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霁松了口气。
她打开小铁门,跟着盛槿书进门。院子里的灯被盛槿书打开,孟晚霁看清整个院子里种了很多树,都修剪得很漂亮,一看就是有人常在打理。
绿色的藤蔓搭出了一块遮光挡雨的车库,常青的大榕树树冠已经盖过围墙,石板路旁,小草如茵,藤制的秋千在风中轻轻摇晃。俨然一个温馨又清新的小花园。
盛槿书推开房子的红木门,说:“院子是我妈布置的,她不在以后,我回来得不多,只是定期会请人来修剪浇水。没想到植物远比人要顽强,就这样居然也都长得很好。”
“榕树是我妈离开那年种下的,现在都要把半个院子遮住了。”
她说得随意,孟晚霁的心却微微酸。“兴许是阿姨一直在悄悄庇佑着。”
她是在说安慰话,盛槿书却诧异回头:“大半夜的,你这么说,不会害怕吗?”
孟晚霁:“……”
她嗔盛槿书一眼,问:“阿姨知道你这么口无遮拦吗?”
盛槿书轻笑:“我不知道我妈知不知道,不过我知道……”
“什么?”
“她应该会很喜欢你的。”
孟晚霁嗤笑,不大相信:“不会连你一起赶出去吗?”
盛槿书说:“不会。”她眼里露出些怀念的色彩,“她是很温柔、很开明的人。”
可以说,从小母亲就是她的榜样,她的长成,离不开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
孟晚霁心念微动:“可以看看阿姨的照片吗?”
盛槿书笑:“当然可以了。”
她关上门带她上楼,去到她们起居的二楼,先进卧室开空调,而后去浴室放热水给孟晚霁泡手。
孟晚霁站在卧室里,看见电视墙旁的陈列柜上摆放着许多张盛槿书与女人的合照,多是在大桥上,还有许多奖章和奖状,有盛槿书的,也盛槿书母亲的。
合照里站在母亲身边的盛槿书,和她高中时见过的、现在的,完全不一样。
她笑得好明媚,纤尘不染,像三月的春风六月的雨。
“这是在她参与设计的,她亲眼看到建成的最后一座桥梁上照的。”盛槿书放好水出来。
孟晚霁看到桥塔上的桥名,那是她这样对桥梁一无所知的人都有所耳闻的大桥。
她由衷:“阿姨真的很厉害。”
盛槿书莞尔:“进来暖一下手。”
孟晚霁没拒绝。
两人并肩站在洗脸盆前,孟晚霁问:“所以你后来学路桥是受阿姨的影响吗?”
盛槿书没否认:“我妈热爱着路桥这个行业,几乎把所有的青春都献给了钢筋和黄土。我小时候和她一起去实地勘察过,那是在一个非常偏远的山沟沟,勘察的那几天几乎算得上是风餐露宿,吃不好也睡不好。我问她为什么非要来这里,非要这么辛苦,她说,因为要修路啊。”
“那里的人因为道路波折,父母舍下孩子出外打工,一年回家一次都格外艰难。她说她希望这世上有一天可以除了生死,再也没有思念到达不了的地方。我觉得是个挺美好的愿景。”
“她完成不了梦想,我想帮她继续。”
孟晚霁动容。
她问:“那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
盛槿书说:“后来我发现,原来世界上最难建成的路是人与人之间的那条路,甚至,是人与世界沟通的那条路。”
她找不到,但她希望别人能找到。
“所以这是你后来当老师的原因?”
盛槿书泡好手,收起几不可觉的郁色,擦干手,笑道:“算是吧。”
她起了些兴致,反问:“记得我没回答你的问题吗?老师对学生来说是什么?”
孟晚霁挑眉,明知故问:“你愿意说了?”
盛槿书站近,用热乎乎的手暖她的耳朵:“不是,是愿意让你猜了。”
孟晚霁眼波流转。她耳朵热乎乎的,连带着心都是热乎乎的。
“现在是交心的人了?”
盛槿书笑意加深。好记仇的女人。她揉她的耳朵,不满:“不然呢?你以为你凭什么站在这里的?”
孟晚霁装作不解风情:“凭你的摩托车?”
盛槿书:“……”
她眯了眯眼,语气和善:“小霁,你要不要考虑换个答案?”
