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清远答道:“喝泉水习武,那才叫习武!”然后走到石桌前,斟满了一杯,放在无砚的面前,无砚品尝了一口便启唇:“这茶……”
阳清远浅笑道:“这是我的煎茶秘方。”
无砚再抿了一口,还记得回首看杨心素一眼,正见杨心素坐在地上叼着茶壶的壶嘴发呆,便提醒道:“还不起来继续练?我两只眼睛可都看着你!”
杨心素立刻爬起来,左手拿着茶壶,右手拿着一把剑,练习慕容世家剑法的新招式,一边练剑,一边抿一口泉水。无砚拿他这个样子没有办法,摇头轻叹,但见他乖乖练剑便什么也不说,只坐在了石凳上歇息着,两眼监督着。
阳清远也在无砚的身侧坐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无砚的肩,以此安慰。
只刚入了黄昏,无砚便房杨心素离去,然后研墨执笔,在纸上写下了杨心素这一天的习武状态。阳清远好奇着瞥了一眼,就这一眼,瞧见了其中一句‘趁我示范时开小差,拿口渴做懒散的理由开小差,总体情况两颗星’,不由问道:“习武日记?”
无砚一边写,一边答道:“不是。给我爹和叔父的报告。”
阳清远看热闹似的,两眼弯成月钩,幸灾乐祸道:“哦?看来有人要遭殃,要被长辈训斥一通了!”
无砚平静地答道:“那是家常便饭,他脸皮早就厚了。”
阳清远抬头望了望天色:“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接下来的空闲你想怎么打发?”
无砚写好了报告,搁下墨笔,只问他道:“你有没有兴趣拔火罐?”
青鸾城内——
清早的长老阁会议结束后,剩下的时辰便是随意放风,朱炎风带着黄延来到水凌筑五行省之木省,穿过牌楼,走进一条又宽又长的巷子,来往的人影稀疏,没有人相互寒暄,也没有人慢下步伐,他们都在赶着自己的任务。
朱炎风与黄延停步在一座宅门前,抬头望了望门楣上的牌匾,上方刻着‘造香房’。黄延启唇:“我上回来这里时,是三年以前。如果不是世芳斋的香品用完了,无法及时补上,我也不会来这里取。”
朱炎风回道:“这番话,足够令青鸾城大多数人吐血。”
他心里清楚,这世芳斋乃是名满天下的制香大商贾,所制造的香品天下一流,是香中之极品,一斤的要价至少三十两银,一缕香能持续四个时辰不散,香气怡人而不熏鼻,达官贵人乃至郡王家族都爱用之,更有士族子弟因为买他家的香品买到倾家荡产!
如今这世芳斋已是传至第十八代,堪称千年老店,但只在葛云郡国的洪城、桃夏郡国的宛城、雯郡国的惊鸿城、励郡国的婺城、广陵郡国的飞沧城以及平京城隍各开设一家店铺。平京城隍的总铺亦也是从兰丹郡国搬迁而来。
黄延笑着喃喃:“天下第一布——慕容氏织造局,天下第一妆——落梅庄,天下第一香——世芳斋。”
朱炎风看了看门扉,说道:“屋门紧闭,不过没有上锁,里面应该有人。”便试着推门,很轻易地把门推开了,跨过门槛,朝黄延伸手。
黄延抓住他的手,便也跨过了门槛,两人穿过前院,恰好一名双手持蒲葵扇的童子从屋里走了出来,通过径道,至他两人面前。
朱炎风启唇,开门见山:“我们是来订香物的。”
童子立刻行插手礼,回道:“师父正在与人会谈,恐怕只能让两位稍等片刻。”
朱炎风微愣:“造香祭酒在会什么人?”
童子抱歉道:“恕不方便透露。”
黄延说:“来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至少有地方让人等。”
童子客气道:“请随小童来。”
两人便尾随着童子,往侧旁的径道走下去,进到了一间客堂。
制香屋子里,一张桌案上摆着几只琉璃质的蒸馏提炼器,正在将干燥的花草碎片提炼出香气,桌前坐着一人,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一张纸很快便写满了,她将新写好的方子递到桌子对面的男子。
“我已经按照你的预想要求,重新调整了材料以及时辰。”
“这个方子感觉不错,不过还是要等试验品出来了,才能知道行不行。”
“祭酒要知道,我并非是擅长制香,只是我在外采药时无意中遇见这种带有香气的花,与城主钟爱的香氛有点相似,若制得出新的香物,到时候交给双双姐献给城主,造香房也有奖励的。”
“你已经拥有通行香玄筑的资格,为何还以此讨好城主?”
