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早?”徐一闻言顿时震惊,随之轻轻摇头,“我并未听到。”
“徐仙师自有您在行的事情。”阿双应声笑笑,颇为骄傲,“而这便是我的本事,您若是也察觉出来,我在殿下眼前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眼下还有一段时间才可入京。”阿双打了个哈欠,轻声道,“若是累了,您不如先睡上片刻,有我在尽管放心便是,不会叫您遇到危险。”
语毕,当即不知从哪里寻了件外衣来,随手搭在了徐一的身上。
似乎强行想叫他入睡。
徐一见状一时有些无语,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顿了片刻轻声应了句好,随之紧闭双眼调养精神,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着,直至一个时辰后终于入京。
京中百姓众多,阿双趁乱提前下了车,不久后徐一也从马车上缓步下来,跟随秦语辞提前委派好的人一同前往。
直至来到一座寺庙内。
秦语辞已经在此等候他多时了,因长期卧病,她的状态实在不佳,脸色也极为苍白,直至见到徐一时才稍稍恢复了精神,引人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坐下。
一开口,便是向徐仙师请教,自己眼下的病症究竟该如何缓解。
颇为急迫的模样。
“殿下的病症贫道在来时已经知晓。”徐一道,缓声高深开口,“殿下以往是否也时常如近日一般,感到困倦乏力,每逢晨起都觉一阵凉气入体,饶是盛夏气候状况也依旧不减?”
“确有此事。”秦语辞应声顿了顿,颇为吃惊,“仙师果真神机妙算。”
“殿下谬赞。”徐一应声摇头,神色未变,继续道,“许多事事关天机,眼下贫道尚不能说出口,却也不忍殿下一直受疾病所困。”
“这样吧。”他说,抬手从袖袋中取出一瓶药丸来,“相逢即是缘,贫道便将此药赠予殿下,早晚各服一次,不出七日状况即可有所好转。”
“七日后,若殿下相信贫道,便可再来此处相见,届时贫道会将新的药丸再次予您。”
说着,随手将药丸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至此同秦语辞拜别,抬脚行入人群,只留秦语辞一人静静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到底取了那瓶药丸,准备返回长乐宫。
临走时,特意悄悄回望一眼,果真在一处摊位后面见到一人影闪过,衣着打扮分明同周身的百姓有异,一眼便知正是钱侍郎手下的人。
这不,鱼就这么上钩了。
秦语辞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抬手唤一旁的夕雪扶自己行入马车,似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则却暗中交代下去,命其买些蜜饯糕点之类的小玩意回来。
“喏。”夕雪轻声应和,并未再多问一句。
不用想,自是带给墨然的。
时间过的很快,林墨然从国子监内返回长乐宫的时候,秦语辞分明也才回来不久。
今日她似乎出去过了,甚至还捎带了许多吃食回来,不过才走到寝宫门口,林墨然便闻到了一股十分香甜的桂花香,想来应是彩蜜堂的桂花糕。
宫中的糕点的确十分好吃,但因考虑到众多娘娘公主的口味,做法相对来说较为中规中矩,尤其桂花糕,远不如彩蜜堂内的好吃,林墨然早就馋这口了。
原本还打算他日偷偷叫韩玥她们为自己带些,却不想还不等拜托其他人,音音便已经为她买了回来。
她真的特别好。
林墨然笑笑,一边在脑内和系统吹秦语辞的彩虹屁,一边快步行入寝宫,尽管糕点再怎么诱人,却也还是想要先抱抱恋人才好。
抬眼望去,秦语辞果真就坐在案边等她归来,她似乎才回来不久,衣服都尚未换下,发丝也轻轻挽在脑后,却分明没有平日那般规整优雅。
尤其脸色,竟然异常苍白。
林墨然被她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应是她做的伪装,随之快步来到她身边坐下,抬手轻轻摸摸她的脸。
柔声道:“今日音音去何处了?”
“去了趟寺庙。”秦语辞应声回答,声音里带着笑意,“拜了神佛,赏了美景,也顺手钓了条大鱼。”
大鱼,想来应是钱侍郎没错了。
林墨然应声笑笑,只一个眼神便已然知晓了她话里的含义,随之连忙启唇夸赞道:“音音当真很棒,真是辛苦了。”
“我们一会儿一同吃糕点吧。”她道,嘴上这般说着,身体却未动,反而抱住她的脖子同人撒娇,“不过实话实说,音音今日这妆当真吓到我了。”
“然然这是在嘲讽我实在难看?”秦语辞应声接过她的话。
“不是。”林墨然连忙摇摇头,“只是缺乏些气色。”
她道,碰巧自己今日涂了口脂,顿时计上心头,干脆仰头亲吻她的唇,将她唇上也染上淡淡红色。
这才满意笑起来,启唇邀功般的骄傲道:“如此,便好多了。”
“音音觉得呢?”
