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水喝到一半呛在嗓子里,一个劲地咳嗽,却没等来熟悉的轻拍。好容易自己缓过劲来了,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他夫人早料到这一遭,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和离。”
我愿意做是我的事,但这不是理所当然。我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凭什么给你当牛做马,呕心沥血,换来一句应该如此?
类似的谈话还发生在很多个院子里,功成名就的大人们,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他们口中弱女子的威力。
好一个鸡飞狗跳。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些?
最大的功臣,便是安排好一切登基事宜,正用特制的药水卸下脸上伪装的张云沛。
当初乔装打扮为的就是方便行事,不被家里人找到,平添事端。
如今也没这个必要了。
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以自己的脸出现在人前,主公说,她以丞相之位相许呢。
张云沛洗净了脸,换上锦衣长袍,梳好发髻,给自己化妆。
她满意地看看铜镜里的自己,这才是自己啊,就是不知道,祖父和父亲在朝堂上看见自己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呢?
太期待了。
大臣们家里发生的事,皆在她意料之中。
磨了多少嘴皮子才换来这些。
想让女子做官,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单凭一己之力,很难办到。
那是同她母亲一样困于后院的女人们,便是机会。
起初很难,张云沛打着闵于安的名头一个个约她们出来谈话,却被气得想摔杯子。
“我这一生算是完了,但愿下辈子......”是她们最常说的话。
好像现在活着的就不是个人,不配拥有更好的生活一样。
这样的自怨自艾。
于是张云沛冷冷一笑,直戳痛脚:“你完了不要紧,那你女儿呢?到了年纪嫁出去,过跟你一般无二的生活,人至中年,再感叹一句‘岁月蹉跎催人老’,认命了?”
你是认命了,那你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若要走你的老路,你该如何?
她们反抗,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这一生都没堂堂正正的为自己活过一次,干脆,荒唐一次,顺从本心,不再顾虑其他。
张云沛倒也不是真的想要撺掇着人和离,只想给那群大人们添乱不再去想其他,顺带改变她们在家里的地位,仅此而已。
民间有句俗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你太懂事了,事事都能自己解决不要人操心,久而久之,就没人管你了。
他们会说你很厉害,你能自己处理得很好。
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你发脾气,他们才不会忽视你,才会意识到,你也是个有自己喜悲的人。
是人,而不是附属品。
张云沛整了整衣襟,昂首推门而出,过不了几天,主公登基,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萧石眼睁睁看着属于那个人的房里,走出一个极漂亮的女人。
“你是谁?”萧石手里还捧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那是本来想拿给张云沛尝的。
女人从她捧着的纸袋里挑了几个,趁热剥皮,丢进嘴里,嚼了嚼:“不错,挺好吃的。”
萧石怒了,把纸袋往怀里揣:“谁准你吃的?这不是给你的!”
“不给我?那你准备给谁啊?小孩儿?”最后一句话尾音上翘,调笑的语音,是张云沛独有的叫法。
“你,你是......”萧石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为什么声音跟那女人一样?连语气都一样?
张云沛:“这都认不出来?我只不过是卸了个妆而已。”
***
容初终于赶到了。
太子造反这么大的事,消息都传到边境去了。不过,也是闵于安给她写信央她来一趟。
容初的医术,闵于安是信的。
都说医者是越老越吃香,可如容初这般年轻又有不少经验、脑子活泛的大夫,才更擅长疑难杂症,因为敢于大胆用药,敢于尝试。
瘟疫,容初尽了不小的力,闵于安看在眼里。
所以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御医说皇帝没救了,闵于安还想他活着,那是她的父皇,此生对她很好的父皇。
闵于安领着容初去见了萧启,让她放下心来以后,才道:“兄长可否看看,我父皇还有救吗?”
