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和嘿嘿笑了笑。
朱炎风问道:“既然你知晓哪里有好吃的,应该知晓哪里有食材?”
恭和答道:“我可以告诉你!”瞥了瞥黄延一眼:“不过,两位师兄是打算一起打年糕然后烤年糕?”
黄延回道:“当然不会是我打年糕了。”
恭和想了想,说道:“打年糕要两个人才行,一个打,一个堆,要是两位师兄不介意,大师兄来打,我来堆好了!”瞧了瞧黄延的犹豫神色,立刻微冷:“延师兄不乐意?”
黄延答道:“你保证贺舞葵不会也来参合?”
恭和肯定道:“小葵不会出现的,听说在与新来的小师妹切磋武艺。”然后搓搓手,补充要求:“如果我与大师兄合作打年糕,年糕弄好了要有我的份才好啊。”
朱炎风问:“哪里有食材?”
恭和马上转身,疾速跑开,边跑边答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去拿来!”
朱炎风无奈,只好侧头朝黄延说道:“先回金云楼,然后慢慢等恭和回来。”
两人继续迈步往前走,走回了金云楼,朱炎风用术法发了一只纸鹤出去,然后与黄延边喝茶边等待,等了两刻钟左右才等到恭和带着一大袋子食材回来。
恭和用襻膊敛好广袖,蹲在盆子旁边,在细滑的糯米粉之中缓缓加入清水,勤奋揉粉团,揉成细腻的大白圆团。朱炎风离开首楼的起居室,进到院子,很干脆地脱下衣袍,只穿一条长袴,便拿起打年糕的大木锤,双手握紧锤柄,举高过头顶便用力捶打团子,恭和配合着用双手堆盆里的团子。
黄延打开一扇离他两人最近的窗户,伏在窗台上静静观看,一直看着朱炎风□□胳膊卖力捶打粉团子的潇洒英武之姿。
过了半晌,恭和用手感到粉团子粘实软糯,说‘可以了’,朱炎风才停下来,将木锤子搁在石桌案上,拿起布巾擦去额头上的些许汗珠,又穿好衣袍,侧头瞧见窗子里的黄延,便迈步走到窗前。
黄延笑问:“是打铁轻松,还是打年糕轻松?”
朱炎风答道:“两样都差不多。”
黄延又问:“那你是喜欢打铁,还是喜欢打年糕?”
朱炎风抬手抚了抚他的单鬓发缕,简单地答道:“你。”
黄延微愣,随即一抹温柔的微笑挂在唇角。
年糕蒸好以后,一块块地摆在盘子里,叠成山一样高,三人坐在石桌前,火炉摆在地上,火炉之上搁着一面烤肉所用的铁网,朱炎风将几块平整的年糕摆在铁网上。
过了一会儿,年糕的表皮变成焦黄,开始渐渐膨胀,最后从中央鼓起一个包,顶开了焦黄的表皮,年糕的香气也浓郁了起来。
恭和比谁都快,握住筷子赶紧夹了一块,放进一碟黄豆粉黑糖粉里滚了一遍,夹起来吹了吹热气,咬下一口,轻轻拉扯,便拉扯出了软糯的长丝,吃得津津有味。
朱炎风也夹起了一块,滚满黄豆粉与黑糖粉,轻轻吹去热气,不立即送入嘴里,却是送到黄延的嘴边,黄延不客气地轻咬下去。
朱炎风看着他品尝烤年糕的样子,问道:“如何?”
黄延直言:“表皮酥脆,里面很软,这份蘸料的甜味也刚刚好。不愧是大吃货,这一顿弄得不差!”
恭和一边吃一边回道:“那是当然,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朱炎风又夹了几块,放进碟子里,递给黄延,回头又往炽热的铁网上加了雪白的年糕块,只刚回过头,黄延已经送了一块到他嘴边,对他道:“如果你不趁早吃,可要被这个大吃货吃完了。”
朱炎风抿唇轻笑,不客气地咬了下去,随后也夹起一块,滚满蘸料,送到黄延唇边,两人便这样吃烤年糕,桌对面的恭和眼里至始至终只有烤年糕,仿佛隔着一世界。
这一日,薛慕华再度乘马车来到桃夏郡国,直奔往云岫顶,伏扎月不知晓薛慕华即将拜访,只因天气怡人,便与阳清名漫步在后山。
扎月走走瞧瞧,眼前无论哪个方向,所能看到的风景只有红的落叶,以及枯黄的落叶,不由沮丧道:“没有花了,连一只蝴蝶也没有。”
阳清名淡淡笑答:“不一定要有花才会有蝴蝶,这个气候也不一定没有蝴蝶。”
扎月回头问道:“你这样说,是见过初冬里的蝴蝶了?”
阳清名答:“不惧四季变化的蝴蝶,才是世上最美丽的生灵。”
扎月好奇:“那,这种蝴蝶长什么样?”
