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延离开正屋,苗嘉护当场哑然,其余十八人又惊讶又松了一口气,只以同情的目光望着苗嘉护。正屋里,只有苗嘉护摆着苦瓜脸,喃喃:“大卿叫我种花,可是我又没有种过花,这要是把花种死了,那我不就……”
窦清浅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好生安慰:“大卿打人很痛的!出手也很重!所以你一定不能把花种死,一定要种活,要种得好看!”
苗嘉护连忙抱住窦清浅,嗷嗷大哭,其余同伴们于心不忍,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到他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或是他的头,表达一份安慰。
日上三竿,那一场雨终于止住了,残余的水珠顺着屋瓦和叶子滴落下来,凉风吹动溢满水的雨水链,日轮自云团的一端露出头,日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人间,令洁净的屋瓦、各种花木的枝叶闪烁出灿灿金光,紫铜雨水链在日光中尤其耀眼,托子里的积水亦是莹亮灿烂,此番美景令人难以收眼。
苗嘉护颤颤巍巍地去到了左边的耳房,颤颤巍巍地立在雕刻四神兽图案的四曲黑漆屏风的前面,捧手行礼道:“大卿……”
黄延正坐在屏风的弥勒榻上,听出是苗嘉护的声音,便问道:“雨停了?”
苗嘉护答道:“是。”
黄延即刻吩咐道:“花苗与种花的工具,已经全数放在右手边的格架里,你拿出去种吧,种好了放在门外。”
苗嘉护捧手行礼,再道一声‘是’,便走到自己右手边的博古架前,瞧见一只纸袋、种花铲子、小巧的浇水壶以及小巧的花盆,纸袋的开封处露出了花苗的一部分肥厚叶片。他便带上这些东西走出耳房。
一眨眼间到了正午,金陵阁小子们皆围在耳房门外,低头瞧着放置在墙角边的三盆花,正是苗嘉护好不容易种好的那三盆。
在一只半尺直径的花盆里,活着一棵石莲花,在同一直径的另一只花盆里,活着一棵叶片犹如肥厚熊掌的熊童子,最后一只直径稍大的花盆里,活着一棵黑法师与桃美人。
过目了这四棵多肉植物,岑小五瞅了瞅石莲花与黑法师须臾,好奇着忍不住低声言语,竟语出惊人:“这普天之下皆男风,大卿是单纯爱好这种花草,还是暗示男风?”
只刚说完,立刻被身后伸出来的几只手同时捂住嘴巴,他面前的宣衡之在自己的嘴巴前竖起一根食指‘嘘’了一声,再小心谨慎地往门缝瞧了瞧,不见房里有动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干脆地拍了一下他的头,低声教训:“死小五!刚才要害死我们啊?”
岑小五脸皮厚,推开那几只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平静地低声道:“大卿没动静,应该没听见,别紧张。”
巴慈有惊无险道:“万幸是没有听见……,之前大卿出手打我们,简直是我这辈子最恐怖的地狱体验,没有之一。”
周围的同伴也附和着发出了万幸的感慨。窦清浅只盯着花盆里那四棵多肉植物,嘴巴管不住地忽然低声喃喃:“大卿为何突然养这四种叶子肥厚的花草?”
同伴们闻言,当即被吓坏,正准备也捂住他的嘴巴之际,耳房的门扉突然敞开了,发出了一声‘嘎吱’声响,众人即刻如遭闪电雷鸣般快要吓出魂魄,急忙躲闪。
黄延步出耳房,抬眼就瞧见金陵阁小子们都抱住柱子、躲在柱子后边并满脸惊恐地望着这边,困惑着淡淡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神经兮兮的,是不是缺乏严格的锻炼?”
宣衡之预感到了不妙,忙急中生智,强颜欢笑道:“禀大卿。我们只是过来看看这三盆新种的花,怕打扰到大卿。”
黄延似是没有怀疑半分,只吩咐道:“这种植物极其喜爱日光,放在艳阳下最好,每隔五日或七日浇水一次即可。”便迈步离开金陵阁。
金陵阁小子们见黄延离去,便松开柱子,继续自由活动,只有岑小五困惑:“大卿刚才那句话,是吩咐谁?还是我们集体?”
本来以为可以轻松过日子了,但同伴们听闻这番话以后,金陵阁里一片寂静哑然,没有人回答,如同凝固的石膏。
黄延缓步穿过曲折的径道,正打算觅食,而前方刚好迎面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只相差十三尺的距离不谋而合地停下步子,面对面地相互望着。朱炎风拎着一只篮子,瞧见黄延两手空空,忙问道:“要去哪里?”
黄延答道:“当然是来与你汇合,然后去吃饭。”
朱炎风微笑着靠近:“我刚好带了好吃的,一起吃吗?”
黄延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嗯’。
朱炎风又问道:“我送给你的多肉植物,已经命人种下了?”
