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卧室门关上的前一瞬间,陶立阳叫了他一声。
“什么?”许云清停住手。
陶立阳彼时在睡意和酒精下脑子也不算太清明,但他还是问了:“你的房子,用来养老的。”他说着忍不住笑,又带着一点自己都说不明的紧张,“你说,不许别人去。那么,或者,我可以去吗?……至少树是我选的。”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许云清的脸有一半隐藏在黑暗中,陶立阳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眼角的确是弯了一下,所以应该是一个笑容。
“嗯。”许云清看着他,“你可以来。”
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找到见面的机会。
只是陶立阳在某天一个会议结束之后,在手机上看到了一个许云清的未接来电。他重拨过去,过了很久才被接起。
“没有什么事儿,真的,不小心按到了。”许云清说。陶立阳总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算太好,可似乎又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大概是有点没睡好。” 许云清说。又随意讲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陶立阳自己担任制片的一部电影正值宣传期,他写的本子,因为剧情有些古怪,并不太被资本看好。但他又不愿意大改,索性找了个青年导演,自己组了团队来拍。
陶立阳忙得不可开交,但不知怎地,心里总还记挂着那个电话——尽管许云清一再说没事。想着这阵过了,一定要去见见他。然而没等见面,他却在电影的宣传活动现场,得到了许云清结婚的消息。
微博一度瘫痪,周围人的讨论让陶立阳简直没有办法在椅子上安稳地坐下去。他近乎落荒而逃,也不知道在逃什么。找了最近的一间休息室躲进去,微博上大大的爆字晃得他头疼。他点开许云清的微博,那张结婚证红得让他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血。
陶立阳想这到底怎么了,他不过漏接了一个电话,就彻底失去了他?鬼使神差地,脑海里又冒出一个念头来,原来许云清是骗他的,那座房子,并没有他的位置。
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于他而言都像一个糟糕透顶的梦。
浑浑噩噩地从不同的渠道那里听说关于许云清婚事的消息、答应去做他的伴郎却在机场摔断了腿、出院以后借着采风四处晃荡了好几个月、又在得知李霜流产的消息之后跑去许云清家里找他……
回忆起来并没有太多真实的感觉,仿佛一个局外人旁观着一切的进行。陶立阳也的确很难再去想象,如果这一切都发生过,当时的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撑下来的。
但终归一切都还是过去了,人总是被时间推着往前走,不管姿态多么狼狈。
见过许云清以后,他原本是要再离开N市,正巧撞上母亲那边有亲戚祝寿,便又多留了几天。
期间又抽空见了几位旧友,纷纷都问他躲去哪里了,怎么到处都捉不到人?陶立阳只是笑着敷衍过去,并不回答。
某天聚会后,一位师兄要去邻近的山上看房,邀陶立阳同去,说那山上风景不错,去一趟权当消遣也好。他和那位师兄也许久未见,正聊在兴头上,左右也没有别的事情,便一道去了。
那是他师兄某个合作伙伴的度假别墅。找了不少门路,花大价钱专程在山上买了块地的使用权,自己设计修的。结果刚建好公司资金链断了,迫不得已又要卖掉。师兄看过之后对那栋别墅兴趣不大,价格太高了,显得不值。路程又远了些,周围没有人烟着实不大方便。
然而这样的清静,却让原本只是做陪客的陶立阳动了心思。
他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树和远处山谷间升起的云烟,不可抑制地回忆起了那个大概再也回不去的午后,想起许云清说,‘我也想要一座房子,建在周围没有其它人的地方。’,他还说,‘你可以来。’
陶立阳知道自己不应该也很悲哀,但他还是在第二天拨通了师兄的电话。请他帮忙搭一条线,他要买那栋房子。
那个价格对陶立阳来说也不算很轻松,勉强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况且对方要得很急,他刚投了两部小成本电影,手里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现金。卖了几支股票,又接了个小说改编的活,总算筹够了钱。
反倒是陶成不知从哪儿听说了问他,最近是不是缺钱花,他一贯是不爱接改编剧的。他随意搪塞了过去,陶成便也没多问,只是没过两天他卡上倒是又打进了一大笔钱,再买两栋房子也够了。陶立阳自然不肯收,陶成只是不耐烦地摆手:“给你你就收着。我也懒得管你,还不是怕你妈知道了和我闹,你是她的眼珠子,她哪里舍得你吃缺钱的苦。”
陶立阳便只能收下,也没用,他很久都不用家里的钱了,干脆买了低风险的基金放在徐安茹名下。
房子的手续很快办了下来。陶立阳找人把刚修好都还没来得装的二层别墅拆了,另请了设计师建了平层,阳台很大,厨房朝阳,客厅装整面墙的落地窗,还有玉兰和山茶,整院的玫瑰,都像许云清说的一样。
许云清设想的那个房子,他没资格去,那么他建一个一样的,许云清会不会来?