“不,只是个人的感情而已,昔日我曾经与城主一起游历江湖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啊。那我便尽力配合你吧。”
客堂里,黄延与朱炎风一边喝茶一边谈聊,一转眼便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黄延忽然停下来,望了望客堂外面,不由道:“说是稍等片刻,我怎么觉得我们在这里都快坐了大半日了?这祭酒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磨磨蹭蹭,再耗下去,我便要回去了。”
朱炎风立刻好言安抚:“不是说在见客吗?也许这位客人比较棘手,让祭酒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身。”
黄延无奈道:“既然祭酒见不到,何必要去见,换香丞过来替我订香物也该是可以。”
朱炎风便立刻朝童子问道:“香丞在不在?”
童子答应道:“小童马上去请人过来。”便立刻离开客堂。
不多时,童子领着一名香丞来到客堂,香丞朝他两人作揖。黄延问道:“来这里订一份香物,你们的祭酒忙到不来见我们,你可行?”
香丞客气地回道:“只要有方子,这件事好办。”
黄延便从一只袖口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递了过去。
香丞用双手接下,展开纸瞧了瞧,然后客气道:“这份香物有三种香材,若要混合成为一份,需提炼一日。”
黄延大方道:“我可以明日再取。”
香丞说:“那便请留下尊姓大名,等造好了,自会有人给您送过去。”
黄延便大方道:“金陵阁大卿闻人无极。”
香丞立刻道:“原来是金陵阁大卿,小的记下来了!”
黄延便不再多呆片刻,迈步便走出客堂,朱炎风紧紧尾随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一起跨过了造香房的正大门的门槛,并肩着按原路回去。
朱炎风不经意地回头瞧了一眼,远远地见到造香房内走出两道身影,一名男子与一名女子,看到那名女子的身形时,朱炎风微愣。
黄延也跟着回头,看到朱炎风直视那名女子,也跟着看了看那名女子,看着她转身以后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去。
朱炎风回过头,迎着黄延的目光,黄延趁机会问他:“你知道那女子?”
朱炎风只道:“你应该比我更早知道吧?”
黄延勾起唇角,笑道:“她很普通,甚至对我来说是无名小卒,我会知道她,是因为当年她与恭师弟一起陪伴那苏姓小子到处流浪,逃避我。”
朱炎风边走边笑谈:“听说已经是特级药师,光阴真是走得好快!不过,她似乎仍是孤身一人。”
黄延回道:“在神雀台有那么好的好姐妹,何须再找别人做伴侣。”
朱炎风附和道:“说的也是。”
两人穿过木省牌楼,离开了木省,朱炎风又道:“还是这道门之外的空气比较清新,几乎无味。”
黄延回道:“木省到处是药材的气味,造香房也算是独树一帜了。”想了想,忽然说:“我有那么一点后悔空手而去了。”
朱炎风好奇:“何故?”
黄延答道:“金陵阁的墙边倒是长了不少月季,采摘下来,会是不错的香材。”
朱炎风笑道:“兰花也是不少,只是觉得摘了可惜。”
黄延说:“门前的兰花,我倒是舍不得采。兰花没有了花,与葱蒜没有什么区别,月季没有了花,一样还是月季。”
朱炎风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黄延答道:“回去吃晚饭吧,然后沐浴泡温泉。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朱炎风说:“你先回金云楼等我,我带晚饭给你。”
黄延笑道:“今日的胃口不错,想吃的菜有很多,你可要好好记住。”
黄昏之前,一道素白的人影轻轻推开金陵阁的院门,走进金陵阁的院子,但没有进入正屋,只是来到长满月季繁枝的墙头,采摘了月季花瓣,放入篮子中,待飘着浓烈馨香的花瓣即将溢满篮子,那人终于住手,朝繁枝合十低吟一句话,然后拎着篮子离去。
雁归岛上——
屋子里,竹帘半垂,遮住了圆形的大雕花镂空窗,两人俯身,各自躺在一张小榻上,静静地让汉子将烤热的陶杯一只接着一只地紧紧扣在背部。
阳清远微微皱眉,忍不住对躺在对面小榻上的无砚说:“我以为你叫我帮你拔火罐,原来是叫我跟你一起……”
无砚平静道:“慕容世家的待客之道,你不满意?”
阳清远笑道:“也不是,只是出乎意料罢了。”心里却在忖:吃不到豆腐伐开心……
突然背部开始感到一阵拉扯,并且一阵接着一阵,痛觉亦是一阵接着一阵,阳清远立刻回头瞧去,原来是拔火罐的汉子从他的背部用力掀起了陶杯,一口气掀了好几个,背部也留下了潮红的圆形痧印。
他皱着眉说道:“不能轻一点拔起来吗?”忙问无砚:“疼吗?”
