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愿意。”林墨然应声点头,没想到她还偷偷为自己做了这些,顿觉感动,连忙站起了身。
却又不忘那些资料,随之启唇道:“我帮音音将这些收起来吧?”
“不必。”语毕,秦语辞缓缓摇了摇头,随之抬手拿起那些纸,接连送到烛火边点燃焚烧,“既已看过,便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她笑笑,抬手向自己眉心轻轻点了点,道:“早已被我留存在了这里。”
一日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国子监开课的时日。
许久未曾去学堂,林墨然一时还稍稍有些不能适应,直到再次见到那帮同窗的脸,听到他们同自己打招呼时,那阵感觉这才很快消散了,随之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与众人寒暄几句,开始一整天的学习。
日日皆是如此,读书虽刻苦,却也在苦中掺杂了丝丝快乐与甘甜,更何况每每感到疲累时,一想到秦语辞的脸,便又可获得无限的力量与勇气。
不知不觉便已过了数月,这期间倒也发生了不少事,但两人彼此扶持着,终究还是一一平安渡过。
直至一年冬至,皇帝的病再次加重,最过分的一次竟一连昏厥数日,当真叫人十分在意他的状况,这期间御医也来过多次,却并未查到什么,只说是圣上平日太过操劳,实在应当静养。
与此同时,宫中渐渐有许多声音频起,有些是忧心圣上的龙体状况,宫中御医又看不出分毫,应当四下寻觅,在民间寻得一些世外高人前来,而有些则将此事与星象玄学挂钩,认为圣上龙体抱恙一定是上苍的暗示,预示着大昭许要面临灾祸,应当尽早防治才可。
而更有甚者,竟提到了监国之事。
如今圣上因大病许久未能上朝,理应叫储君代为监国,再详细些,当今长公主秦语辞应当担起如此重任。
历代君王中这般做法的颇多,并非什么旁门左道,圣上理应同意才是,只可惜这桩提议不过才起了个头,便被皇帝一一打压回去,甚至实在心烦意乱了,干脆寻些罪名直接将提议者问斩处置。
心中意图如何,早已十分明显。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再也无人敢提监国之事,却也有许多官员暗自为长公主抱屈,认为此事本不该如此。
但不等顾及太久,便又有一事接连而至——
长公主她,竟也病了。
第九十二章
秦语辞这一病, 顿时叫整个朝堂上下都跟着忧心。
眼下圣上龙体抱恙,直至现在都还未曾查清明确病因,尚未寻到良好的解决办法, 本就已经足够叫人烦恼, 不曾想如今长公主殿下的身体竟也开始出现异样。
群臣皆知圣上和殿下的关系虽表面和谐, 暗里却早已趋于破碎,一时难免有些发愁,不知到底该不该私下携礼前去探望。
若要真的去了,那便相当于明示了自己的站队, 表明自己忠于长公主一方, 这无异于公开和皇帝作对, 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若是不去, 他日待到秦语辞继位后, 难保她不会记起今日之事, 明里暗里有意打压,至此自己的前程也便是毁了。
如此难题, 实在叫人一筹莫展。
所幸不等他们思虑出结果, 秦语辞便已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自己身体实在虚弱恐招待不周为由,谢绝任何人前来探望。
这一下群臣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以将重心重新放到二人的病上来。
古时十分讲究预示一说,大昭也不例外, 眼下圣上和殿下接连大病,也许真是来自上天的预兆,大昭近来恐要遭逢灾祸。
这种猜测最先只是在群臣之间传播, 不知何时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顿时惹他大怒, 当即摔碎手中盛着汤药的瓷碗,气恼道:“这帮混账,不见他们在其他方面有所建树,捕风捉影的事倒个个传的神乎其神!”
“圣上息怒,龙体要紧。”一旁的德海见状连忙出言安抚,又特意转了头,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宫人快些将碎片收拾掉,重新端碗汤药过来。
“朕不过才病了几日,他们便愈发无法无天了!”皇帝十分不满,如今他大病数日,不光身体虚弱精气盈亏,就连鬓边也生出了缕缕白发,本就心烦意乱,眼下再听到这一辙,便更觉震怒,“朕要下旨,彻查口不择言之人,定要罚俸削官!”
