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迷迷糊糊的闵于安闻言看向她,被萧启低哑的声音叫回了神,痴痴笑了:“怎么?将军可是有事?”
“若你不愿成亲,我可以送你走。”
“走?去哪儿?”
“哪里都行。”
“那你呢?”
“后果我会一律承担,我会带着大邺的军队踏平辽国。”
......
这是存了抗旨不尊的心思了,要诛九族的。但萧启不在乎,她无牵无挂,心里本就只剩她一人,求个心安的好。
便是失败了,还能早早得见阿姐,怎么算都不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萧启没有想到的是,闵于安分明是不愿意的,却还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即便自己那样说了,她还是摇头拒绝。
她说:“不必了。”
什么不必!
你眼中泛红,泪花盈盈,明明就是不愿成亲!
为何不说出来呢?
是不信我?还是......
冷面的青年颠覆了自己往日的作风,誓要寻个究竟,追问道:“为什么不愿?”我能拯救你的,你信我吧......
于是便听到了那刺耳之极的话——
“我心底有一个人,是我心悦之人,我希望他能过得好。”
“若我逃了成亲,这世间必定再起纷乱,我不愿见他难过、看他受伤。”
闵于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柔得似要滴出水来,言语里透着些遗憾。
萧启知道她说的是真的,能看得出来。
“哦。”
萧启把手伸向了酒壶。
原本今日不打算喝酒的,她只知道,现在急需些东西压下那不知为何而来的暴躁。
还有害怕。
是的,害怕。
就好像闵于安所说的话,是什么了不得的兵器,狠狠扎了她一下,咕噜噜地往外冒血。
直觉告诉萧启,她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不然的话,会后悔的。
萧启此生,只有过两次后悔。
第一次,是不该吃下阿姐给的树皮,害的她饿死。后来她葬了阿姐。
另一次,是不该那么晚才撤除军妓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女子死在她面前,偏偏她还无法阻止,能做的只是为她们收尸。
而若是她此刻闭口不言,听之任之,她会后悔第三次。
听人言,事不过三。
萧启不想自己的余生皆是后悔。
却需要一些外物来壮胆,刀枪剑雨都过来了,她却在一个小姑娘的视线中生了退却的心思。
她喝酒,就跟闵于安不一样了。
拍开酒封,萧启直接提起坛子往嘴里倒,方才饮茶的淡然颜色了无影踪。
甜甜的味道略微安抚了她,但心底却越发慌乱。
她按住了闵于安饮酒的手,当然,是隔着衣服握的手腕。这已经算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了。
但这两人都不在意。
萧启忍不住捏了捏手心的细腕,似乎一手就能拧断,于是放松了力道,怕伤着她。
她虚虚握着闵于安,问:“你心悦之人,是谁?”
当然是你!
闵于安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被理智死死捆住。
“将军,你逾矩了。”闵于安紧紧盯着萧启的黑眸,拉开两人的距离,“本宫心悦谁,与将军无关。”
这是那碗蛋汤之后,她首次在萧启面前自称“本宫”。
君与臣,天差地别。
那些被忽视的东西,全都涌出来。
萧启颓然松手,自嘲一笑:“抱歉,是微臣的错,请公主责罚。”她低了头,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
闵于安也不是真的想要找她算账,甚至因为这样的亲密举动,而心中多了些欢喜。
只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她们这样不对。
她得同萧启保持距离,她是公主,会是辽国君主之妻,怎么能起不该起的心思?
就当是,一场美梦吧,梦醒了,她不能再滞留下去了。
闵于安喝尽杯中酒,站起身来:“本宫乏了,将军送本宫回去吧。”
小姑娘冷着脸,一口一个本宫,翻脸无情,纵使那脸色红晕显得魅惑勾人,也无济于事。
萧启很不高兴,却朝她行礼:“是。”
短短几步路,走了许久,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是不能逾越的距离。
萧启送她回去,又回酒馆,要了几坛烈酒捧回到自己房里。
酒,真是个好东西。
是夜。
侍女在外侧睡得直打呼,闵于安毫无睡意。
酒馆里发生的事,在她脑子里一帧一帧闪过。
她想,原来将军是在意她的,不然怎么会说帮?己逃跑?还生气呢!
