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待前方驻扎下来,我去掏掏鸟蛋,这么多树,总会找到的。”
闵于安:掏!鸟!蛋?!
***
萧启并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小公主的震惊被她自动理解成了能吃到所想美食的激动。
待军队寻好驻扎之地,她便开始履行自己的承诺。
于是跟随武威将军征战多年见惯了她纵横沙场的傲然气势的部下们,有幸见识了一幅“冷面将军偷蛋图”。
还是非静止版的。
残阳映照下,身姿挺拔的皮甲青年,面色冷漠,眼神犀利,一棵树一颗树的跳着——找鸟蛋。
有幸见识了这一幕的部下们:“……”
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大部队停下了手中忙碌的事宜,静静地看着主将,眼随着她左右跳动,如出一辙的目瞪口呆。
好半晌,有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将军还真是,额,身手不凡哈……”
“对啊对啊,就将军这身手,真不愧是咱安北军的头头!”
“没错没错,真是英俊有仪啊!”
“你可拉倒吧吹牛也得讲个度,将军分明是在掏唔唔……唔唔,啊呸,你捂我嘴做啥!你多久没洗过手了!手上泥巴都进我嘴里了!”
“瞎说什么!将军分明是在练习传说中的轻功!这般轻巧,我等真是可望不可即!”
“是呀是呀,这英姿飒爽的劲儿比猴子还厉害呢!”
……
副将默默听着身后传来的骚动,怼了怼身旁的亲卫之一:“喂,你说咱要不要管管,将军这形象……”
都偏到什么地步了。
正在咕噜咕噜喝水的亲卫毫无防备,被他怼的一晃,水囊里的水倾泻而下,哗一下撒了满脸。
亲卫:靠!!!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
“咳咳咳咳咳,呸。”他好不容易把呛进鼻子里的水咳出来,眼睛憋得通红。
亲卫拿袖子一抹脸上的水渍,怒视罪魁祸首:“没看见我正喝水呢!会不会看人脸色!你做撒子哟!我下次也这么撞你好不好!”
说罢又心疼的捏捏水壶里剩余的水,更心疼了:“把你水囊拿过来,赔我的水!”
已有多日未见人影,补给得不到补充,今日扎营之处也未见水源,每一滴水都无比珍贵,一下子半个水囊都没了,亲卫真是痛心的不得了。
副将见识了一副同伴难得的狗急跳墙的模样,一时有些沉默。
他实在难以理解他这小家子气的样子,把自己的水囊递过去。
等那气急败坏的亲卫终于发泄完了积聚的怒火,意识过来:“不对,你怼我干啥?你刚说什么来着?”
副将:“……”我为什么要多余去怼你一下,我是不是手贱!
副将无奈重复一遍,已经不指望得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了。
果然,亲卫见怪不怪说:“这有什么,我五岁就上树掏鸟蛋了,隔壁小孩儿都比不上我哈哈哈!”
副将:“……”我就是多余来问你。
亲卫说完还白了他一眼:“多大点事儿啊!将军这不挺乐意的嘛!”
副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问你,如果我不来问你,我也不会自取其辱……
对牛弹琴!
喝你的水去吧!
撑死你得了!
***
萧启生火的时候,闵于安跃跃欲试:“我能不能也试试?”
锦衣玉食多年,她向来都是吃着御膳房做好的珍馐,还没有过自己动手操作的经历,很是激动。
上次那只大雁虽差点烤焦,但还是挺好玩的。
“当然可以。”萧启温和笑笑。
她把火折子抵过去,手把手的教小公主如何吹燃。
闵于安点燃干燥的枯草,埋入枯树枝堆里。
黑色的烟雾伴着橙红的火焰摇曳上升,小公主精致的脸上也沾了些灰褐色。
有些滑稽的可爱,萧启想。
烧饼串在两根削尖的棍子上,插进地面围着火烤热。
升起的火堆被架上了从伙头军那里要过来的瓦罐,萧启从自己的备用水囊里倒了些水出来。
待水沸腾,擦干净了的鸟蛋被小心翼翼的磕破,蛋清合着蛋黄一同滑入沸水里,拿筷子细细搅拌滑散,往里头撒上一撮细盐,水再次沸腾的瞬间,蛋汤就算做好了。
闵于安珍而重之的接过萧启递过来的汤碗,碗底被细心垫上了手帕,也不烫手。
蛋汤简陋,略显混浊的水里黄白二色交融,连点油水都没有,却似乎胜过了她平日里喝的加了各式珍奇之物的蛋羹,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手捧瓷碗,热气缭绕,形成肉眼可见的雾气,扑到脸上温温热热的舒服。
她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吹吹表面,轻抿一口,下一刻,就是更明亮了些的眼眸。
清淡的汤里只有咸鲜二味,细盐的咸、鸟蛋的鲜,被吹凉些许的温热汤水顺着食道滑入腹中,只一口下去,就洗净了一整天的疲乏。
火光映照下,杏眼里的波光更显动人。
心怦怦的跳起来,愈来愈快,萧启有些不知所措。
她试图找些话题分散注意力:“喜欢吗?”
