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没有多话, 躬身退了出去, 并随手关上房门。
季翎岚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与刚来的时候的手忙脚乱相比, 这衣服穿起来顺手多了。
傅南陵伸手上前,季翎岚连忙后退, 道:“阿陵……”
“阿岚,你的衣带系错了, 我帮你调整一下。”
季翎岚低头看了看,衣服确实不怎么平整, 他重新解开一看,确实系错了一根, 不禁脸上一热,道:“我自己来就成。”
大夏天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 这么折腾下来,季翎岚又是一身的汗。他连忙走到脸盆旁, 洗了把脸, 这才算舒服了一些。
傅南陵将面巾递给他, 道:“阿岚擦擦脸,我帮你束发。”
季翎岚随手接过面巾擦了擦,怀疑地问道:“阿陵何时学会束发了?”
“一直在学, 今日便是验收成果。”
季翎岚半信半疑地坐到梳妆台前,道:“阿陵,你为何要学束发?”
“阿岚不会,那我便学。”傅南陵回答的理所当然,拿起梳子小心的给季翎岚梳着头发。
季翎岚一怔,平静的心湖漾起涟漪,不过很快便恢复平静。
“嘶!”季翎岚实在没忍住,痛呼出声,未免自己变成秃子,苦笑着说道:“阿陵,还是让小李子来吧。或者我自己随便拢一拢,反正我也没到弱冠的年纪,无所谓束不束发。”
看着梳子上纠缠的头发,傅南陵心里一阵懊恼,愧疚地说道:“阿岚,对不住,我定会好好学,以后若有我在,便不会让旁人为你束发。”
“算了,还是我自己学吧,总不能一辈子让旁人束发吧。你去忙吧,庞公公还在正厅等着呢。”季翎岚接过梳子胡乱的梳着头发。
“那好,我去问问他有何事,阿岚在这里等我,待会儿一起用膳。”
“嗯,你去吧。”
傅南陵转身出了卧房,季翎岚看的一阵无奈,想不通为什么傅南陵对他那么依赖,甚至还隐隐有些奇怪的占有欲。
季翎岚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唐棠那臭小子也不这样啊。”
费了半天劲儿,出了一身臭汗,季翎岚才算用发带扎了个马尾。他拉开抽屉看了看,如果现在有把剪刀在他身边,指不定他就将这一头碍事的头发给剪了,甚至梯度出家也比每日扎头发强。
季翎岚又洗了把脸,这才起身出了卧房,门口的侍从微微躬身,道:“公子,可有吩咐?”
“没有。”
季翎岚走向自己的房间,那里还有个小林子在等他,谁知他回了房间,小林子已经不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转念一想,应该是傅南陵将人叫走,另做安排。
季翎岚正打算回房,正巧碰上从正厅出来的庞立,他连忙躬身站在一旁,等待庞立离开。谁知庞立路过他时,却停住了脚步。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小人见过庞公公。”
庞立上下打量着季翎岚,看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素,却是上等的衣料制成,这衣料名叫丝云锦,是由上等的蚕丝织成,每年也就产布几十匹,向来都是贡品,就连宫中的娘娘想要一匹都实属不易,没想到竟穿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身上。
庞立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看着眼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日晚间,季翎岚始终垂着头,再加上庞立的注意力都放在傅南陵神身上,并未看清他的模样,所以才有此一说。
“回公公,您唤小人阿岚便可。”季翎岚依旧弓着身,并未抬头。
庞立眼睛微眯,看着季翎岚的眼神带着审视,道:“阿岚?老奴怎的从未在殿下身边见过你,是……”
“他是我的贵客,曾救过本皇子的命,也是他拼死救了李泰。庞公公还想知道什么,不妨直接问我。”傅南陵从正厅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庞立。
看着傅南陵嘴角熟悉的笑,庞立吓的白毛汗都冒出来了,连忙行礼道:“殿下恕罪,是老奴僭越!”
“庞公公,本皇子方才想到一件事,还得劳烦你跑一趟。”
庞立心里一紧,他在傅连朝身边多年,经历过太多事,可谓是人老成精,他刚从正厅出来,也没见傅南陵有事相托,这转眼的功夫就有了,分明就是因为他多问了这少年两句话,惹恼了傅南陵,所以才故意找事为难他。
即便心知肚明,庞立也只能咬牙将这苦果吞了,因为没人比他清楚,傅南陵在傅连朝心底的分量,道:“殿下请说,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劳烦庞公公上前一步。”
庞立连忙躬身走到傅南陵身旁,道:“任凭殿下吩咐。”
傅南陵在庞立耳边说了几句,庞立的脸色随之变了又变。
傅南陵嘴角含笑,道:“庞公公,此事干系重大,只有劳烦你跑一趟,本皇子才能放心。”
庞立躬身道:“殿下放心,老奴定当粉身碎骨,报效朝廷!”