黄延如是答应一声‘嗯’。
朱炎风遗憾道:“本来该由我来种的,唉……,只好委屈他们帮忙种花。”
黄延启唇:“不委屈,这也是他们的本职,让他们有事做总比游手好闲白拿银两好。”
朱炎风笑答:“延儿可真够严厉,以前在别的门派当掌门那么多年,果然积累了很多经验。”
黄延不禁感慨:“所以回到青鸾城以后,总是觉得不习惯。”
朱炎风轻轻揽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臂,如此温柔地安慰。
两人悠然地来到一座雅致的观景水榭楼台,中央铺设席子,席子上设有两张四方矮桌与几个柔软坐垫,两人面对面地坐在桌子前,朱炎风将篮子轻轻放在桌案上,打开篮子盖,将装着食物的盘子和盖碗一个一个地取出来,摆在桌案中央,又铺了两张厚纸。
黄延静静地瞧了瞧摆在眼前的秀色可餐的佳肴——薄皮白斩鸡摆在一只盘子里,堆得高高的,一只小盖碗里装着鲜美的酱汁,还有两碗照烧猪排饭和一盘时令蔬菜杂烩。朱炎风只刚将食物全部摆出来,黄延便拿起筷子,拿稳了,夹了一块白斩鸡,放入酱汁轻轻一滚,才轻咬一口,品尝着说道:“在青鸾城里,猪牛羊鸡可比海味珍贵。”
朱炎风接话道:“延儿大病初愈,今日适合吃鸡肉补补身子,贵一些也值得。”
黄延说:“帝王蟹不也很滋补吗。”
朱炎风劝说道:“论滋补,海味确实更高一筹,但海中生长之物,向来寒凉,不宜在大病期间以及大病初愈食用,需吃温和的肉来进补。”
黄延将吃剩的鸡骨头放在手边的厚纸上,只道:“如果你不心疼钱,我倒是无所谓。”
朱炎风微微一笑,吃饭吃了半会儿,忽然问起来:“对了,今早下了很大的雨,你去到金陵阁写考勤没被风雨吹湿吧?”
黄延答:“应该没有。”抬眼瞧了瞧朱炎风,唇角微微带笑:“你是怕我又染上风寒,还是怕我被淋湿?”
朱炎风直白道:“两样都怕。你才刚治好火邪没几天,出勤就遇上了这种坏天气……”
黄延笑道:“可我就喜欢那样的雨天!”
朱炎风惊奇:“何故?”
黄延答道:“因为你会一整天都担心我,关心我,然后跑过来看我。”
朱炎风愣了愣,随之无奈地轻笑:“延儿的心思,总是会与别人不一样。”
黄延道:“这不过是常人会有的私心而已。”望着朱炎风,清澈的银灰眸子里亦清晰地映着朱炎风。随即,他忽然垂眸,心里转移了心思,忖道:搜查缇雾的事已经交给云盏进行了,到现在仍是没有缇雾的消息吗?雾老会藏在哪里?
朱炎风发觉他吃饭的举动慢了三分,便奇道:“在想什么?”
黄延答道:“没什么……”
朱炎风猜到这是借口,只道:“不想告诉我?”
黄延只轻描淡写道:“金陵阁的事情罢了。”
提起金陵阁,朱炎风不禁遗憾:“我虽然当上了金陵阁少卿,但总是帮不上什么忙。”
黄延认真地答道:“金陵阁的事情,大概比在长老阁当常侍更忙,我已经很累了,不想看到你和我一样累。你若和我一样劳累,那谁来陪我?谁和我约会?”
朱炎风如他所愿:“好吧。我就当好一个能陪陪你的角色。”
黄延很是满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即便那两个小酒窝也不禁露了形。
雁归岛上,由氤氲的阴天渐渐变化为晴天。
杨心素归来以后,便恢复了素颜与男子打扮,暂时弃掉了胭脂水粉与女子衣裙,大清早地就在慕容无砚的监督下练剑习拳。
杨心素在艳阳里习武,无砚则撑着遮阳的玄黑伞,在他身旁不远处,一边悠然徘徊着散心,一边回头瞧了瞧他的情况。
杨心素一边勤奋练习剑招,一边不满道:“为什么啊?无砚!为什么你可以撑伞遮太阳,我却要在太阳底下暴晒?我好担心我的脸啊!”
无砚平静地启唇:“你涂那么厚的胭脂和水粉也未曾担心过这种东西伤脸皮,反而担心被太阳晒了?”
杨心素撇撇嘴:“那不一样!我只怕晒伤!”
无砚淡淡道:“你放心,这初秋的艳阳晒不伤你的脸,但也许会晒黑你的脸。”
杨心素忽然停下来,叫道:“晒黑也不行!”
无砚严厉起来:“好好练剑,别分神!”