闵于安正忙着喝汤,闻言开心的抬头回道:“喜欢!”
喜欢就好。
萧启听见自己柔和的能滴出水的嗓音:“慢些喝,别烫着了,都是你的。”
“嗯!”小公主点头,又看一眼瓦罐里所剩不多的汤,有些不好意思吃独食,再一想萧启为了这几个鸟蛋爬了那么多树,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说:“你也喝呀,我喝不下那么多。”
萧启几口把某个小兵送来的菜粥喝下肚,咬一口烤热的烧饼,吐字含混不清:“不用,我不喜欢喝蛋汤。”
萧启把咬过的烧饼叼在嘴里,将另一个烧饼外面烤硬的一层撕掉,随手塞到嘴里,浪费粮食可不行。
烧饼柔软的内里被塞到小公主手里:“光喝汤会饿的,吃点烧饼。”
小公主愣愣的望着眼前的青年,面部的轮廓在火光下柔的不像话,进食的动作粗糙的很,却并不显粗鲁,反而多了几分随性写意。
她咬下手里的饼,酥软甜香,再喝一口咸鲜的蛋汤,胃里暖得人心安。
一定是因为太好吃了,眼睛才会热热的。
***
那是闵于安漫长的一生中,吃的最好的一顿,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也不是专人服侍着给夹菜,但她就是记得很清楚,每一帧都像是拿刀刻在了脑海里。
什么金浆玉醴、八珍玉食、珠翠之珍,全都及不上这一顿的烧饼蛋汤。
粗茶淡饭,比得上山珍海错。
清晰到多年以后,躺在将军的墓碑前,曾眉眼含笑给她递汤的人深埋地底,她靠着冰凉硌人的墓碑,仍不忘这一场景。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
在很久以前,那个合家团聚的中秋之夜,闵于安还在嫉妒是谁家的女子有幸能够嫁与将军时,她的将军就已殒命。
那坟下埋的只是她的衣冠,真正的将军已于几十年前死在了太子别院,利刃穿膛,死无全尸。
她守了半生的孤坟……是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呜呜呜太虐了,边写边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公主(提剑刺来):你是不是不做人!本宫要宰了你!
往事到这里就结束啦,下一章开始套路!
第19章 不像话
公主从宫外带回了个男人!
一时间清和殿的人都以为自己疯魔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马车驶进了殿内,公主殿下抱了个男子打扮的人进来,一进杀进了寝殿里,轻手轻脚把那人放在了榻上。
宫规森严,但不妨碍八卦心态的生长。
宫女太监们扫地的扫地,干活的干活,低眉顺眼的样子,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的乖乖,这是哪路神仙,居然能得小公主这般对待?”
“我赌这个月的月钱,这位小哥肯定就是将来的驸马了!”
“呸!你个不要脸的抢什么抢,我也觉着是!虽说他在公主怀里,我只看了一眼,但器宇轩昂的劲儿就不是普通公子哥能有的。”
“哎你们别吵吵,都来猜猜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皇上不是才下旨选驸马吗?我猜应该是某位将军吧。”
“不能啊,那大宴不是还没开始吗,公主也没见过各位将军啊!”
“那你说会是谁?难不成是街上随便掳来的?”
“说不准就是咱公主强抢民男呢!”
***
承乾宫。
皇帝都洗漱完抱着爱妃躺上龙塌了,正打算缠绵恩爱呢,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孟合孟公公吓得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好家伙差点没吓得背过去。
孟合脚步踌躇,几次上前又退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他看了龙塌上的近日连番受宠的佳妃一眼,犹豫着冒着大不讳凑到皇帝跟前咬耳朵。
“你说什么?!”被打扰好事的皇帝初时还不耐烦,待听完孟合所言,不可置信,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公主干什么了?”