阳清名道:“美得如同月光仙子!不过,这种美丽的代价极为残酷,它们甚至只能活在夜色里,只能在黑暗的地方繁殖。”
扎月不由觉得遗憾:“那岂不是不知道花花世界的模样?”
阳清名毫无人情味地浅笑:“既已是月光仙子,便与明月作伴,何须花花世界。”
扎月听罢,竟拿不出反驳的理由,也渐渐觉得这番话好似有道理。
阳清名瞧了瞧四周,不禁喃喃:“活到现在,才刚发觉到,原来枯花枯叶的气味,与血腥的气味最为接近,都是死亡腐朽的气味。”
扎月微微启唇,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从身后传来干脆利落的脚步声,踩着枯叶不停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回头瞧去,见到一道高大的人影走来,微愣:“哥?”
伏雪恨严肃着脸庞,一张嘴,语气也是如同腊月的风一样寒凉:“有客人来了,你还在这里闲逛?”
扎月不解:“有客人来了,怎么叫我回去?”
雪恨理所当然道:“他要见你,你应该知道是谁。”
是薛慕华?!——扎月吃惊着心忖,但打心底是不愿接见的,忙央求兄长:“哥哥,你就回去说……说我生病了,不方便见客,行不行!”
雪恨干脆道:“不行!这个借口,上次已经用过了。”
扎月开始沮丧:“可我真的不想见到他。”
雪恨淡淡道:“你早晚要和他拜堂,见面是早晚的事。”
扎月不禁着急,心口胡说道:“那你们在这里挖个洞,把我扔进去埋了吧!”
话落,两个男子同时盯着她瞧了瞧,忽然阳清名勾起唇角,笑了起来:“小姐知道我若见到那个人,最想做的是什么?就是想看到他气急败坏、威风扫地的可笑模样,小姐不愿意试一试瞧一瞧吗?”
扎月因这番言语,开始犹豫,雪恨并不反对这样的做法,但只怕羞辱令薛慕华恼羞成怒而影响了伏连雷的计划,便劝扎月道:“你可以让他不开心,但不能太过分。”
扎月纳闷:“要想自己开心,又不能破坏了棋路,我这枚棋子当得可真难!”
雪恨催促道:“别浪费时辰了,赶快跟我去见客,不然尊父可要发火。”转身就先回去。
扎月并不愿意挪步,但见兄长大步流星而去,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哥哥,等等我!”
阳清名没有尾随,依照伏连雷的计划,他此刻还不能出现在薛慕华的面前,这份惊喜必须留到最后。
尽管现在他十分想将薛慕华大卸八块,但身在云岫顶,他只能听从云岫顶掌门的安排,按捺住了拔剑嗜血的心情,转身继续往前走。
大堂里,唯伏连雷与薛慕华对饮谈聊,连饮三杯以后,薛慕华奇道:“苏仲明与李旋有‘连命咒’在身,两人共用一条生命……这可是真的?”
伏连雷勾起唇角,坚信道:“千真万确。当年苏仲明时常与李旋在江湖上分离,李旋更是差点就落入黄泉之门,为了感知李旋的生命迹象,他二人便请了青鸾城的厉害法师,在身上种下了咒术,而且没有解法,但这无疑是他二人的弱点。”
薛慕华附和道:“岳丈说得没错!共用一条生命,就意味着,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人难以保全,另一人也会难以保全!只要李旋受伤,苏仲明也不在话下了。”随之再度好奇:“岳丈是如何得知这个弱点?莫非……”
伏连雷垂眸,眼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酒杯之中,看着美酒映出来的自己唇角上浮起的一丝苦笑,只答道:“只不过都是陈年旧事罢了。”
薛慕华笑道:“今日的恨之入骨,往往是陈年旧事结下的果子啊。”
只刚说到这里,珠帘便晃动起来,伏雪恨迈步进来,至伏连雷身前,捧手唤道:“尊父。”伏连雷见他独自回来,便问道:“你去找你妹妹,怎么不见她来?”
雪恨答道:“我已经带她回来,只是她磨磨蹭蹭的。”
伏连雷便对薛慕华圆场道:“想必是怕薛掌门见笑,所以去打扮了。女人打扮总会消耗些许时辰的。”
薛慕华大度道:“她来了就好,我可以等。”
伏连雷吩咐雪恨:“还不快去催你妹妹进来?别让薛掌门等太久了。”
雪恨立刻转身,出到了门外,又穿过内廊,走到其中一根柱子旁边时停下步子,冲着那儿说道:“你还不快进去?尊父已经在催了。”
扎月背靠着柱子,直白答道:“我真的不想见到那个‘半老头’。”
雪恨面向扎月,严厉道:“入了局的棋子,就该遵守自己的本分。”
扎月顶嘴:“我是被逼入局的棋子,是有自己的尊严的!”