傅南陵满意地点点头,道:“庞公公放心,待日后回京,本皇子定在父皇面前如实禀告,到时定少不了公公的赏赐。”
“多谢殿下赏识,老奴感激不尽,老奴告退。”
看着庞立匆匆离开的背影,季翎岚走到傅南陵近前,道:“阿陵,你方才和他说了什么,为何他的脸色变得这么差?”
“千年的狐狸居然这般没有眼力价,哪哪儿都想插一脚,碍眼极了,索性就让他跟着张汉臣,也让张汉臣心里有个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皇的掌控中,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不要有。”
“你是让庞公公监视张汉臣?他这把年纪,又……真的不会出事么?”季翎岚听得目瞪口呆。
“放心吧,他跟在父皇身边多年,是成了精的老狐狸,张汉臣就算再精明,也不是对手。不过养尊处优惯了,难免受点活罪。”
傅南陵让庞立伪装成张汉臣的随从,跟在他身边,张汉臣一介武将,平日里难免舞刀弄枪,庞立身为随从定要伺候着,受点罪是肯定的。谁让他什么人不好盘问,盘问到季翎岚身上,这不是直戳傅南陵的逆鳞么。
季翎岚砸吧了砸吧嘴,不知为何这心里竟有几分同情,还有几分愧疚。
“阿岚,不管他,我们去用膳,刚才张汉臣命人送来几只冰镇蜜瓜,待会我们尝尝,解解暑。”
“冰镇蜜瓜?”季翎岚一怔,随即眼睛一亮,道:“这个好啊,我喜欢,走,我们去用膳。”
经傅南陵这么一提醒,季翎岚突然想到现代的冰激凌,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能让唐棠在解剖室弄个冰箱,最好是四门冰箱,冷冻放满冰激凌,冷藏放满各种解毒剂,这样就圆满了。
小李子跟在两人身后,看了一眼庞立离开的方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得罪谁也一定不要得罪季翎岚,否则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日时间匆匆而过,季翎岚和傅南陵睡过午觉,正在院子里下棋。刘曦脚步匆匆地走来,来到近前躬身说道:“主子,城内有变。”
季翎岚闻言眉头一皱,道:“刘大哥,可是高瑾发现俆曹村的事了?”
刘曦答道:“是,现下城内已经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那徐大人呢,他如何了?”
刘曦犹豫了一瞬,道:“徐大人在高瑾派人去俆曹村之前,便已自尽,尸体正悬挂在城门之上。”
季翎岚面色变得异常难看,道:“怎会如此?他可是宏县知县,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高瑾这般做不是公然造反么?”
“徐大人的容貌被毁,城门告示上言其为江洋大盗。”
“容貌被毁,那你怎知那是徐大人?”季翎岚心存侥幸。
“阿岚可还记得徐大人脸上那道疤?”
季翎岚一怔,随即说道:“记得。”
徐怀文脸上的那道疤是旧伤,是独一无二的伤痕,可用来辨别他的身份,身为法医这点他懂。
“早知会是这种结果,但真正听到时,还是难以接受。”季翎岚长长地叹了口气。
傅南陵安慰地说道:“这就是徐大人想要的结果,也算是得偿所愿,阿岚不必难过。”
季翎岚明白傅南陵的意思,在徐怀文决心要留下时,就预测了这样的结果,以高瑾心狠手辣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背叛他的徐怀文。而徐大人虽然是迫不得已,到底是害了十条无辜性命,与其背负罪孽而活,还不如以这种方式来赎罪,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事实是事实,但季翎岚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傅南陵看向刘曦,道:“吩咐下去,所有人暂时蛰伏,不要擅自行动。”
“是,主子。”刘曦领命转身离开。
“小李子,你出去给张大人传个话,就说暂时隐忍,等待时机。”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小李子也躬身退下。
季翎岚担忧地问道:“阿陵,你说宁城戒严,刘大人的府上是否会受牵连?”