话是这样说,但身体却迟迟未动。
如此行径,分明是在意了。
德海侍奉皇帝多年,早已知晓他的性子,见他不动便有意给他台阶下:“陛下三思,切勿大动肝火有伤龙体。”
“依老奴拙见,各位大人也许并无忤逆之意。”他道,开口轻声规劝,“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圣上这样的明君,他们也是太过担心圣上的健康。”
“你倒是会说话。”皇帝应声低哼一声,听闻此言,总算气顺了些,“既如此,你便给朕说说,他们所言到底有无道理?”
“老奴不敢。”德海应声忙道。
“有何不敢,但说无妨。”皇帝道,大手一挥表示自己仁德宽容,并不在意。
这是摆明了要听他的意见。
德海见状到底推脱不掉,只得应下来,陪伴皇帝多年,亲眼看着皇帝处理了太多事,也听他说了太多事,德海心底早已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见解,随之斗胆道:“将一国之事寄托于玄学之上,仔细想来的确不太可信。”
“但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全然不信,纵观古今也的确有相应的例子,乃是上天的旨意与预示,想必定是圣上乃真龙化身,这才得上天帮扶与眷顾,仔细防范些终归无错。”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
皇帝应声不动声色,但脑海中却渐渐回想起近几日看过的折子,果真有多地灾害频发,亦或有异象发生,也许当真是上天对他的提点。
“罢了。”思虑至此,皇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抬手唤德海将消息传于自己的亲信,令其着手调查此事,私下寻找一切可行之策和可信之人。
“……”
此事,很快便传进了长乐宫。
皇帝私下吩咐此事,甚至还专门交予亲信去做,无非两点,一是心底十分在意,却又因并无明确证据,不想多做声张,其二则分明是不愿叫众人知晓他相信了此等说辞。
身为一国之君,若将整个国家的命运全部寄托于玄学鬼神之说,足以见得其昏庸无能,若要传出去,不知百姓又要作何言论。
“父皇当真辛苦。”秦语辞笑笑,开口令夕雪退下,随之轻轻打了个哈欠。
再抬眼时,便有一块蜜桔就这样出现在了唇边。
“啊。”林墨然道,今日国子监内课业不多,她早已在学堂内做完,想着音音一个人待在寝宫属实寂寞,便连忙快步赶回,“音音张嘴。”
“然然真好。”秦语辞应声笑笑,张口咬下那枚桔瓣,近来操劳太多,许久都未曾像这样一般清闲。
难得赶上然然无事,自然也要同她多亲昵一下才好。
“如今然然每日操劳刻苦,倒显得我太过碌碌无为了些。”她道,开口同林墨然玩笑,“然然会不会嫌弃我无能?”
这说的是什么话。
“当然不会!”林墨然道,连忙开口反驳,“音音每日要思虑朝堂上的事,样样都要权衡利弊得以对策,本就十分辛苦。”
“更何况还要天天喝这些苦药下肚。”林墨然顿了顿,抬眼去看桌边放着的那碗汤药,颜色颇深,一看便知苦到极致,就连嘴里都不自觉的有些发涩,“反正又没真病,能不能不喝?”
“若可以,我自然也不愿喝。”秦语辞笑笑,脸上并不任何抗拒之色,当即抬手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之后道,“可做戏做全套,终归还是不要叫人抓住把柄的好。”
可太难了。
林墨然见状顿觉心疼,连忙抬手摸摸她的脸:“苦不苦?”