杨心素撇了撇嘴,只得继续专心练习剑招。
无砚依旧以左手撑伞,静静地转过身去,陡然抽出利刃,朝杨心素刺去。
作者有话说:
生病的时候不能吃海鲜,因为海鲜是发物,会加重病情。
第52章
◎改了一段碎碎念◎
杨心素见一片锋芒陡然闪至身前,吓了一大跳,忙横剑抵挡,无砚的冰冷脸庞映在了他眼底,他吃惊着,正要启唇,无砚很快就抽回利刃,再度举剑向他无情地刺去,剑招之快,令他手忙脚乱,好不零乱。
随身形转动而转动的伞,快而犀利的剑招,稳实的脚底,令杨心素感到眼前零乱,几乎被动接招,连退了几步,右脚滑出去,差点儿摔跤,用力抵住脚尖,横剑接下迎面而来的利刃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眼睁睁地看着利刃慢慢往自己的颈项逼近,一滴汗珠悄悄地滑过额角,但无砚依旧沉着,气力集中而不衰,也依旧是轻松模样,没有累到半分。
杨心素咬紧牙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抽不抽利刃也都难以抵抗无砚犀利的剑招,汗珠再度滑过额角。无砚二话不说便抬脚将他踹飞了出去,只当他背朝地面倒下,躺在温暖的地面上的刹那,玄黑伞带着一道白影迅速飞过来,一片锋芒又再度降临,令他瞪大双眼,却只能放弃抵抗。
但利刃的尖端只是抵在了他鬓角旁边的地面上,宣告了结束,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无砚一手撑伞,一手撑着剑柄,淡淡地俯视着他,淡淡道:“起不起来?”
杨心素笑了笑,连忙撑起上半身,捡起掉落在身旁的利刃,爬了起来,脱口道:“方才真是吓坏我了!你要试我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无砚淡淡答道:“江湖险恶,要行刺你的人,不会和你打招呼,你必须要有随时动武的觉悟!”顿了顿,不忘评论:“能与我交锋一盏茶的功夫,也算你有点进步。”
即便只是一点点夸赞,杨心素也很是开心,快步来到桌案前,拎起一只大茶壶,往大碗里灌入一碗白开水,端起碗就将白开水灌入腹肠,一解练剑后聚集在体内的热气,擦嘴放下碗时,正巧见躺在桌案上微微眯眼的黑黑翻身横卧,便伸手揉了揉柔软的猫肚子,被黑黑举猫手抓住手一阵轻轻啃咬,他便轻轻抚了抚黑黑的头顶。
无砚撑着伞,把利刃收归至武器架,回头发现杨心素逗猫,便勒令道:“休息两盏茶,过了两盏茶就继续练剑,申时的时候练拳。”
杨心素听进耳朵里,答应了一声‘哦’,但指尖仍在猫身上调皮地游走,手背被猫爪挠了一下还舍不得停手,抓住猫手,被黑黑啃咬手背也不放手,对无砚道:“黑黑的爪子是不是该剪一剪了?”
无砚答道:“你不打扰它,不惹它生气,何须在意它伸爪子伤你?”
杨心素在意:“黑黑从来没有抓伤过自己的主人吗?而且我觉得没有长长的爪子,两只手就圆溜溜的,不是比较可爱啊!”忽然吃痛地叫了声:“哎哟!真的当真咬我啊?是在抗议我想把你的爪子剪掉吗?”
无砚无可奈何,再度道:“两盏茶过了,你该继续练剑。”伸手拎起黑黑,放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走开,不让他有机会逗猫玩。
杨心素又拎起茶壶,倒了半碗水,喝光了现了碗底,才拎起利刃,回到练剑的位置,再度举剑练习剑招。
无砚瞧见杨心素练剑认真又勤快,便放松半分,脑里偷偷开小差,思考着淅雨台的事。过了一会儿,慕容世家的下人来到他身侧,捧手向他禀告:“少当家。平京宫都寄了一封信过来,是给杨小公子的。”
无砚闻言,便伸手讨要:“先把信函交给我。”
慕容世家的下人立刻双手呈上一封信函,再度捧手行礼就退了下去。
无砚一瞧函札,知是李祯所写,但为了不让杨心素习武分神,便将信函藏进衣襟,暂时不告诉杨心素,不让杨心素瞧信。
杨心素正在认真练剑,不知晓有信函送来,到了申时,放下了长剑,开始练拳法,在艳阳下挥汗如雨,一转眼就过了黄昏,不急着去饭厅,只跑去了浴池沐浴,更换衣袍。
无砚也先带黑黑回到潇潇楼的寝房,将黑黑放在铺了软垫子的大篮子里,然后从衣襟里掏出那一封信函,擅自打开函札,取出了信笺,偷偷瞥上一眼。
一共三张信笺,皆写满了字迹,无砚见是情意浓浓的告白内容,不由微愣,只觉得这封信函来得并不凑巧,只觉得杨心素若看了这封信函兴许会沉迷于儿女私情、无心习武,便当机立断,点燃灯火,把信函烧毁,不让杨心素有机会看到这样的信函。
看着手中的纸片灰烬,无砚轻轻叹了一叹,来到一扇窗户前,把手伸出去,张开五指,让碎在掌心的灰烬,随风飘走,飘到未知的地方。
又过了一日,青鸾城的金陵阁内,黄延才刚离开左侧耳房,走进前院。莫逢英正好在依照他的吩咐,照料花草,听闻跫音时回头,见他难得在这个时辰里离开耳房,便朝他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卿!怎么从耳房房里出来了?”想了想,忙机智地补上一句:“大卿日夜劳累,应该多歇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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