或许永远都不会。
一切打理好,锁上院门的离开的那一天,陶立阳这样想。
原来要等的人是他。其实也没有几人能让他等,但偏偏许云清就是可以的拿一个。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为了自己的心。
而他竟然真的等到了,许云清来了,全了他的心。
“玻璃我前两天找人全部换成了单向的。”他们打开门,陶立阳按亮了客厅的灯,笑着说。
整间房子的装修是许云清喜欢的极简风,瓷白和淡灰的主色调,
许云清与他十指交握着,跟着陶立阳走进去,目光所及,没有一处不是自己提过的,连桌垫都是他惯用的家居牌子,心里只觉得一阵发酸,一时简直有些不忍看下去。
“怎么了啊,这是?”陶立阳察觉到他的情绪,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他,指尖拂过他的下眼睑,玩笑道:“可别哭啊。你片酬那么高,为了套房子,不至于啊。我也没说要送给你。”
“没哭。”许云清的确也没有哭,只是低下头,抵住他的肩,半晌小声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好?什么都记得。”
陶立阳收敛了笑意,拍着他的背:“你不是也没忘吗?”
“如果我忘了呢?你会不会很失望,会不会觉得自己做的都没有意义。”许云清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永远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陶立阳轻轻摇了下头:“云清。我说过的,你不用记得什么,也不用有负担。这个房子,只是,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也很难准确描述出自己的心情,但他知道许云清也是懂的。
所以索性什么都不再说,伸手抱住了他,感觉许云清的体温从怀里一直传到心里,然后贴着他的耳畔告诉他:“你就是意义本身。”
作者有话说:
抱歉,很久没有更文了。遇到一点事情,自己状态不是很好,在调整中,快要好了吧,大概。但这个文肯定是会写完,不会中途跑路的。
第31章
太阳透过窗帘落在地上的光斑从墙角一直滑到床沿的时候,陶立阳睁开了眼睛。
他捏了下鼻梁,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这一动,引得怀里的人也醒了,许云清半张脸抵着他的胳膊:“几点了?”
“三点一刻。”陶立阳放下手机,“起吗?我去弄点吃的。”
许云清睡意尚浓,脑子还有些不大清明,额头在他肩上蹭了蹭,小声嘟嚷说随便。
陶立阳见他仿佛还有些没睡醒,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贴着他耳畔商量:“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晚点来叫你。”
陶立阳的呼吸从耳边拂过弄得许云清有些痒,他嗯了一声,偏过头在陶立阳脸上吻了一下,抓过被子半搭着脸,迷迷糊糊地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也没有怎么睡着,陶立阳是如何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放轻脚步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带上门,细微的动静却都一清二楚。
许云清原本是打算要再睡的,杀青以后也一直没有休息好,难得有机会赖床,一时倒的确有些不愿意动。但或许是身边骤然少了个人,床铺似乎凉得格外快,心里也不那么踏实,一面半梦半醒地迷糊着,耳朵总又忍不住去听门外的声音,想一墙之外的陶立阳在干什么。就这样又眯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办法继续入眠,依稀听到壁钟的时针似乎响了一下,抬手压了压眉心,便也起了。
许云清理好被子出去并没有见到陶立阳,找了一圈才在书房里看见他。
“这才又睡了多久,怎么起了?”陶立阳停住手里的笔抬起头。
许云清并不讲自己的心思,只是笑着走过去:“在写什么?”
“想写幅春联。就是太久没拿过毛笔了,手有点生。”
陶立阳往旁边让开一点给他看,晾在一旁的红纸上已经写好了一个福字。
许云清饶有兴味地看他:“写什么?年年顺景财源广?”
陶立阳不搭腔他的打趣,想了想,把毛笔递到他手里。
“我不会,你知道的。”许云清这样说,也还是接了过来。他的确是不会写,只在拍戏的时候学过怎么持笔。
“没事儿。”陶立阳站在他身后握住了他的手,沉吟片刻,沾了墨落下第一个字。
不是许云清随口念的那些,只是一句五言诗。
庶保贫与素,偕老同欣欣。①
写完两人一时都没有动,倒是陶立阳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缠住了他的腰,搂得极紧。许云清说:“没有这样的,春联不是都写吉利话讨彩头的吗?”