第九十五章
林墨然说完那句话, 不等秦语辞言语就这样缓缓贴了过来。
她难得这般主动,秦语辞自然十分受用,于是特意扬了头, 双手置于身侧撑着床板,摆出便于她亲吻自己的姿势,安安静静享受这个吻。
很轻也很柔软,沾染着空气中的点点冷意和口脂的香甜, 可细细感受却又能渐渐触及到一抹温暖的热度, 是眼前之人的体温。
鲜明又梦幻。
下意识的,有丝丝笑意自秦语辞的眼底融化开来。
“音音。”林墨然亲了她许久, 总算满意,这才终于再次抬起头,未等再多做言语便见眼前的人缓缓开了口。
满是笑意的同她讲:“然然,欢迎回来。”
如往常那般, 她常做的那样。
自从林墨然进入国子监学习后, 时间已经过了几载,这期间许多东西皆在渐渐发生着变化, 包括她和秦语辞,也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了许多。
唯独这句话, 从那一天起秦语辞便不厌其烦般的, 一直一直说到了现在。
“嗯。”林墨然应声点头,每每听到她说这句话都觉十分开心,于是再次抬手抱紧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有些不好意思的, 很小声很小声的同她讲:“音音怎么每次都不忘迎接我归来呀?”
“自是因为然然对我而言重要万分, 令我意乱神迷魂牵梦绕, 总要下意识的忧心牵挂, 盼你早早归来才好。”秦语辞笑笑,抬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再者……我总想叫然然知道,无论何时,也无论发生过何事,也总有一人在等着你。”
“你永远不是孤身一人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轻,有缕缕温柔与爱慕藏于其中,也足够真挚,足够虔诚。
林墨然认真听着她的话,不知怎么突然回忆起了以往的一些片段,母亲在自己很小时便离世,父亲又整日酗酒,鲜少对她有过关怀,甚至每当她放课归来,在踏入家门的那一刻都要反复呼吸,直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才敢抬手按下眼前的门把。
毕竟……没有一个人期盼她回家。
可眼下却不同了。
她的恋人,她的音音,每日都在等着她。
林墨然闻言感动万分,就连眼底也渐渐蕴起几分泪水,却不想叫她察觉出分毫,连忙抬手胡乱往自己脸上抹了几把,继而调整好心情,开开心心唤她过来吃糕点。
“好。”秦语辞应声道,很快察觉林墨然似乎在暗自落泪,沉默半晌倒也并未戳穿。
就只是轻轻抬了手缓缓牵住她的手,柔软的掌心温热,触感极佳,热度顺着二人接触在一起的皮肤传递上来,一直传进心底,温暖至极。
毕竟她方才才赠予过自己一抹炽热的温度,礼尚往来,作为爱人,总要再反过来多予她更多的。
直到能叫她时刻感觉到被爱着才好。
自那以后又过了几日。
秦语辞也在私下寻觅仙师的事情很快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近来皇帝的病再次加重了,每晚几乎都难以忍受,胸口发闷,咳的厉害,若不是一直有药调理着,恐怕次次都要见血。
本就已经十分烦躁,如今自己寻觅仙师未果,竟叫自己的嫡女捷足先登。
“不愧是朕的好女儿,同朕想到一起去了。”皇帝顿了顿,竟是直接被她气笑了,跪在对面的钱侍郎见状顿时吓得不轻,不知皇帝到底作何想法,干脆埋头不语。
“那仙师可曾予她什么灵丹妙药?”沉默半晌,皇帝继而又问。
“回,回圣上。”钱侍郎应声忙道,“有的,那仙师给了殿下一瓶丹药,说是只服七日便能马上见效,如今已经过去五日了。”
“卑职有幸被圣上任命此事,自当要竭尽全力去做,于是便叫内人特意进宫一趟,借由拜访皇后娘娘为由,也顺势去看了长公主殿下。”
“如何?”
“内人说……殿下虽依旧有些虚弱,但气色却分明好了许多,几乎与常人无异,不像大病已久的模样。”钱侍郎道,说话战战兢兢,“卑职觉得许是此药显灵,这才叫殿下的身体日益康复起来。”
“是吗。”话音一落,皇帝应声沉默了许久。
钱侍郎观他表情实在有些不悦,生怕自己遭殃,连忙补充道:“离那仙师与殿下约定的时间还剩两日,届时卑职定加派人马,待二人分开后便将仙师为圣上请来!”