雪恨不由道:“尊父只是让你去见客,让你敬一杯酒,又不让他揩油。拜堂之前,他断然不敢揩你的油,你怕什么。”
扎月答道:“我怕我见到他,会吐……”
雪恨脱口:“你总不能连强颜欢笑也不会吧?再不去,尊父发火了,你和我都要被罚,值不值得?”
扎月沉默,从柱子旁边离开,徐徐走出来,雪恨二话不说就拽起她的胳膊,强拉着她到了门口才将她放开,对她低声说道:“你自己进去。”
扎月想不出逃避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撩起珠帘,步入大堂。雪恨松了一口气,随后也跟着进入大堂,陪伴在妹妹身侧。
第79章
◎改了一个小错误◎
数年前的一个雨夜,隶属淅雨台的盖世山庄内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好几个女子在一间厢房进进出出,十分手忙脚乱,亦有人为躺在寝榻上的产妇擦拭额头上的大片汗珠,更换带血的褥子。
等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薛禅步入这间厢房,一瞧产婆怀里的婴儿,不由吃惊。甘灵儿还很虚弱,但忍不住启唇:“夫君,对不起,想不到我竟然令夫君你为难了,如果是龙凤胎就好了……”
薛禅轻抚她的额头,一如既往地怜爱:“两个都很可爱,不要自责了。”
甘灵儿着急道:“可是夫君,继承人只能有一个!我却,我却生了两个……我实在不想我们的孩子为了争当掌门而手足相残!”不禁落下了泪花。
薛禅接过了双胞胎兄弟,一只手抱着哥哥,一只手抱着弟弟,安慰爱妻,也顺便安慰自己:“只能从长计议。”随即对产婆道:“传我的命令,这座山庄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将夫人生下双胞胎的事情透露出去,违者杀无赦。”
产婆捧手尊令:“是。”便急匆匆地离开厢房。
甘灵儿仍是担忧道:“夫君,今后我们的孩子……”
薛禅决定道:“这两个孩子若要相安无事地过一生,恐怕只能委屈他们牺牲掉自己的身份,当一名普通的淅雨台弟子,我薛禅……唯有养育别的孩童,立为新掌门。”
甘灵儿哭了出来:“夫君!”
薛禅道:“先派人请我的义姐过来,和她好好商量。”
甘灵儿伸出一只手,覆在薛禅的手背上,含泪点了点头。
此后的第五年,春天的某一天,淅雨台护教长老-阳蓉真左手牵着阳清名,右手牵着阳清远,登上高高的石阶,突然阳清名停下步子不走了,阳蓉真与阳清远也停了下来。
一乘轿子自这三人的眼界里经过,阳清名远远望了片刻,回头问阳蓉真:“娘,是什么样的人,才要坐轿子回来?”
阳蓉真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轿子,答道:“听说掌门要把继承人接回来,那轿子里的人,应该是他了。”
阳清远插嘴道:“是亚父和亚母的儿子吗?那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阳清名觉得奇怪,便问道:“少掌门为何出世时不在淅雨台,到现在才回来?”
阳蓉真愣了愣,过了片刻才答道:“大概是因为……掌门不希望继承人太早接触武林,所以一直养在盖世山庄吧?”
阳清远轻轻拉扯阳蓉真,重复道:“娘,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阳蓉真答应道:“好。”便牵着这两个相貌一样的孩子,尾随着那一乘轿子,来到了大堂。那时候,大堂内几乎挤满了人,门外也站着许多围观的弟子,母子三人径直步入大堂,随便穿入人群里的一个缝隙。
忽然,薛禅领着薛慕华走到他三人的面前,对薛慕华道:“护教长老,为父的义姐,便是你的义姑母,这两个孩子今后便是你的兄弟,你可要好好关爱他们,就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
薛慕华彬彬有礼地向阳蓉真捧手行礼,只淡淡地瞥了双胞胎兄弟一眼就转身,尾随薛禅回到掌门的高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然而薛禅的期望终究落空,薛慕华瞧见薛禅与甘灵儿皆疼爱清名清远,便很是不快意,只是外表上佯装不介意。又过了三年,甘灵儿病逝,薛禅按照她的遗愿,迎娶义姐阳蓉真,但并无夫妻之实,只为了名正言顺地养育清名清远,但反而令薛慕华暗中嫉恨。
爱妻亡故,薛禅实则悲伤,不得不每日服用逍遥定心丹,又过了五年,因不间断地服用这个丹药而损伤五脏六腑,于仲秋某日傍晚吐血而亡,没来得及留下遗嘱。薛慕华因是继承人身份,顺理成章地继任为新掌门。
下雨的那一天,阳蓉真撑着伞立在一座新坟前,看着这座坟,半晌也不说话。阳清名撑着伞,遮住自己头顶上的雨,也为阳清远遮雨,阳清远忍不住道:“娘,我们回去吧?万一雨下大了怎么办?”阳清名紧跟着劝道:“清远说的没错。师尊已经去陪亚母了,还是别打扰他们团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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