“喝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语毕,林墨然随手一个蜜饯又送了上来。
秦语辞见状再次启唇吃掉,口中的苦涩确实消散了许多,心底也有阵惬意升起,觉得有些倦了,便枕在林墨然的膝上闭目养神。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人再一次开了口。
“音音,我有件事不太明白。”林墨然道,虽知晓秦语辞做事向来胸有成竹老谋深算,宛若拥有一颗七彩玲珑心,却还是不解她为何断定皇帝一定会下令叫人调查。
这般想着,也就这般问了。
“自是通过许多方面的暗示与引导。”秦语辞应声道,再次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人,缓声为她解惑,“三人成虎,一件事说的多了,听的多了,哪怕心底不愿相信也终归还是要稍作思虑一番。”
“这便是引。”她笑笑,继续道,“可有了引,终究要有相应的例证与之相衬,既如此我便刻意叫我的人频频上奏,将各地灾害与异象列举到父皇面前,迫使他渐渐认为两者之间有所勾连。”
“大大小小的灾害无可避免,以往夹杂在众多琐事中自然不显,可单独拎出来,便显得格外繁多可怖。”
“再配合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异象,也就更加令人深信不疑,如今父皇太过在意权势名声,哪怕心底疑惑频生,却也不敢视若无睹,作为一国之君,他输不起,也不愿输。”
“而我,则正好借此由头远离纷争叨扰,也可更好的筹划实施接下来的每一步。”
“毕竟……父皇的病属实太过异样。”秦语辞说到此处,眼神不免冷冽起来,“我终归是想查上一查。”
此番,便是一举两得。
林墨然点点头,连忙开口由衷的想要夸赞眼前的人,轻声道:“音音当真很厉害。”
“然然与我不相上下。”秦语辞笑笑,大方应下她的赞美,沉默半晌竟也反过来夸赞她,顿时叫林墨然羞红了脸颊。
“我自然是比不上音音的。”林墨然道,抬眼看看自己手中的桔子,突然有些羞愧,总觉自己是否太过懈怠了些,思虑片刻于是道,“眼下时间还早,我再去温习下功课吧。”
语毕,起身就要走。
秦语辞应声一顿,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尚未应答便见林墨然起了身,连忙下意识的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音音怎么啦?”林墨然随之回头看她。
“无事。”秦语辞道,轻轻摇头起身,也暗自重新调整好了神态,实在不想将人放走,便轻笑道:“眼下晚膳即将开始,然然不如吃过再去。”
“没事的。”林墨然应声摇头,语气颇为认真,“天色还早,我温习过功课再吃也不迟。”
竟然连美食都诱惑不到她了。
秦语辞应声一顿,沉默半晌突然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就这样在林墨然的注视下缓步逼近了她,像是妥协一般的轻轻点头道好。
却也有后话要说,道:“只是方才的汤药实在太苦,直至现在我尚能感到不适与苦涩。”
“就当作为缓解,不如……然然亲我一下再走吧。”
第九十三章
林墨然被秦语辞这一下缠住, 直到同人腻歪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得以离开。
眼下时间已经过去数月,她在国子监内接连度过了好几个春秋,待到明年便可卒业着手准备科举考核, 如今她几乎样样第一, 有时哪怕被韩玥和柳汐超了去,也基本相差不多,往往紧随其后,如此成绩着实令人艳羡。
只是万事皆有利弊, 在感到骄傲愉悦的同时, 她的心底也一直怀揣着隐隐的担忧。
主要……源于皇帝同音音的关系, 在内她是秦语辞的恋人伴侣, 在外她是秦语辞的贴身侍女,可无论是何身份, 站位早已十分明显。
以往皇帝之所以应允她进入国子监内学习, 无非是轻视了她的能力,不想因这些小事同自己的嫡女撕破脸, 便特意准许了这条提议, 哪曾想一个小小的侍女竟会有这般优良的成绩。
如今再想反悔, 早已迟了。
但眼下科举未开,一切皆未定局,为了不叫她顺利进入官场,也为了不叫秦语辞如虎添翼, 皇帝必定会采取其他举措,对二人刻意进行打压,若在此之前想不到稳妥的办法, 前路定当十分难行。
林墨然垂眸温习功课, 与此同时也暗暗筹划对策, 不想音音太过操劳,遇事理应自己率先思虑过才好。
此等行径,几乎日日皆是如此。
而另一边,秦语辞也愈发忙碌起来。
如今她虽整日逗留在长乐宫,却对外面的一切了如指掌,每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的病情如何,他派出的人调查进度怎样,这一件件一桩桩她皆已知晓。
听闻,那人当真给皇帝带回了几位“仙师”。
这几位仙师个个来自民间,都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建树,可真到了圣上面前,却全都吓得放不出一个屁来。
好不容易有个稍稍能言善辩些的,说的也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胡话,听的皇帝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脚踹死这帮混账解气:“滚,都给朕滚!”
“是,是……”那帮“仙师”应声连忙屁滚尿流的爬出去,尽管模样十分狼狈,但终究保命要紧。
可到了钱侍郎这里,却不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不能和他们一样痛快逃了。
身为皇帝的亲信,钱侍郎在外好不威风霸气,可到了皇帝面前他却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得此机会,本打算好好施展一番,却不想却是处处受挫,日日都要被皇帝骂的狗血喷头。
今日也是如此,良医难寻,仙师又个个都是骗子,根本无法为皇帝排忧解难,反倒为他徒增烦忧,这其中有极大原因都是因钱侍郎办事不利。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皇帝开口厉喝,“若再办不好,你这官位干脆也别要了。”
他道,眼神骤然变的冰冷,好似一块寒冰深深刺入钱侍郎的心底:“朕没那么多耐心去扶持和提点一个废物。”
至此,这事便彻底陷入了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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