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淳乐水和宋含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经过这些事淳乐水是彻底认清了宋含章的本性,他外表再成熟,商场上再果断霸道,实际上心里永远藏着一个受伤的小男生,第一个把他从泥沼里拔/出来的人是宋时清,他是宋含章外公,宋含章依赖他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宋时清去世,如果没有依靠对象,宋含章很有可能会崩溃,于是他将情感尽数转移到淳乐水身上,虽然淳乐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可以感受到。
但老实说他并不想承载宋含章这份对他来说显得累赘的感情。
“宋含章。”淳乐水突然出声,他即没有掀开帽子,帽檐下的眼睛也没有睁开,“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们就抽个时间去把婚离了吧。”
宋含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半晌都没有出声。
淳乐水两只手指轻抬帽檐,疑惑地看过去。
宋含章目视前方,下颚紧绷,脖颈上青筋微凸,显然是在极力压制什么。
【他不会是不想离婚了吧?】
【这可不行。】
“宋含章,你——”别忘了我们之前约好的。
淳乐水想提醒他,被宋含章打断:“好。”
-
当晚,淳乐水睡觉前被宋含章敲开了房门,他显然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着质地柔软的丝质睡衣,头发略显潮湿地搭在额前,看着比白天西装革履的霸总模样显得稚嫩一些。
“我拿被子。”宋含章说。
宋含章早上留在淳乐水屋里的被子还是原样团在沙发上,但家里怎么可能缺这么一床被子,淳乐水没说什么,转身抱起沙发上的被子塞进宋含章怀里。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宋含章却仍然站着没动。
【唉……】
【我这个人就是心太软……】
宋含章什么打算两人都心知肚明,淳乐水想着反正也没几天了,轻叹一声侧身让了一步:“进来吧。”
于是宋含章再次占据了淳乐水的沙发,明明昨晚在他身边睡了有史以来最沉的一觉,但今天躺在同样的位置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最后落在了床上。
淳乐水的睡相很好,除了唯一一次说梦话要杀了宋含章之外,几乎是躺在床上就不怎么动,晚上连翻身的次数也很少。
宋含章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大概是害怕吵醒他,光脚踩着地毯开门出去,过了会儿端了杯水上楼,轻轻关上房门。
他听到脚步声停在床边,床垫下限时轻到不能再轻但在静谧的黑夜里也不容忽视的声音,然后他听到钥匙开锁后抽屉被拉开,像是什么东西相互撞击的声音。
宋含章睁开眼,看到淳乐水仰头往嘴里塞了一把药,喝了半杯水才咽下去。
淳乐水把药瓶丢回抽屉锁上,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往宋含章的方希看过去,黑暗中静静亮着一双眼睛,差点没把淳乐水吓死。
“你有病啊?醒了不吭声!”淳乐水惊魂未定,
宋含章坐起来,双眼清明,丝毫不见刚睡醒的困顿:“你在吃什么药?”
“贫血的药!”淳乐水没好气,抖开被子钻进去。
“贫血需要吃这么多药吗?”
淳乐水敷衍地“嗯”了下。
“贫血的药怎么还要锁起来,你真的只是贫血吗?”
“那不然呢,难道还是白血病吗?”
【没看出来你还有望闻问切当医生的天赋。】
他语带嘲讽,宋含章顿了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奇怪,具体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哪里都很奇怪。
淳乐水开始下逐客令:“你要是睡不着就出去,别耽误我睡觉。”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宋含章不吭声了,他脸色也不好看,过了会儿才即生气又有些委屈地说了句:“我只是担心你。”
说完他便重新躺下去。
但这么一吵,两人谁都没了困意,淳乐水很心累:“宋含章,你明天能不能把时间空出来,我想先去把手续办了。”
“明天不行,我们离婚涉及很多财产分割,需要找律师处理。”宋含章冷声,“我会尽快安排,但最少也要两三天。”
【两三天太长了。】
淳乐水觉得宋含章现在就是个□□,再继续和他相处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他把自己的病给撬出来,他一天都不能等。
“我不需要任何财产,”淳乐水道,“我可以净身出户。”
反正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宋家的,他死之后开始二周目全部事情都回到起点,宋含章给他任何财产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但宋含章不知其中缘由,他怒火中烧,挺身从沙发上坐起:“我知道你一天都不想和我过下去,但你没必要这样,该给你的我一分也不会少你。”
“既然我答应离婚我就不会食言,”他抱着被子走到门边,静站了片刻拉开门道,“既然你想明天,那就明天吧。”
宋含章两步回到自己房间,抱着被子坐进沙发,目光落在虚空中也没有焦点。
他也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听到对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知道淳乐水下了楼,回神才发现窗外隐隐发青,快天亮了。
宋含章换了衣服下楼,餐桌上淳乐水的碗筷显然已经用过,却不见人。
“许叔,淳乐水呢?”