孟合苦着一张老脸,活像个皱皮的老橘子。
他刚退回到离皇帝四五步的地方,又不得不继续凑到皇帝耳边,颤颤巍巍的重复:“奴才说,公主殿下从宫外带了个男人回来,正关在清和殿呢!”
皇帝:!!!
“像个什么话!”皇帝又惊又怒,气的脸颊通红,胡子都要竖起来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摆驾清和殿!”
他一边吼着,一边裹紧了半松半垮的明黄亵衣。
孟合三步并作两步,吩咐门口的小太监:“快,给皇上备轿,准备起驾,去清和殿!”
一身丝绸睡袍穿了跟没穿似的、躺在龙床上的佳妃,娇滴滴开口道:“皇上~”
皇帝手里不停动作,转头瞪眼,对磨磨唧唧的白痴美人厌烦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前一刻还把人抱在怀里娇哄:“你给朕闭嘴!”
佳妃再受宠也会看人脸色,当下吓得不敢再多言,委屈应了声是,爬起来恭恭敬敬给皇帝更衣,送他出门去。
皇帝上了御撵,被夜间的冷风一吹,充血的脑袋清醒些许。
他招手示意跟在一旁的孟公公:“孟合,给朕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
清和殿里。
柯壹按照公主吩咐,拿着前些时日寻来的玄铁链把萧启捆了又捆,上半身直接捆成了个大粽子。
她眼观鼻鼻观心,半点不敢多看,毕竟公主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自己。
闵于安心疼地看着柯壹手里的铁链把萧启身上的衣服勒出一道道痕迹,忍着没开口。
萧启力气太大,只能采用非常规手段。
“皇上驾到!”
孟合高亢尖细的声音响彻清和殿,大老远就听得见,吓得殿内吃瓜吃的不亦乐乎的一众宫女太监哆嗦起来。
皇帝要是生公主气怎么办?
肯定是要拿自己等人开刀啊!
一个劝谏不当的罪名扣下来,全都得脑袋搬家。
殿内担惊受怕,殿外也不遑多让。
皇帝的御撵才刚停稳,就听见孟合这一嗓子,差点又被吓着,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惊。
皇帝瞪了孟合一眼,心知他这是明着给闵于安通风报信,省得自己进去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孟合谄媚的笑笑,拂尘一甩,低头哈腰:“皇上您请——”
皇帝哼了一声,也没追究,捂着胸口大步流星走了进去,孟合端着拂尘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殿内,听见孟公公报信的闵于安把想好的说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几步迎了出来。
“儿臣参见……”闵于安礼还没行完,就被皇帝蹭的推开。
皇帝看也不看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抱着抓奸夫的心态,径直往里面冲。
然后他就见到了榻上被五花大绑的俊俏男子和跪在一旁的柯壹。
唔,长得还挺好看,就是脸上那疤丑了点。
他满意点头,点到一半,觉得不对,绷紧了脸,转身大马金刀坐回到椅子上,神色晦暗不明。
闵于安偷偷瞧瞧,心知这回是把父皇惹急了,也不太敢吱声,一时间室内静默无声。
总是得有人起这个头。
还是皇帝先开了口,他沉声道:“你给朕说说,今日到底怎么个意思?你说要选驸马,朕也下了旨,眼看不几日就是大宴了,你连几天都等不得?非得自己扛了个男人回来?”
闵于安:“……”
皇帝也没指望她吱声,想了想又道:“难不成还想左拥右抱?”
闵于安:“……”
“这倒也不是不行,主要面子上不好看,容易遭人说道,你脸往哪搁?”皇帝自问自答,嗔怪的瞧她一眼:“你与驸马成亲之后过几个月再找男宠不行吗?非得这么急?”
闵于安被皇帝这一番话震得半晌没开口,好容易找回了思绪,艰难开口:“……父皇,儿臣,并非想要,左拥、右抱。”
最后四个字太过烫嘴,差点说不出口。
后面的话就好说多了:“儿臣只是,碰巧遇见,喜欢上他了。”
“见色起义?”皇帝很是懂得,又发觉自己这用词不大恰当,改口道,“哦不,是一见钟情?倒也是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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