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后,她自然地放慢了收拾节奏,等着孟晚霁一起走。孟晚霁穿了,没挑破,推掉了几个老师一起回宿舍邀请,等到了最后和盛槿书一起出议室。
“怎么知道?”这次轮到盛槿书问这个问题。
她学科不同,盛槿书从未与她交流过这面事。
孟晚霁着她随风飘动裙摆,轻描淡写:“办公室里到备课了。”
盛槿书“嗯?”了一声,语带揶揄。
孟晚霁装不懂。
盛槿书拿她没办法。好想一层一层地摘下她面具,再刚刚那样诚实柔软内里。她邀请:“我请吃饭吧。”
孟晚霁脚步不停:“为什么?”
“为刚刚仗义执言?”
孟晚霁波澜不惊:“诋毁别人并不能提升自己。一句话抹杀别人付出,换谁我都说。”
盛槿书很轻地笑。她站定了步子,拉住她手腕,要她回头。
孟晚霁疑惑。
盛槿书说:“那换别人,我不请。”
静谧夜色,她偏爱明明白白。
仿佛也认认真真。
第23章
我和初阳是不一样的。从孟初阳还没有出生,孟晚霁看着李元淑用她从未见过的慈爱表情抚摸孕肚时,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偏爱这种东西,她从未拥有,也从不期待。可此刻盛槿书伫立于路灯下,望着她,给得明目张胆又理所当然。
孟晚霁一颗心像被暖热的水流突然又温柔地包裹住。
无法不柔软。
“什么时候?”她松口问。
盛槿书唇角笑意瞬间加深:“周四晚上?”
周四?孟晚霁心“咚”了一声,随即又觉得只是巧合。她提醒:“周四有晚督修。”
盛槿书不在意:“吃宵夜不行吗?”
孟晚霁迟疑了一秒,到底没拒绝。“随你吧。”
她微微动了下手腕。
盛槿书松手,走在她的身侧。
秋风微凉,行道树上不时有枯叶下落。盛槿书伸手接住了一片叶子,张口刚说了个“你……”,戛然而止。
孟晚霁余光里飘扬的裙摆不见了。
她停下脚步奇怪地回头,就看见盛槿书站在下水盖旁,低着头,微提裙子,单腿动了动,像有些站不平衡,又停下了。
“我鞋跟卡住了。”她抬头看向她,有点可怜又有点无奈。
孟晚霁愣了愣,看向她的高跟鞋,忽然有笑意抑制不住想往外溢。
盛槿书不满:“小孟老师,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吗?”
孟晚霁没辩解。她走近了,帮她:“你扶着我,再试试。”
盛槿书没客气,应:“好。”
她单手绕过了她的脖子,搭在她另一侧的肩膀上,整个人靠她很近,胸前的柔软,随着她提脚的动作,似有若无地贴着孟晚霁。
孟晚霁呼吸不由地缓了下来,身体开始升温。
她下意识找话题:“你刚刚本来想说什么?”
盛槿书转动脚踝,慢慢把鞋跟旋出。她抬头看孟晚霁,想答话,却先发现了她泛红的耳根。
“我忘了。”她故意没把剩下的一丁点细跟马上提出,半靠着她说:“但我现在有另一个问题想问。”
孟晚霁问:“什么?”
盛槿书说:“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话,晨跑吗?”
是询问,也是邀请。
国庆旅游回来的那个晚上,盛槿书也问过她。那天,她说:“不跑。”
今天,她视线下落在盛槿书刚刚脱困自由了的高跟鞋上,眼底漾出一点涟漪。
“如果你不会再让我帮你救鞋的话。”她答。
盛槿书在她耳边好听地笑了起来。
*
第二天没有下雨,孟晚霁如常地早起晨跑,盛槿书已经换好了一身运动装在卫生间洗漱了。两人心照不宣,洗漱完一起出门了。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是如此。
跑步时盛槿书话并不多,耐力比孟晚霁想象中的要更好,从始至终都能跟得上她的节奏,偶尔还会在她停下休息时回过头倒着跑,嘲笑她:“小孟老师这就不行了呀。”
惹得孟晚霁咬咬牙,觉得还能再跑一百圈。
周四早上起床,甫一打照面,孟晚霁就听出了盛槿书声音不对劲,她问她:“你感冒了?”