容初闻言一顿,半晌才道:“好。”
容初仔仔细细给皇帝把过了脉,闭眼思索许久,把那脉相在脑子里过了又过,早记在心中的医书来回翻滚,说道:“油尽灯枯,药石无医。”
——这是她父亲当年给皇后的诊断,兜兜转转,皇帝也落得这个下场。
可惜,他再也不能诛她九族了。
是报应吧?容初想。
闵于安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抱太大的期望,闻言虽失望,却能够接受:“兄长一路车马劳顿幸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容初回了镇西大将军府,林含柏正在跟老管家聊天,许久未见自己小姐,这回她还领了个未婚夫婿回来,老管家笑眯了眼。
老管家打量下容初,捋着胡子道:“一表人才啊,还望公子日后善待我家小姐,她……不容易的。”
容初:“我会的。”
老管家没忍住,还是多说了一句:“我家小姐性子犟,当年认定乐家小姐没死,就在这府里守了好多年,日日在这院子里等着,也就是如今才放下了。”
不,不是放下了。
是她找到她的乐姐姐了。
“若有什么争执,还望您能让着她些。”
容初才知道林含柏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深吸口气掩下眼里的酸涩:“我一定会的。”
再不会让她伤心了。
老管家欣慰地笑,慢悠悠晃回了房。
林含柏也拉着容初回去。
孩子被扔给林宏了,让他体验下当外祖父的乐趣,当然更多的是带孩子太累,林含柏已经好久没跟容初过二人世界了。
回了房,林含柏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容初就一言不合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里头不肯动了。
容初还是头一回这样黏人。
林含柏努力克制嘴角的笑意:“怎么了这是?”
“我能救他的,可我不愿。”她声音低得微不可闻,“皇帝的病,我能治的。”
容初在一本古籍上曾看过补天丸,只需改一改几味药,就能救皇帝的,这药下去,长命百岁不敢想,但多活个十来年还是可以的。
可是凭什么呢?
皇帝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她到了现在还得隐瞒身份如同地沟里的老鼠,时时刻刻怕身份暴露。
不甘心啊!
《大医精诚》里说:“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容初做不到。
他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这一回,她选择见死不救。
即便余生背上枷锁,她也不会救的。
林含柏的手拍了拍容初的背:“乐初容,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的命,你没有错。”
人,是有私心的。
要求她如圣人一般无欲无求,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了篇预收,寒假开文,感兴趣的小可爱麻烦点个收藏呀,鞠躬!ORZ!
《师尊不明所以[穿书]》
师尊最近有点苦恼,她一贯乖巧的徒儿突然就不理自己了。
没了顿顿不落的饭菜,没了仰慕的眼神,没了成天缠着说想睡在一起的黏人。
她决定去找徒儿问个清楚。
雁柯穿成了某龙傲天小说里的炮灰,女主的徒弟,老老实实走完剧情线就能回家。
系统:原书您是睡了男主以后被杀了呢,请问您还要选这条路么?
雁柯:我选睡女主。
系统:好的呢,您睡完就能回去了哦~
于是雁柯努力倒贴女主,终于达成目的,结果……
系统:因为女主对您动心,所以走不了呢~
雁柯:系统我@#¥#¥%%&&#
师尊找来(眼角含泪):“是为师做的不够好吗?”
雁柯(良心一痛):“……”
后来。
师尊手里拎着捆仙索,眼尾泛红,语气不善:“你想跑?”
雁柯有点腿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床。
师尊勾唇轻笑:“没关系,反正你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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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结局
大邺国的规矩, 先帝死后半个月方能登基。
皇帝还吊着一口命,却没有自理能力,国不可一日无君, 北方战乱横行,尽快稳定朝纲才是正道。
规矩,只能让道。
太子造反后的第七天, 闵于安登基。
当这世间前无古人的女皇登上皇位, 俯瞰朝臣跪拜, 天, 变了。
改国号为:重明。
重,表示重活一世。
明,是她的淮明。
旁人只以为寓意重新开始, 只有闵于安知道, 这是她与萧启共享的天下。
重明元年, 女皇闵于安登基,封其驸马萧启为镇国大将军,亦封为——皇后。
女皇便也罢了,怎么又来个皇后?