真好。
能得将军垂怜之心,便足够了。
她不能太贪心,这些回忆,已经够支撑她度过余下的半生了。
往后余生,望君一路顺遂,能得佳人相伴,前程似锦。
隔壁的房间,酒坛子倒了一地。床榻上的人辗转反侧,每一次翻身,都是比上次更大的力度。
萧启气的一宿没睡,就是醉了,但还是睡不着。
不对,应该是半宿。
因为后半夜,她开始牙疼了。
果然人不能情绪太激动,一生气,什么烦心事就都来了。
她肿了半边脸,清晨下楼就只能喝粥。
属下们瞧瞧她的脸色,心下一凛,便知道将军今日心情不好,还是乖乖缩着脑袋做人为妙。
按理说食物抚慰人心,胃暖了,心情会好一点。
但萧启吃完饭脸色更差了。
——上下牙齿一碰撞就疼,疼的牙痒痒,恨不得,恨不得拿刀给翘了!
偏偏嘴里是最脆弱的地方,一不小心划到,那得多疼!
萧启那这牙疼没辙了。
她只勉强喝了碗粥,连店家送的咸菜都没怎么吃,胃空荡荡的,却实在不想继续吃了,牙疼,太煎熬。
闵于安才一下楼,萧启就起身出去了。
哼,才不想听她说什么本宫本宫的,眼不见心不烦!
身后闵于安脚步一滞,咬紧了唇,你就这样不愿意见我?
昨日还说帮我逃跑呢,不过气了你两句,居然这样小心!
一个大男人,同我这小女子计较!
旁观的副将咬了一口大饼,嚼得胳肢作响,几乎要笑出声来:将军和公主,这是闹别扭了?跟小夫妻吵架一样,哈哈哈,真要笑死我了。
亲卫撞他一下,一脸莫名:“笑啥呢这么好笑?还不快吃,这可是难得的热食了,后面几天可就没啥好吃的了。”
副将朝他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好。”
庸俗!你等凡夫俗子怎会知道我的乐趣?
能看到平日里毫无波澜的将军这样生气,那多难得?!
副将不着边际地想,将军也二十了,是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还以为他没开窍呢,原来是对公主动了心思啊。
真不愧是我跟的将军!有魄力!
至于顾虑什么的,那都不在话下。
副将的命是萧启救的,那便无论如何都会支持萧启。
他唤来掌柜,多要了几斤肉干,现在多吃些,以后指不定是什么光景呢。
他们吃的欢,闹翻脸的两人都没怎么吃。
萧启是疼的吃不下饭,闵于安则是没胃口。
侍女在耳边絮絮叨叨让她多吃点,她没有理会。
还吃什么吃!
定是昨夜说的话太过伤人,将军生气了……
怎么办,难不成要去哄哄他?
闵于安也不低落了,只一心想着怎么跟萧启修复关系。
还剩不到一月,若要这样冷战过去,也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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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番外四:平行世界2
车队晃晃悠悠的上路了。
越就往北边走气温就越低,寒风似乎无孔不入,透过层叠包裹着的衣物钻进最里面,带走人身上的温度。
日子不太平,打家劫舍的也多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队伍早已卸下了皮甲,换上了棉衣,各类标识也都取下。从外表看,像是一只普通的车队,与往来过路的车队毫无区别。
一辆马车始终处于车队的中间位置,被层层保护。
闵于安就手捧铜炉坐在里面。
军队里都是一群糙汉,哪里知道女儿嫁到了冬季就会手冷脚冷的毛病,唯一的一个侍女还毛毛躁躁的,粗心大意,根本想不到备下这东西,手炉是萧启前几日特意寻来的,外头裹了层厚厚的布料,既不会太过于烫手,还延长了它的使用时间。
背上靠着软垫,薄毯搭在腿上,手捧铜炉,小小的案几上还摆了两小碟糕点并一壶茶水。
马车摇摇晃晃,坐在里面的人应该昏昏欲睡才是。
可是闵于安却格外的清醒。
她忘不了今日早晨萧启躲自己的样子。
她忐忑不安,眼睛止不住地往窗帘的方向看,但是厚重的帘子很结实,没有丝毫的缝隙,她也就见不到想见的那个人。
侍女饮酒以后睡了个好觉,白日里不再犯困了,也就把全部的心思都聚焦在了自家公主身上。
侍女忍不住开口道:“公主......”