“刘府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犹如铁桶一般,有无异常,高瑾心中有数,应不会累及刘府。”傅南陵顿了顿,接着说道:“况且,高瑾还要留着他们引君入瓮,所以阿岚不必担心。”
季翎岚微微皱眉,犹豫了犹豫,道:“阿陵可还记得我之前所说,如何设计擒住高瑾?”
傅南陵眼睛一亮,说道:“自然记得,阿岚可是完善了计策?”
“倒也不算完善,还有诸多风险,但目前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
高府书房内,高瑾面色阴沉站在书桌前,堂前跪着一个男人,男人身边散落着一些瓷器的碎片。
“人都到眼皮子底下了,你们却还茫然无知,真是蠢,蠢到家了!”
“大人息怒!”曹青颤抖着身子匍匐在地,道:“大人,肯定是徐怀文联合外人搞的鬼。”
“尸体都在外面挂着了,这还用你说!”
高瑾怒极而笑,拎起桌上的茶壶,朝着曹青砸了下去,滚烫的热水在身上炸开,曹青强忍着身上剧痛,哼都不敢哼一声。
“大人,回京的路都被兄弟们堵死,就算他们插翅也难回京都,如此我们便还有挽回的机会。”
高瑾似是因方才那一摔熄了火气,面色虽依旧难看,语气却缓和些许,道:“你怎的就确信他们还未回京?”
“大人,李泰失踪日久,京都却无信传出,足以说明无人回京报信,皇上那边并不知情。只要我们卡住进京的路,在这辽远的地界,就是您说了算,想要拿住那些鬼魅还不轻而易举。”
“进京的路?”高瑾眉头紧皱,随即面色更加难看,道:“进京的路可不止一条,只要他们绕过辽远,穿过平城一样能够到达京都。”
曹青也是一愣,随即说道:“大人,二公子一直在追踪陆九的下落,他重伤在身不可能绕过辽远。”
“我们的注意皆放在陆九身上,可李泰呢?那个赶车的少年呢?他们自从永平镇出来便已失踪,至今谁见过?说不定他们已经绕到辽远,穿过平城,到达京都了。”
“大人,若是他们到达京都,传信给皇上,那京中的贵人也定会想方设法知会我们,可京中半点消息也无,足以说明皇上那边还未得到传信。”
“你亲自去京都一趟,给贵人带个信儿,将辽远之事尽数告知,请他多多留意京都的动向。将李泰和那个少年的画像也带上,若他们当真成了漏网之鱼,那便劳贵人之手,收了这两条杂鱼。”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曹青艰难起身,退出书房。
高瑾扬声说道:“来人,叫高达来。”
“是,大人。”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脚步声,身材魁梧、腰间挎着钢刀的高达快步走进书房,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大人。”
高瑾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一日已过,城中可发现异常?”
“回大人,属下已增派人手,严加盘查,但凡这几日进城者,皆在严查之列,凡可疑之人皆被押入提刑司大牢,酷刑之下,定会如实招来。大人大可放心,只要人还在城中,就算藏在石头缝里,属下也能将他揪出来。”
“那日进村之人的画像可出来了?”
“回大人,这是他们的画像。”高达从胸口取出几张画像,双手奉上,道:“据俆曹村村民所言,那日进村之人共有四人,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年,身旁跟着一名小厮,两名护卫。”
高瑾打开画像依次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难看,气极反笑道:“真是可笑!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两个面红齿白的小白脸,便能将俆曹村三十来号人全部清理干净,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废物,全都是废物,我养你们有何用!”
“大人息怒!”高达心里一紧,连忙匍匐在地,道:“大人,属下查看过俆曹村众人的尸体,几乎都是一刀毙命,就好似他们排好队等着人来杀一样,没有半点反抗的痕迹。属下猜测定是有人事先将他们迷昏,随之将人斩杀。”
“好,好一个徐怀文,我早就该看出他身上长着反骨!”
高达的话一出,任何人都会以为是徐怀文给曹刚等人下了迷药,联合外人将他们全部斩杀。当初徐怀文是高瑾留下的,如今坏事坏在徐怀文身上,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打了高瑾一巴掌,这让向来狂妄自大的高瑾怒火中烧。高达是高瑾的心腹,自然明白其中关窍,面对盛怒中的高瑾,他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
“拿着画像挨家挨户查,所有可疑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高瑾说的咬牙切齿。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看着高达走出房门,高瑾扬声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打扰。”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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