痛。”
黄延用左手接过花束,右手将朱炎风的手轻轻拉扯到面前,舔了舔被划伤的指背。朱炎风愣愣看着他片刻,才记起来自己带了煮好的泉水过来,忙将托盘轻放到梳妆台上,斟了一杯温热的泉水,一边吹去热气一边回到寝榻前,送到他唇边,喂他缓缓饮下。
喉咙清润过了,黄延才悠然地将鲜花凑近自己的鼻尖,轻轻嗅了一嗅,然后递给朱炎风。早饭吃过以后,朱炎风坐在寝榻前,手持桃木梳,为黄延梳理三千银白发缕。
浓密的上下眼睑的长睫毛,似笑非笑又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直都很水灵的银灰眸子,朱炎风在一刹那之间偷瞧了好几遍。
午后,黄延出了很多汗,朱炎风便掀开被子,将黄延打横抱起来,送进浴房,换下湿透的衣袍,送入已经备好的浮着新鲜月季花瓣的温泉水,说道:“这温泉水,是我叫金陵阁的人送过来的。他们最近很勤奋,又是送好吃的食材过来,又是背炭火过来。”
黄延奇怪道:“为何我都没有见到他们。”
朱炎风说:“其实有来探望过你,只是那时候你已经睡着了。”
黄延回道:“看来,我也没有白白栽培他们。”
浴房外面,不远处的廊子内的大柱子后面,陆续探出了几个脑袋,几双眼睛同时望了望紧闭的浴房门扉。只是片刻后,宣衡之启唇:“大卿在里面洗澡,我们在这里这样看,大卿会不会揍我们?”
巴慈答道:“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看到少卿抱大卿进去洗澡了。”
莫逢英说:“别提‘洗澡’这两个字,不然肯定会被揍。”
巴慈急忙捂住嘴巴,不敢再说。
窦清浅提醒道:“我们是旷工过来的,一会儿大卿出来了,绝对不能让他看到我们!”
同伴们听罢,不约而同地重重点头,答应一声‘嗯’。
不多时,浴房的门扉打开,朱炎风横抱着黄延从浴房走出来,径直走向小楼,金陵阁小子们见状,急忙把自己藏好在大柱子后面,直到听闻跫音渐渐远去了,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着那两道身影登上小楼又进入寝房。
宣衡之立刻招呼道:“快快快!大献殷勤的时候到了!”
巴慈纳闷道:“我们还要做什么?我们可是旷工跑来的啊,万一大卿知道了……”
宣衡之在理道:“非也非也,大卿要是看到我们旷工过来,一定会揍我们,但是,大卿要是知道我们旷工过来为他服务,说不定会夸赞我们!”
同伴们摸摸自己的下巴,觉得很是在理,点头赞同,随之,都迅速奔到浴房,溜进了浴房,把浴桶里的脏水都舀起来,装进了木桶里,又用干净的布巾将浴桶里侧擦洗干净,最后提着装满脏水的木桶小心翼翼地溜出了金云楼。
朱炎风独自下楼来,进到浴房里,打算做一番清理,但却见浴房里整齐如初,愣了一愣,一回头,赫然瞧见圆凳上放着一张白纸,拿起来细瞧,只见纸上画着一只朝天竖起拇指的拳头,那一刹那,他便明白了,只是浅浅一笑,便将白纸折起来,带出了浴房。
黄昏时分,平京宫城内——
李祯合上折子,满面困倦,用拇指与食指捏了捏眼头,放了薄荷粉的醒神茶已经喝过了三壶,仍是无法抗击疲惫,而左右丞也与他一样,显示出了疲惫。
李祯伸了一个懒腰,宣布道:“回去歇息吧!好好补充营养,好好睡上一觉!”
左右丞便立刻收拾桌案,宏里启唇:“政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再努力一把,就可以放假几天了。”
环鹰微笑着点点头,表示附和。
李祯大方道:“我会争取给你们多放几天假,但愿这之后没有什么事。”
三人一起离开小阁,但刚出到台阶,便瞧见下方站着两个人,而羿天与天云同时回头瞧了他三人,随后,环鹰与羿天离开了,宏里也跟着天云离去,只剩下李祯一人,令李祯顿时觉得孤单,走在路上时思念起杨心素。
与双亲吃过晚膳,然后去浴池沐浴,之后回到寝宫-云蒸宫,却已然是深夜时分,李祯躺在了寝榻上,闻着空气中的香气,脑子放空了片刻,然后侧身向着里侧,准备闭眼,但却忽然瞧见枕头旁被人放置了东西,好奇着拿起来,放在眼前瞧了瞧,只是那一眼就震惊着撑起了上半身。
那是一块蝴蝶形的半面具,是那个自称采花大盗的男子所戴的面具!李祯见到此物,又惊又慌,准备扔出去之际,却见面具的背面贴着纸条,愣了愣,撕下了纸条,忐忑着展开来瞧了一眼。
只见纸上写道:我回去了,想来想去这面具就留给你做纪念吧,希望你不要恨我。
而署名的位置只画了一只小兔子。
李祯认得这是杨心素的笔迹,登时震惊万分,犹如巨雷轰顶,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是不是在做梦?采花大盗竟然是心素?!那我……我……是和心素……”不禁羞得脸颊发烫,泛起了绯红。
他再将纸上的字迹过目一遍,喃喃:“心素回雁归岛了,以后不能再时常见面,所以才打算不再瞒我?那天我派人搜查采花大盗,他那么紧张,我为什么没猜到是他……”懊悔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点在他的心底。
几天以后,也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阳清远刚刚返回广陵郡国琴阳城,走在一条寂静的街上,心里早已计划好要是运气不好遇上分舵关门的时辰,就去分舵的庙堂过夜。
高高的木杆顶上的灯笼几乎熄灭,只剩下一只灯笼还剩下一丁点儿灯油维持一会儿的灯火,阳清远刚好经过了,很快又步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接下来的路只能继续借着淡淡的月光走下去。
突然一个尖叫声依稀从远处传来:“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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