盛槿书接热水润喉:“不是。可能是咽炎犯了。”
最近气候变化大,她喉咙本来就不太舒服,这两天晚上还接连录了几个急音,喉咙一下子就不行了。
孟晚霁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中午上课,预备铃已经打了,盛槿书人都走到了五班教室前,忽然想起保温杯忘记拿了。她折返回办公室,马上就要到门口了,不经意地一瞥,却从窗户里看到孟晚霁正站在她的办公桌前。
临近上课时间点,整个办公室里只有孟晚霁一个人。
孟晚霁把她办公桌上专门用来存放给学生的零食、糕点,也存放学生给她的零食、糖果的小盒子打开,放了两包方正的的小袋子进去。
盛槿书愣了愣,脚步没有继续往前,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放轻脚步转回五班。
一周唯一的一次,下午一二节课连着都是英语。第一节 课一下课,盛槿书就迫不及待地麻烦课代表邬聆帮她去办公室打水,顺便帮她把盒子里放的润喉糖取来。
不多时,邬聆果然拿着杯子和本不该有的润喉糖回来了。“老师,是这个吗?”
“对。”她接过,正是她刚刚在孟晚霁手中看到的那个包装。
盛槿书打开,含了一颗,淡淡的中药味漫过味蕾,甜意,却直抵心里。
*
晚上九点十几分,教室里亮如白昼,静悄悄的,学生埋头在做作业,孟晚霁伏案在写材料。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来电上显示“妈妈”两个少见的大字,孟晚霁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拾起手机走出教室。
她脚步虚浮,心里泛着些不分明的期待,在无人的楼梯拐角接起电话。
“是我。”李元淑嗓音淡淡的。
她开门见山问孟晚霁觉得池叶进宁外教学怎么样。
池叶回宁城前,在成长的那座城市一所公办校当初中历史老师,论教学资格,虽按宁外的招聘要求不完全达标,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孟晚霁情绪淡了下来,应李元淑:“很合适的。”
李元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说:“你爸爸却怎么都说不通。”
孟晚霁知道她这一通电话为的是什么。她自觉把她没说分明的要求应下:“我晚点和爸爸聊聊。”
李元淑应:“嗯。”沉默几秒,没再多一句话,她挂断了电话。
孟晚霁望着通话结束的页面出神。
下课铃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
“你好了?”盛槿书从楼梯口逆着学生下课的人流往上走,噙着笑问她。
孟晚霁的视线随着她移动。
她看起来像是特意从宿舍打扮了一番过来的。半扎着发,换了一件藏青色的衬衣,松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松松垮垮,露出里面白皙的脖颈与玲珑的锁骨链,成熟随性中又透着些许妩媚。
孟晚霁忽然觉出了浅淡的开怀。她锁了手机屏幕,回:“嗯,我回教室收一下东西。”
盛槿书倚着楼梯栏杆,很诚心的模样:“那我在这里等你。”
路过的学生不时与她打招呼,惊艳她今晚这身好好看,是不是哪里约会刚回来,盛槿书一一回应,也没否认。
孟晚霁有些庆幸,她今天挑了身新衣服,虽依旧板正,但也不算怠慢。
两人一起回了趟办公室,盛槿书下了楼,引着她往距离教学楼近的东门去。
孟晚霁以为她是要带她去附近的夜市吃宵夜,没想到出了东门,一眼就看见了临时停车位上停靠着的,她的那辆张扬的牧马人。
“很远吗?”她问。
盛槿书戏谑:“怕我把你卖了?”
孟晚霁看她两秒,眼底闪过兴味,没再说话,绕过车头径直上车。
盛槿书无声地笑。她跟着拉开车门,调转了方向,驶出宁外这一片区域。
车上了三环路,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渐渐褪去,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两旁的建筑越来越稀疏,最后,连路灯都越来越暗了。
盛槿书把车开到了盘山路上。
无数的转弯环绕,像是没有尽头。看不明的前路,呼啸的风声,刺激着孟晚霁的肾上腺素的分泌。她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夜间山路,有好几次都被车前灯突然照明的树影吓得忘记呼吸。可一句“这是哪”、“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都没有再问过。
她降了车窗,呼吸着山林间草木清新的气息,紧张、新奇、刺激又莫名自由的感觉,冲淡了她连日来的沉闷。
盛槿书察觉到她的享受,红唇微微弯起。
车子最后停在快到山顶的一处平坦泥地上,盛槿书打开车门,说:“到了。”
孟晚霁跟着下车。
环顾四周,荒郊野外,入目皆是青翠山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灯远远的。孟晚霁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问:“夜宵呢?”