看来倒也不是个彻底的无能饭桶。
“此事先这样吧。”皇帝应声神色终于稍稍缓和了几分,抬手命钱侍郎退下,生病误事,如今还有许多折子尚未看过,干脆垂眸批起折子来。
原本应当静心才是,可偏偏眼下他又无法静心,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秦语辞私寻仙师的事,他了解他的女儿,做事向来谨慎至极,若不是那仙师真的可信,她定不会收下那瓶丹药。
可……事情真是如此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秦语辞为他设下的局,故意装病引那仙师出来,与之一同设计自己?
皇帝一时想不明白,只觉头痛欲裂,正烦躁着,突闻德海来报,长公主前来求见。
她来做什么?
皇帝顿了顿,很快坐直身体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才启唇叫人进来,虽尚未言语一句,但目光却已在暗暗打量着她,发现钱侍郎说的果真没错,秦语辞的状态的确好了不少。
“辞儿怎么来了?”皇帝道,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如今你还病着,理应好好在寝宫内休憩才是。”
“女儿牵挂父皇,今日正好得空,便特意前来拜见。”秦语辞应声,恭敬行过礼,之后抬脚来到案边坐下,“父皇才是,如今龙体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皇帝答,抬手端起一旁的茶水一饮而尽,“本就并无什么大碍,不过奴才们夸大其词罢了。”
“那便好。”秦语辞应声道,勾唇欣慰一笑,继而开口同皇帝寒暄起来,分明说的都是些琐事,并未提及一句此次前来的目的。
直至皇帝亲口点明,这才终于缓声开口:“女儿此次前来,当真是来看望父皇。”
“自从父皇龙体抱恙以来,女儿实在忧心非常,却又因病无法为父皇分忧解难,实属不孝。”她说,语气颇为诚恳,“可眼下却不同。”
“如今女儿身体渐愈,身为大昭的长公主,您的嫡女,理当父皇分担些琐事,方可叫您好好调养生息,龙体也可早日痊愈。”
果然,是为了朝事而来的。
皇帝应声心底顿时震怒数分,如今自己还尚未怎样,她便妄想分权夺势,究竟是何居心已经十分明显,恐怕自己今日若是答应了,明日她便要朝着自己的皇位下手!
“这就不必了。”皇帝心底这般想着,但面上却不显,依旧一副慈父模样,“辞儿如此牵挂朕,朕自然也万分忧心与你,如今你才好上一些,须得好好调理一番才行,不应太过操劳。”
“此事便说到这吧。”皇帝摇摇头,率先斩断了秦语辞的话头,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眼下朕还有事做,辞儿该回去休息了。”
话说到这儿,赶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秦语辞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沉默半晌却只得应上句好,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的失落:“那女儿改日再来看望父皇。”
语毕,起身拜别,正要离去。
却又在此时被皇帝叫住,也听他这般开了口,似是调笑的问她一句:“对了,前几日钱侍郎偶然在街上同你相遇,见你实在虚弱,便特意叫夫人前来看望,如此有心,身为长公主,你应派人回些礼才是。”
这话一出,秦语辞的身形分明一顿,似乎并未料到那日出去竟被人撞见,许久后才轻声应了句:“是。”
“这便对了。”皇帝笑笑,抬手拿起一旁的茶壶为自己倒茶,“不过辞儿身体抱恙,近几日又风大露重,是有什么要紧事,非要亲自出去?”
“只是些女儿家的事。”秦语辞应声道,“辞儿也就不说出来叨扰父皇了。”
这话明显将自己偷偷去见徐仙师的事情隐了过去。
皇帝见她这般说,心底已经有了定夺,再勾唇时脸上的那抹笑容顿时变得有些轻蔑,可声音却一如往常,道:“既然辞儿这般说,那朕便不问了。”
“辞儿快些回去,好好休息。”
话里,似乎有微不可寻的怒气藏于其中。
第九十六章
今日这一出, 若秦语辞刻意暗示,明里暗里想要把徐仙师推到皇帝身边,或许皇帝还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他向来觉得自己了解秦语辞,知晓她处事的作风, 如今她盯着自己手中的权利, 巴不得愿自己再病的重些, 又怎会将此事轻易告知于他, 定会死死隐瞒才是。
可越隐瞒,就越证明她心里有鬼。
皇帝顿了顿, 半晌后眼底的轻蔑渐浓, 本还想要多等两天观察一下状况, 眼下却早已没了那般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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