“还有比这更吉利的吗?”陶立阳问他。
“那这也没写好啊。”
这倒是句实话,握着手写力道多少有些拿不准。陶立阳却只是摇摇头:“哪里不好,我觉得很好。”
许云清笑着推了他一下:“那你拿去贴。”
“本来我就要贴的。”陶立阳松开手,“厨房里有点心,你先吃点儿垫一垫。”
灶上蒸笼冒着热气,许云清关了火,夹了个流沙包出来,又倒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
厨房的窗户斜对着院门,檐下悬了两盏灯笼,昨天晚上都没有,大概是一早挂出去的。许云清抵着流理台看门边陶立阳正在贴春联的身影,一时有发愣,唇边也不自觉弯得更深一些。直到听见微波炉叮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他取出温好的牛奶,挑掉上面一层奶皮,两口喝了,又去翻看冰箱里的食材。
冰箱里被瓜果和肉类占据得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直叫人眼花,旁边摆着各种各样的罐头和酒。冰箱旁边另有两只装满菜的大箱子,流理台上方的柜子里调料放了两层,墙壁上钉着齐整的一排钩子,挂着各色的腊货甚至还有一整只火腿。
“你是搬了半个市场来吗?”他听见陶立阳走近的脚步声,摇头笑道。
陶立阳跟着在他身边半蹲下:“太久没去过市场了,两眼一抹黑地走了一圈,不知不觉就买多了。”
这倒也不全是实话。陶立阳平时不居家过日子,为了置办上山要买的东西,专程让家里的阿姨帮忙列了份清单,只是进了市场,一心就只记挂着许云清喜欢什么,连某次吃饭时他多夹了一片心里美也通通算在内,单子上列了什么,早丢到了九霄云外去。
稀里糊涂地把后备箱装满了开上山,清点时才发现连带着油盐酱醋还有许多必要的没买,再联系人送上来,自然也就堆成了一座小山。他看着简直无从下手,偏偏晚上还得回N市和下部戏的投资人碰面商量剧本的改动,手忙脚乱地又赶紧找了家政来,才总算整理好。
陶立阳想起那天的境况,也是好笑。但面对许云清并不提这些,大拇指滑过他唇角把先前沾的那点奶渍抹了:“你前段时间拍戏也累到了,瘦了这么多,难得休息一段时间,正好补一补。”
“我只要一拍戏就瘦,都习惯了。其实上部戏你在,还不怎么觉得累。”
屋里暖气开得足,许云清看着冰箱里的水果罐头,一时有些口渴,顺手开了个黄桃罐头舀了勺糖水喝:“晚上吃什么?你选吧。我先声明,家常菜可以,复杂的就免了,不要抱太大期望。”
陶立阳正把预先处理过的冬笋往外拿,闻言手一顿:“你做?”
“难道你来?”许云清偏头有点诧异,“我记得你不会做饭的。”
其实许云清平时也不做饭,只是前几年拍戏时角色需要,专程学了小半个月,偶尔弄两道菜,勉强算像模像样,但的确也没有什么练手的机会。
陶立阳抿了下嘴唇:“是不会,就能热个菜。但只有咱们两个人,怕你懒得进厨房,让阿姨给我急训了一下……。应该都能弄熟。”
“那要不就……”许云清看他,见陶立阳有点紧张的样子又忍不住笑起来:“还是我来吧,你打下手。”
热气从灶上噗嗤噗嗤地冒出来,在玻璃上凝结成细密的小水珠。旁边的蒸笼摞了三层,还没开火,最下面是铺了豆豉的腊鱼和腊排骨,中间是调好的粉蒸肉,本来打算用新鲜的小芋头来配,结果翻到一包板栗,闻着还很甜,便统统剥了做底。上层是鳊鱼加了火腿丝和笋片一起清蒸。
许云清正在切荸荠,瞥见旁边水开了便对陶立阳说:“关下火,我手腾不开。鸡肉过下凉水,放砂锅里,再加一把药材进去。”
“加什么药?”陶立阳把洗好的冬菇搁在台子上。
“冰箱旁边格子上有几个炖汤的药材包,你拿一个.......,枸杞先选出来起锅的时候再加,有新鲜的山药没有?我刚没注意,要有的话你把里面的淮山也选出来,放新鲜的进去。”
“好像有,我记得买了。”陶立阳擦了下手,去箱子里翻找一阵子果然找出两根山药来,“用多少?”
“半根就够了。”许云清回头看了一眼,“你先放着吧,我来削。”
“不用,你切你的。”陶立阳摆摆手。
“那你记得带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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