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清远拎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温热的奶茶,先抿了一口奶茶,润润喉咙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线索,捕快和金陵阁应该都追查到了。”
无砚将两只胳膊伏案,催道:“说重点。”
阳清远只好满足他的要求,仔细回想了一遍,继续道:“当我被凶手撞上时,令我非常诧异,他身子骨纤细,身上的肉也很松,没有学过半点武功,但他的气力却在那时候大得惊人!好比一个大力士住在一个纤细的身子里!我与他徒手打斗了片刻,他一点也不觉得疲惫!本来我差一点就可以将他拿下,但薛慕华突然现身阻碍!”
无砚困惑:“薛掌门在那个时候出现,也太过巧合了吧。”
阳清远接话道:“他不让我拿下凶手、追击凶手确实令我疑惑,但他的解释也很在理,淅雨台本就不想被牵扯进这样的大命案。”想了想,不由补充:“当年他也是像这样,不让我追查我哥哥的下落,也封锁了消息。”
无砚猜测道:“会不会是……他其实是知道的?”
阳清远确信道:“他应当没有撒谎,他若知晓我哥哥的下落,就绝不会希望我能代替我哥哥当他的娈童。我倒是希望眼下那件命案,与淅雨台无关。”
无砚想了想,忙问道:“那你有没有和凶手说过话?”
阳清远答道:“我知道,凶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破案的线索,但令我很诧异,那名凶手就像一头不会说话而只会嗜血攻击的野兽。”不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无砚微微皱眉:“听你这么说,我反倒是越来越觉得奇怪。”
阳清远伏案,把下巴隔着胳膊说道:“嗯,只说我遇到的事,确实很奇怪。”
无砚立起身,干脆道:“那我回去了。”
阳清远只刚抿了一口奶茶后,放下杯子,回头望去,门扉已经重新半掩上了,无砚的跫音在外面越来越远。阳清远没有去追,只是给自己再续上一杯奶茶。
隔日,无砚在自己的寝房里起身,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但是不慌不忙,洗脸漱口后,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准备梳理发缕。
阳清远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进房,眼疾手快地夺过了无砚手中的梳子,将梳齿轻轻地滑过他的发缕之间,缓缓地梳理这一头漆黑的‘瀑布’。
无砚愣了愣,便要回头看去,却只听背后传来阳清远的声音:“别动,我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型。”无砚微微纳闷:“何必这么麻烦。”
阳清远回道:“不麻烦,比你之前的懒人发型要更好,保证你喜欢。”接着,在耳朵前梳出两束鬓发,再将长刘海编成简单的发辫绕到脑后,与一部分发缕一起绾成一个丸子髻,用一支发钗固定,露出一个清晰的美人尖,而后脑勺的发缕原封不动地披在背部。
无砚一瞧镜中的自己,差点儿就要被噎着,脱口:“我,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阳清远微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只是觉得好看。”
无砚微愣:“好看?”
阳清远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心上方:“这里有美人尖,遮起来太可惜了。”
随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小楼。
第65章
◎见师尊◎
那一座山峰刚刚经历了暴雨的突袭,雨停了以后就即刻从云端现出了耀眼的日轮,湿漉漉的石板径道不久就变成了半干,身着红黑衣袍的伏雪恨踏上了云岫顶的石阶,身后尾随着一道漫不经心的身影,似是不愿随他回来。
伏雪恨登上了几个石阶以后蓦地回首,脸庞一直冷酷,启唇的时候,连语调也似是没有一丝人情味:“走快一点,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扎月撑着油纸伞,伞盖上的水滴早已不知不觉间蒸发透了,脸上的神色无时不刻都在宣示着‘不高兴’,到了雪恨的身侧,雪恨嫌她走得太慢耽误时辰,便干脆抓住她的手,强拉着她快步登上石阶,穿过空旷的庭院,穿过回廊。
扎月反抗着叫道:“哥!哥!”纵然如此,身为兄长的雪恨仍是不放开她,一直拉扯她往前走得很快:“把你找回来,是尊父的命令,一会儿见到尊父,你自己看着办。”
推开面前的门扉,扎月被带进了屋里,在珠帘外边,雪恨放开了妹妹的手,对珠帘背后的身影恭敬地说道:“已经依照尊父的吩咐,把扎月带回来了。”
斜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上,透过珠帘瞧了瞧垂眸不语的扎月一眼,伏连雷启唇:“你不好好陪伴你的母亲,反而整天贪恋游山玩水,是不是要为父给你挂上铁石禁步才肯乖乖呆在家里?”
扎月脱口争辩:“爹!我没有贪玩!我只是出去游历江湖,体验人生!”
伏连雷轻哼了一声,训斥道:“你是我的闺女,并非是江湖上那些平凡的女侠,何须游历江湖?为父让你读书习武不过是让你既有自保的能力又知书达理,你现在这模样,让淅雨台掌门怎么看你?你让淅雨台弟子怎么看你这个准备入门的掌门夫人?”