朝臣不甘寂寞地提出质疑:“陛下可是说错了?不应该是皇夫吗?”
明黄色龙袍加身的闵于安冇他们一眼, 仿若在看不甘寂寞蹦跶的几只蚂蚱,没什么本事就算了,嘴倒是不肯停。
心里积着不满,所以挑刺。
闵于安从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笑得朝臣越发惶恐。
她说:“没错,她就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是个女子。”
嘣!
似滚石透入沸水,惊起一片哗然。
闵于安从龙椅上下来,牵住正下方萧启的手。
她们携手面对众人, 宣告天下:“她本就是个女子,那又如何?”
造反?萧启的几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城外。
她自从军以来,哪一场仗打得不漂亮?
提出个质疑都得掂量下自己有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这一颗雷炸下去还不算完,闵于安接着道:“统帅万军的镇国大将军既是女子,那便证明这世上没有女子办不了的事。既要大赦天下,那便再多些恩泽吧,自此后,女子也可入朝为官、封侯拜相。”
“张云沛。”闵于安唤道。
群臣都没反应过来。
孟合高高朝殿外喊:“宣丞相之孙女,张云沛进谏!”
张丞相被气得怒发冲冠,正琢磨着如何劝闵于安收回成命呢,就听到了自个儿失踪了一年的孙女的名字。
他很确定自己没听错,因为还加了个“丞相之孙女”的前缀。
青色锦袍的女子款款而来,她尚未出阁,却并不以薄纱覆面,笑容落落大方,丝毫不惧。
闵于安:“张云沛助朕有功,当为肱骨之臣,朕拜其为右相。”
张云沛跪地谢恩。
张丞相:“……”几个意思?正压在老子正上方?哪儿有孙女爬得比祖父还高的道理?
没人问他的意见,这天,已经变了。
皇帝即位昭告天下,大赦天下,连天牢里关押的犯人都能得到惠泽。
顿顿馊饭残羹冷炙的闵明喆看到碗里的正常饭菜和肉片,疯了一样往嘴里扒饭。
送饭的狱卒瞧瞧他,一个劲儿地摇头:“还太子呢,现在连个乞丐都不如,瞧瞧人家公主,哦不,女皇陛下,真是可悲啊。”
闵明喆佝偻着的背影停止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塞得满满当当的嘴还在往下掉饭。
“不知道呢吧?今日陛下登基,你这饭还是拜陛下所赐呢。”
他陡然把手里的饭扔到地上,叫嚣道:“本宫不吃!谁要她的施舍!”
“嘁,爱吃不吃,不吃饿着,不识好歹。惯的你,还以为自个儿是太子呢?”
狱卒渐渐走远,牢内的人泪眼浑浊,嘴里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意气风发,安安稳稳做他的太子,闵于安没有招驸马,而是送出去和亲。
他在北境军营遇见了武威将军萧启,长得可真好看啊,他立刻就对他上了心。
功勋有人替他赚,冷箭有人帮他挡,然后,他发现萧启居然是个女子!
他把她困在了后院,尽管她不愿委身于自己,还砸了自己的腿,但他不在意,这一生这么长,总会有一天他能完完全全得到她的。
结果,她死了。
死在他的太子妃手里。
后来他灭了辽,成了这大邺的君主。
他是笑醒的。
可是醒来,周遭的一切立刻就把他打回原形。那只是个梦,他现在是个废人,昨日打翻的饭菜还留在地上,散发着油腻的味道。
闵明喆恶心的反胃,可是饿肚子的感觉更难受,酸水一层又一层的泛上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趴到地上扒了饭菜往嘴里塞,筷子不知扔哪儿去了,就用手抓。
冷掉的凝固的油覆在硬邦邦的饭上,粘腻、嗝牙,闵明喆吃着吃着,就哭了,泪水混着油渍一起往下落。
狱卒来送今日的饭菜,特地往闵明喆的牢房里看了一眼,他这样的人都是单独一间房:“端的什么架子,还不是吃了?还以为你能有些骨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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