“去剧场了。”
百分之九十都是这个答案,宋含章却总忍不住要问一句,而且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许叔见他昨天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脸色又有些不好,放下咖啡关心道:“小少爷,你如果晚上都睡不着,要不要让老陈给你开点药?”
宋含章昨晚确实一夜没睡,他摇头拒绝,让许叔帮他联系一下律师。
“你找律师干什么?”
“让他在今天内迅速清点我和淳乐水名下的共有财产,能给淳乐水的都给他。”他几口喝完咖啡后就要起身去公司,许清听完迟疑道,“这么急,前段时间都不好好的吗?”
宋含章从他手里接过外套穿上,静了一瞬才看向许清:“许叔,我们本来就说好等外公手术后就离婚的。”
“可是……”
他还想说什么,宋含章却不想听:“我去公司了。”
许清办事效率很高,下午律师就带着相关资料去公司找宋含章了,律师团队和宋含章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助理进来送其他文件时被这窒息的氛围搞得头皮发麻。
他硬着头皮提醒宋含章:“宋总,子公司那边送来的文件我给您放桌上了。”
宋含章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未发一言。
收到信号的助理一边退出去,一边听见律师接连报出好些他打一辈子工可能也买不起的申城豪宅。
而他们宋总,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冷漠机器,只会说两个字:“给他。”
“宋总,您确定要这样分配吗?”除了公司和宋家老宅以及一些必要的周转现金以外,宋含章几乎把他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分给了淳乐水,律师第一次这些有钱人离婚时这样分配财产的,再三和他确认。
宋含章抬眼,深邃的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渗人的戾气,律师被他轻飘飘一扫就不敢再多嘴,反正宋含章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就行了。
七点左右,宋含章得知淳乐水还没回家,直接带着离婚协议去了剧院。
但今天他没有进去,也没有打电话催促淳乐水,就停在路边等着,那份离婚协议被他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都快要背下来。
等淳乐水从剧场出来已经临近十点,他和楚林分了手,站在路边左右看了看,宋含章按了下喇叭。
两人昨晚闹成那样,淳乐水没想到宋含章还会来接他。
但他显然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铁了心要尽快离婚:“离婚协议……”
“已经拟好了。”宋含章还在生气,全程都没有看他,但也没有第一时间把离婚协议递给他,“回去再说。”
就好像一晚上过去他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冷漠无情的宋含章。
一路无话到了家,两人直奔书房,律师也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将财产分割的细则一一和淳乐水交代清楚。
每听一个,淳乐水就不由扫一眼宋含章。
【?】
【是宋含章疯了还是我疯了?他不会还想着弥补我吧?】
“我不要这些。”淳乐水直接拒绝。
律师为难地看向宋含章。
从进门后宋含章的视线就落在淳乐水身上,他一直沉默听着他和律师的对话,闻言冷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波动,冷静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外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那是外公给你的,不一样。”
【都是宋家的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你一定要给我什么你才安心的话,那把郦水湾的那套房子给我就行了。”
“可以。”宋含章说。
淳乐水松了口气,就见宋含章俯身将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修长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看向淳乐水目光带着几分侵略性,“郦水湾的房子已经包含在内,如果你要离婚就签字,如果不签字的话离婚就得推迟。”
【……】
协议离婚的前提就是存在婚姻关系的双方当事人就离婚问题达成一致,对比诉讼离婚便捷高效。而大多数离婚的双方都会因为财产分割问题纠缠很久,并且走上诉讼的道路,宋含章的样子看上去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让步,所以如果淳乐水想要离婚就必须接受他的条件,不然他们就只能就这个问题进行所谓的协商。
如果谁也不退步,这件事就成了个僵局。
宋含章在逼他,淳乐水很不爽。
甚至有点想打人。
两位律师偷偷对视,大概都没看过这种一方非要给一方非不要的离婚场面。
【算你狠,宋含章!】