扎月叫道:“我不要嫁给淅雨台掌门,我也不要当什么掌门夫人!我就想自由自在地走南闯北,游历江湖!”
伏连雷见她如此任性,便唤了立在扎月身侧的青年:“雪恨,你这当哥哥的应该知道该怎么做。”雪恨会意,立刻扬起手,赏了妹妹一个耳光。
这力道并不算重,落在扎月的脸颊上,只有些许刺痛,没有打落额头链,但扎月仍是捂住脸颊,委屈着低下头,垂直的鬓发稍稍遮了她的脸。雪恨却并不心疼,轻扯唇角冷笑:“尊父说什么便是什么,再说,当淅雨台的掌门夫人有多风光啊,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扎月只是别过脸,不回答。
这闺女毕竟是亲生的,与自己血脉相连,伏连雷并不愿太为难扎月,只给了她一个耳光稍稍教训了就作罢,念及她出去了好几天,现下又赶了几天的路回来,知她一身疲惫,便对扎月道:“你母亲等你等了好些天,你快去见她吧。”
扎月不回答,转身就径直离开了这座宽敞明亮且奢华的屋子。
雪恨看着扎月离去后,不由道:“我这个妹妹这等任性,真的肯老老实实下嫁到淅雨台吗?我总觉得,她肯定逃婚比兔子还快。”
伏连雷说道:“为父怎会没有半点准备?婚期之前,她绝对逃不出守卫深严的云岫顶。”
雪恨想了一想,心中有话要说,只是有所顾虑,犹豫着要不要说。伏连雷也算细心,发觉他神色不对,便问道:“恨儿,有什么话不敢当面和为父说?”
雪恨立刻道:“尊父。我只是觉得,既然答应把扎月嫁给那个姓薛的,为何又打算将这斯交给那个姓阳的处置?这么做岂不是伤了扎月的声誉,也有伤尊父的颜面……”
伏连雷勾起了唇角,笑道:“若不是为了扎月,薛慕华怎肯答应与为父合作?但为父也不会白白牺牲扎月,只要扎月当了淅雨台的掌门夫人,为薛慕华生得一子,便在淅雨台有了半分势力,而阳清名又归顺于为父,整个淅雨台势力都尽归为父手中!”
雪恨听完就彻底明白了,立刻道:“尊父这盘棋,竟是一石二鸟!如此也可克制那个姓阳的!”
伏连雷吩咐道:“看好你妹妹,莫要让她乱了这盘棋。”
雪恨答应得很干脆:“我会的!”
伏连雷只道:“下去吧,没事别来打搅为父。”
雪恨向生父行捧手之礼告退,转身就离开屋子,走了一段以后忽然停下步伐。只因方才提起妹妹扎月的婚事,雪恨不禁触景生情,从腰封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在眼前瞧了瞧,忍不住陷入了回忆。
那一年,他来到平京,正好遇到皇族的马车离开宫城、穿行在城隍里,也正好自他面前经过,华丽的织锦车窗帘被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张美艳的女子脸庞,女子的唇角含笑,秋波扫过大街,随后帘子垂下了。
他以为美人是冲他露出笑容,秋波是送给他的,便怦然心动,尾随着那一辆马车,欲一睹美人之风采。马车至庆余春茶楼门前停下,女子自车里出来,步入了茶楼,茶楼里有人欣喜着叫唤一声:“公主殿下来了!恭迎公主殿下!诸位豪门公子都在等着您呢!”
他只来得及瞧她艳丽的背影一眼,还不知足,还想要看一看美人的正面,但只刚靠近茶楼门口,便被拦下了。伙计说:“这位公子,你可不能进去!咱们茶楼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你要是想喝茶,上别家去!”
雪恨瞧见这座茶楼里的摆设皆十分高雅昂贵,建筑构造亦是富丽堂皇,而且楼上分出许多雅间,猜测到这是专供名流子弟约会以及商贾世家谈论生意机密的地方,便不敢闯入,只能转身离开,刚出到门外就意外地发现一块玉玦,想到公主方才正是从这里走过,猜测这玉佩是公主不慎遗落的,立刻捡起来收好。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这块玉佩收藏了两三年,此刻瞧着这玉佩,嘴边思念着喃喃:“凤凰仙子……”
数日后,青鸾城内——
一道玄黑人影来到青鸾城金陵阁,推开了正大门的门扉,大方地步入院子,手里还拎着一些土产。金陵阁里的二十人赶任务太疲惫,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听闻脚步声都回了头,见到了来者的刹那,纷纷诧异。
岑小五首当其冲地叫道:“云……云盏?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被降级了?”话音刚落,便被一旁站得最近的同伴捂住了嘴巴。
宣衡之上前迎接,瞧见祝云盏拎着东西,便笑道:“听说最近风平浪静,没有命案发生,云盏是回来看望我们这几个快要把金陵阁坐穿的苦命兄弟的吗?”