盛槿书勾唇,指了指天空,说:“没有夜宵,用这个抵可以吗?”
孟晚霁顺着她的指尖抬头,这才看见,远离城市灯火的深蓝色天幕上,繁星如海,密密麻麻,交相闪耀,像钢筋水泥城市不敢惊扰的一场美梦。
盛槿书驾轻就熟爬上引擎盖,伸出手邀请孟晚霁。
孟晚霁怔了怔,难抵诱惑,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两人并肩躺在车顶上,仰望着天空。
盛槿书问:“来过这座山吗?”
孟晚霁应:“没有。”
盛槿书笑:“出国前和朋友来骑行,无意中发现的。小时候经常会去野外,看过很多这样的星星,城市里,却只在这里见过。”
她枕着手臂,侧过头看她,说:“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
孟晚霁的心跟着天上的星动了动。
她问:“秘密基地,那怎么带我来?”
盛槿书没说话。
孟晚霁偏过头,撞进她的眼底。
山间有风,拂动她眼底一池星河。
虫鸣鸟叫,好像忽然间都停歇了下来,唯有心脏的跳动,清晰可闻。
盛槿书抬起上半身,靠近了她,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生日快乐。”她轻声说。
第24章
孟晚霁嗅到了水蜜桃的清甜味,却比水蜜桃更香、更软、更润。
还带着灼人的热意。
无意识地颤睫,她怔怔地看着盛槿书,四肢像过电般难以动作,心跳却剧烈地像是要从身体里撞出。
盛槿书俯视着她,眸若星辰,明亮又温柔,似有一触即燃的热切情意,又似有礼貌尊重的耐心问询。
孟晚霁吞咽了一下,没有马上反应。
盛槿书似乎觉得她不像是拒绝,眼底闪过笑意,伸出手像是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孟晚霁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绯色慢半拍地上涌。
盛槿书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她眼眸眨了眨,笑意不减,收回手,重新在孟晚霁身旁侧躺下去。
“未经同意吻了你,我道歉。”
她含着笑,孟晚霁一点都听不出她有真诚悔改之意。只是,她的声音太动听、太诱人了,孟晚霁的心跳没办法不混乱。
互有好感,她不是真的介意她吻了她,可一下子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太突然了。
沉默两秒,她强作镇定,刻意忽略那个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问盛槿书:“这次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初阳吗?”
声音透着不自然的哑。
今天不是她身份证上的生日。她真实的生日,比户口材料上的要晚半年。除了家里人,鲜少有人知道。
早些年还小,住在家里,孟士培每年都会特意回来给她庆生。可她的生日、她的存在,都只是在提醒着李元淑她真正的女儿此刻正怎样地下落不明,她得到越多本该属于池叶的爱和快乐,李元淑便越思念、越心疼。徒惹伤心和不快。所以后来她就骗孟士培,她不喜欢过生日。
初阳上高中,她回宁外当老师后,每年生日就几乎都是孟初阳陪她过的。今年孟初阳出宁城参加竞赛,孟晚霁便让她不要折腾,回来了她也只会买张车票让她马上折返的。孟初阳知道她是说到做到的性格,只好提前送上礼物,乖乖听话了。
盛槿书说:“不是。”她不往下说。
孟晚霁不得已侧头看她。
盛槿书这才答:“我翻到的。”顿了顿,她补充:“初阳的朋友圈。”
孟晚霁:“……”
初阳是活跃的性子,朋友圈几乎一两天就会发一条,距离上一次她生日时初阳发的动态,至少有两三百条的距离。
她也是挺闲的。
孟晚霁忍不住嗤:“你对所有同事、室友的妹妹都这么上心吗?”
盛槿书笑:“我要是说初阳是第一个,你会比较开心吗?”
话里有话,说的是初阳,意的是哪里,两人都听得懂。
孟晚霁很轻地笑了一声,一点都不相信。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还是被取悦到了。
“谢谢。”她淡淡地说。
盛槿书问:“为什么?”
孟晚霁转身仰望回星空,说:“为这一片星海。”
她神色恬静:“陆忆敏有一首诗叫《街道朝阳的那面》,她说所有的智慧都悬挂在朝阳的那面,所有的心情也邻近阳光,这几乎就是一种医学,冬天你也总走在那一面。现在想来,偶尔坐进黑暗也不错,否则,也看不见这样的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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