无砚轻咬食指的指骨,平静地回答:“我觉得还好吧。”
阳清远如是皱眉,半信半疑道:“你可别骗我,我都觉得疼呢!”
作者有话说:
第一本里的水淩筑药师的徒弟-霏儿客串,跟神雀台常侍-叶双双是纯洁的cp【其实是懒得写……】
ps:本来想写九张机的写法,但是比较复杂,难看懂,就算了。
忘了说,‘妾’原本的意思是妻,也是古代女子的自称,小妾才是姨太。
第68章
◎直到大卿回来为止◎
陶杯全部拔起来了以后,两个拔火罐的汉子立刻端着陶杯退下,无砚便撑起上半身,侧身对着阳清远穿上中衣与交领袍,阳清远也撑起上半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忍不住偷偷瞥了瞥他的身姿。
屋子外面,杨心素的生母-慕容文茜穿过廊子,正往门口这边来,一边走一边轻揉后颈,嘴边自语:“哎呀我的脖子,是什么时候染了风寒?难受死了,一定是风寒在捣鬼!拔火罐试试看吧。”只刚经过圆形雕花镂空窗户,隐约瞥见两道身影在穿衣,不禁愣住,但对方的脸庞让竹帘给遮住了,心忖: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两个男子在这里亲密?
她转动眼珠子想了想,便轻轻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爬进屋里,爬到了幕帐前,刚好两人要走出来,文茜瞧见无砚的脸庞便愣住,捂住嘴没敢叫出声,无砚迈着大步经过,她急忙蹲坐在幕帐前举起手掌贴在鬓角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一尊猫的雕塑,好在无砚走得快,没有回头,亦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阳清远也追着无砚的步伐,从文茜的身侧经过,与无砚一起消失在门口。文茜这才爬起来,小跑到了门口,探出头去瞧了瞧他们的背影,不由自语:“我应该没看错,那的确是无砚!……怎么无砚也学大叔父和仲明哥哥那样?难怪弱冠以后一直不肯娶亲,这可怎么办啊?我知道了这个秘密!而且那个男的,还是那个姓阳的孪生弟弟!”
她抱住头乱转,一副焦急的样子,胡言乱语道:“会不会是那个阳清名冤魂的诅咒?我们家是不是该请天师过来作法驱邪?”
忽然她后颈一阵抽痛,她连忙捂住后颈,想起了自己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只好道:“先拔火罐吧!人,人呢?都去哪里了?”在屋里屋外又是一阵乱转。
吃晚饭的时候,文茜正好坐在无砚的桌对面,忍不住偷偷瞥了瞥自己的堂弟与他旁边的阳清远。杨心素大口吃饭时偶然侧头,发觉生母的目光很奇怪,咽下一口白饭后,便凑到生母的耳边问道:“干嘛总盯着无砚舅舅看?突然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文茜用胳膊肘轻轻撞开儿子,低声答道:“别乱说话,好好吃你的饭!”
接近晚饭结束之时,下人们送上了漱口茶,无砚与阳清远最先吃饱,端起漱口茶洗濯了齿贝,杨心素随即也端起茶杯漱口。
无砚立起身,准备在离开饭厅之前寒暄一句,突然身边有东西掉落地上,忙蹲下身寻觅,阳清远也跟着蹲下去,与他寻觅,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又十分近,阳清远便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在桌子底下,贸然捧住了无砚的脸庞便亲吻。
无砚想脱口说‘你疯了吗’,但很快就被他吻到出神入迷,忘了反抗。偏不巧地,杨心素好奇心发作,也随后蹲下来,望进桌子底,眼界里赫然映着这一幕,登时看傻了眼,随后才转过身站起来。
文茜回首瞥了他一眼,觉得他神情奇怪,就问道:“怎么了?”杨心素强迫自己挤出了笑容,撒谎道:“没,没什么。”话落就开始后悔刚才站起来太早,还想再偷看一眼,但错失了机会,桌对面的那两人已然立起身。
紫饰夭问道:“找到了吗?掉落的是何物?”
无砚答道:“是一双筷子。”就将手中的一根筷子放在桌案上,阳清远亦将另一根筷子放了过去。
深夜,慕容世家的大主小主各自回到自己的院落,唯有无砚还呆在一处回廊外边,坐在护栏上,望着夜空中的残月与点点星辰,脑海里偶然浮起才刚发生过的桌子底下的那一段唐突的亲吻,不由低头。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随之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怎么还不回去,是在等我?”无砚忙回头望去,灯笼的灯火光照着阳清远的身影,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阳清远手中的中阮。
只是因为见到了中阮,无砚不由跟着问道:“你,这个时候要演奏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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