巴慈上前来,直截了当地问道:“带了这么多土产,是特意送过来慰劳我们的吗?”
几十双充满期待的明亮眼睛,同时盯着祝云盏,但祝云盏面不改色,只实话道:“不是,东西是要送给师尊的。”
同伴们立刻垂头失望,悄悄叹气,唯有樊子隐好奇道:“金陵阁里有你的师尊?怎么以前不曾听你说过……”
宣衡之抢话道:“最近新上任了一位少卿,难道少卿是你的……”
祝云盏刚启唇要解释,左边耳房的门扉不巧打开了,黄延走进了廊子里,祝云盏立刻冲黄延唤了一声‘师尊’,而黄延也回应了一声‘嗯’,令在场的同伴们震惊。
祝云盏对黄延笑道:“闲来无事,今天特地回来看望师尊。”
黄延答道:“进屋里说吧。”转身便回到了耳房。
祝云盏迈步尾随,但只刚迈出了第一步就被一只大手扣住肩膀,宣衡之凑到他耳边困惑道:“大卿是你的师尊?!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卿的亲传弟子了!怎么办到的?”
巴慈凑到宣衡之的耳边,提醒道:“云盏好像是孤儿……”
宣衡之低声叫道:“我从小没娘,算半个孤儿!”又指了指立在不远处的莫逢英:“阿英也是无父无母呀!为什么大卿只收了云盏做亲传弟子?”
苗嘉护把巴慈拉开,单手扶着宣衡之的肩头,认真地答道:“云盏生得比我们好看。”
宣衡之连忙朝苗嘉护低吼:“大卿像是这种以貌取人之人吗?”
祝云盏只笑道:“我先进去了,待会儿再与你们喝茶闲聊。”便迈步走进了耳房,闭合上了门扉。
朱炎风此刻也正坐在雕刻四神兽的黑漆屏风后方的弥勒榻上,与黄延面对面,从黄延口中得知屋子外面响起一阵吵闹声是因为有人回来了,便镇定自若,斟了一杯木樨花乌龙茶,端起茶杯,喂黄延抿了一口。
祝云盏绕过了屏风,来到弥勒榻前,向黄延捧手行礼,回头瞧见朱炎风,猜测他就是宣衡之口中提及的少卿,又向朱炎风行礼:“见过少卿。”
朱炎风稍微挪出空位,大方道:“上来坐吧!”
祝云盏瞧了黄延一眼,似是请示。黄延也大方地答道:“坐吧。”
祝云盏这才敢斜坐在弥勒榻边沿,将带过来的土产都呈给黄延:“我带了东西过来,送给师尊。”黄延自是大方地收下礼物,放在了身侧,不着急打开来瞧。
朱炎风大方地从茶盘里拿起一只空杯,放在祝云盏的桌前,还亲自斟了一杯茶给他,三人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随意谈聊,其乐融融更似一家人。
第66章
◎改去了碎碎念◎
过了两个时辰余,祝云盏便离开了耳房,这屋里登时又安静了几分。朱炎风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瞧着桌对面的黄延,瞧着他轻吹杯中热气喝茶的样子。
黄延问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收他做徒弟?”
朱炎风很老实地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黄延答道:“我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我的爱子,是我自他总角之年起养大,他的模样真的有几分像你,但我真不该命他去落梅庄,到现在,我连他的尸身也找不到。”
说着说着,银灰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颓然的神情,令朱炎风心疼,朱炎风伸手就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安慰道:“好好待云盏,不让那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就不会再失去。”
黄延轻轻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朱炎风低头瞧了瞧茶几案上的那一碟红豆馅荷花酥与椰蓉馅荷花酥,拿起椰蓉馅的那一只,送到黄延的嘴边,黄延张嘴就咬去了一半,接着吃掉另外一半,明明碟子里还有两只椰蓉馅的,却抓住朱炎风的手,舔去了残留在他手指上的碎屑。
朱炎风为黄延斟茶,顺便问道:“现在还有空闲,不如看看云盏送的礼物?”黄延抿了一口木樨花乌龙茶,便开始拆开礼物的纸袋,取出一支砗磲发钗,釉白之间混入了些许金丝纹理,而发钗的末端雕刻着‘伏在叶子上的蝉’,蝉翼又镀上了金边。
朱炎风从他手中拿过这支发钗,轻轻地插在了他的发髻里,瞧了瞧,称赞道:“好看!云盏的眼光挺不错,真会挑好看的给师尊。”
手中没有镜子,黄延不知晓自己戴着这支新发钗的样子如何,只是听眼前人的夸赞,就足以高兴,又拆开了第二个礼物纸袋,是一个雕刻着麒麟的樟木镇纸,樟木的奇特香气源源不断地扑到鼻前。朱炎风说:“是香樟木,防蚊虫可厉害了。”
53/180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