淳乐水咬牙在离婚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宋含章手指一转,便将离婚协议转向自己,他握笔,笔尖悬空在纸上,旁边空白处已经多了一个行云流水的签名,淳乐水写得干脆,下笔利落,可见对这段婚姻没有丝毫留恋。
而宋含章却迟迟下不去笔,只要笔尖在纸上滑动一瞬,他的名字落在淳乐水旁边,他们就当真一刀两断了。
【快签快签,虽然明天才能去登记离婚,但只要宋含章一签字我们俩的婚姻关系就不存在了。】
【我今晚就要搬回郦水湾去!】
宋含章咬了咬牙,握笔的指节绷到发白,深吸一口气后迅速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因为太过用力,笔尖甚至划破了纸张。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淳乐水只在意他签没签字。
很快律师和淳乐水就都从书房出去,宋含章坐在书桌前,电脑上是助理新发来的文件,但好半天,宋含章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听到淳乐水脚步轻快地跑到楼上收拾东西,听到他轻声和许叔徐姨说话,听到他和他们道别,听到司机来接他,还听到汽车发动驶离了老宅。
走出书房,许叔和徐姨都有些担忧,宋含章表示自己没事让他们早点休息,转身上了楼。
他站在走廊中间,并没有开自己的房门,而是转身进了淳乐水的房间。
淳乐水并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特别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几乎每次宋含章上楼都能看到他敞开的房门,只是以前站在门口随便一瞟,屋内全是使用过的痕迹。
淳乐水其实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但可能因为主人不在且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屋里才显得格外空旷。
宋含章拨弄了一下床头的小摆件,垂眼看到了床头柜没关严的抽屉。
拉开里面空荡荡的,淳乐水走了,带走了里面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上锁的必要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和昨晚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房间,觉得整栋别墅都好安静,既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拐杖杵地的脆响,现在连快步跑上楼梯时拖鞋拍击地面的啪嗒声也没有了。
四周安静到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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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热烈祝贺小淳哥离婚!”
许久未住人的郦水湾里是从未有过的热闹,楚林带着楚屿,姜不厌带上姜鸣,四个人又带菜又带酒过来庆祝。
楚屿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还趁着淳乐水不注意,往他客厅拉了条横幅,还搞礼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结婚而不是离婚。
淳乐水哭笑不得:“我也是没见过谁家离婚搞这么喜庆。”
“祝贺小淳哥即将开始新生活!祝贺我楚屿十八岁可以脱离我哥的掌控实现酒精自由!”当然楚屿并不是今天生日,但他显然因为成为了真正的成年人不知节制,已经喝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但即使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也记得找楚林,蹲在他旁边小狗似的把脑袋放在楚林腿上。
他高呼了这句后就再也没声音,楚林低头哄他,轻声和他说着什么,但离得太远淳乐水并没有听到。
他独自站在阳台上,眼前就热闹的朋友聚会,身后是灿烂的城市灯火。
姜不厌从厨房洗手出来便看到他这幅模样,捏着杯倒满了可乐的红酒杯,望向楚林的眼里全是眷恋。
如果说淳乐水离开最让他舍不得的,现在大概也只剩下楚林一个人了。
他就像要随时从阳台上消失似的,姜不厌不由自主往前踏了一步,察觉到动静的淳乐水转头,笑道:“姜导,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在我家没把您伺候好吗?”
“少贫。”姜不厌走过去,远处的湖面波纹细碎,倒映着璀璨的城市夜景,延伸到天边的道路光带像倾撒于夜幕上的鎏金。
淳乐水转身和他一同看向窗外:“我这儿别的不说,看江景你是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我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确实不错。”
“岂止是不错,是很好。”淳乐水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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