没有反应,闵于安就跟没听到一样。
侍女加强了声音,复又重新叫了一遍。
闵于安晃过神来:“何事?”
“您若是想见萧将军,大可以命奴婢去唤她。”
未尽之言是:不要一直盯着窗户看,都快把这个窗帘给瞧出花来了。
闵于安欲盖弥彰,口是心非:“谁想见他了,本宫只不过是闲着无聊四处看看。”
侍女毫不留情拆穿她:“马车里总共就这么大点地儿,您都待了两个多月了,还没看够?”
闵于安气得瞪眼:“你!”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我为何要带你上路!
侍女自顾自掀开了窗帘,寒风嗖一下灌进来,她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等自己适应了这外面的温度,她勉强睁开眼睛去看。
果然,那道身影就在马车旁,片刻都不曾离开,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
萧启大半边脸都是疼的,骑在马上被风一吹,居然好些了,正有些贪婪地吹着凤呢。
又听见马车里有人唤她:“萧将军,我们公主找您。”
公主?
她现在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昨夜还一口一个本宫的,真是气死个人了。
萧启不太想搭理她,我还生气着呢!
脑袋却很诚实的凑了过去。
侍女往后退了退,把闵于安推到窗户边上。
闵于安:“......”我从前怎不知你这样大的胆子!
四目相对,无人说话。
气氛很尴尬的沉默了一瞬。
闵于安还是妥协低头:“将军,昨日......”
萧启腾一下打断她,直接道:“公主,微臣今日身体不适,就不守在此处了。”一提昨日,闵于安肯定又要说些有的没的,萧启不想听。
总之不会是什么令她开心的话。
至于为什么不想听,她没有深究,牙疼才是最重要的事。
副将顶了她的位置,在闵于安马车旁守着。
往日里即便帘子搭着,闵于安仍会觉得安心,因为她无论何时掀开帘子,都能看见那个人。
现在......
闵于安垂首,贝齿深深陷进皮肉,感受着刺痛,她闭上了眼,阻止眼泪的流下。
你是烦我了吗?
因为我说的那样伤人的话。
也对,自作孽不可活。
她躺了下来,把脸埋在毯子里,挡住溢出的泪,吩咐道:“本宫睡一觉,你过一个时辰叫本宫。”
侍女陷入深深的疑惑,怎么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
依照惯例安营扎寨。
没有了平日里手捧着碗恨不得追在她后面投喂的萧启,闵于安连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多呆的,她讨厌这些人,只想看萧启。
侍女见自家公主一副失了神的模样,摸摸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公主......”她觉得还是劝一劝比较好。
谁知闵于安摆摆手:“让本宫安静一会儿,你自己出去玩吧。”
侍女:“......”荒山野岭的,上哪儿玩?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闵于安浑身麻木,从头到脚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门帘被掀开,领头的是个高大的壮汉,后面小碎步跟着的不就是自己的侍女吗?
侍女点亮了油灯,霎时满室通明。
闵于安看清了那个人,哦,是萧启的副将。
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若是萧启要见她,不会找副将来的,没有搭理的必要。
碗被放在桌子上。
“公主这是今日的饭菜。”副将想了想,还是加了个后缀,“将军吩咐末将拿过来的。”
闵于安眼睛一亮,立刻道:“真的吗?”
副将昧着良心点头,心说咱将军这干的也忒不是人干的事了,吵架就吵架呗,还不能哄哄人家一个小姑娘是咋的?还得自己来当这个和事佬。
他转转眼珠,想好了对策:“将军今日身体不适,连晚饭都没有吃,还记着让末将给公主送饭过来。”
萧启确实是没有吃饭,但她已经疼得无暇顾及其他了,捧着今日早晨买的几坛烈酒就进了帐子,打算把自己灌醉好睡个安稳觉。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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