孟晚霁低头绽放出今晚第一个纯然开怀的笑。她有恃无恐地抽了手要往浴室外走,盛槿书从背后捞住她,不依不饶:“你换不换?”
孟晚霁被她的气息撩得好痒,在她怀里挣扎了起来,两人笑闹着跌进浴缸,最后空气沉默,眼神胶着,吻到了一起。
涟漪在水面一圈又一圈地剧烈荡开,长指在光滑的浴缸表面绷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又绷紧,最后失魂得抓不住,盛槿书还未餍足。
镜子前来了一次,卧室里又来了一次,盛槿书侧抱着孟晚霁安抚。
孟晚霁呼吸慢慢平缓下来,眼里水雾迷蒙。像一朵脆弱的花,又像一只倦懒的猫。
盛槿书轻拭她长睫上的湿润,孟晚霁忽然开口:
“喜欢你。”
声音沙沙哑哑,轻轻柔柔,却带着无可比拟的分量,直直撞入盛槿书的胸腔。
盛槿书眼眸深了深,抱住她,轻喃:“我也是。”
她吻她的下巴,她的唇,手又开始不安分。
孟晚霁支起身子,按住她,居高临下:“我来。”
盛槿书诧异。
孟晚霁扬唇,带着旁人不可得见的妖冶。
盛槿书心旌摇曳。
“好啊。”她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媚态横生,主动抬起上半身吻她,轻蹭,在她的耳边用气音说:“不过……”
“要轻点哦。”
孟晚霁的理智被烧断。
第47章
盛槿书醒的时候,冬日的暖阳已经升到半空,晒到她的枕上。她下意识地找孟晚霁,孟晚霁不在身侧。她坐靠在飘窗前,穿着昨夜她给她找出来的睡裙,半湿着长发,露着大半瓷白的背,双腿交叠,仿佛在晒太阳。
明明还是那张清冷的脸,穿着她的睡裙,侧着头,扬起唇,竟透着一股冷感诱人的欲。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盛槿书的笑不由自主地浮上脸颊。
“我怎么睡到了这个时候?”她坐起来,嗓音慵懒沙哑。
孟晚霁说:“闹钟被我关了。”
“嗯?”盛槿书意外。
孟晚霁赤脚走下飘窗,站到床边,眼神柔和:“还疼吗?”
盛槿书挑眉,笑了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腰,微微用力把她拉坐到腿上:“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弱了?”
孟晚霁无声地笑。是谁做的时候一直在她耳边细声细气地喊疼,慢了要快,快了又说疼。
她不好意思细究,放过这个话题,问:“放假了也一直起这么早?”
盛槿书说:“不是。”
“嗯?”
“怕起晚了叔叔阿姨都该起床发现你不在家了。”
孟晚霁错愕,随即笑意加深:“你现在才担心这个会不会太迟了?”昨晚问她要不要跟她走时就应该想到的吧。
盛槿书解释:“我睡前定了六点的闹钟,想着今天早点打车送你回去的。”
孟晚霁没有想到她昨晚后来那么娇、那么困,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心软了又软。“来不及了,他们大概七点钟就起了。”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那……”盛槿书迟疑。
孟晚霁语气平静:“今天不回去了。”她醒来后就给孟士培发短信了,告知他:“爸爸,初一快乐。我临时起意出去散心了,思考一些事,你别担心。妈妈生日前我会回去。”
李元淑生日在初五。
盛槿书惊讶:“没关系吗?”
孟晚霁应:“有关系。”
爸爸会烦恼,对自己的观感一定会不如从前。但迟早要面对的。人不该太贪心,不属于真实自己的东西终究是要归还的。呼吸过自由的空气,感受过鲜活的自我,她确实没办法再做回那个只为孟家而活、永远藏在面具之下的孟晚霁了。
她凝视着盛槿书,很浅地笑:“你不是问我时刻把自己伪装起来不累吗?”
“我不想装了。”
阳光在她身上流转,她眉眼灵动。盛槿书忽然就被她晃了眼。她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采,为她着迷也为她开心,可隐隐的,她心里生出了一股无措和不安。
她嘉许地抱住孟晚霁,试图忽略自己的心乱,孟晚霁没有发现。她说:“去洗澡吧,洗完出来吃饭,我看冰箱里有面。”
盛槿书应:“好。”
她下床进浴室,洗漱完脱下睡裙,看到自己心口处有一枚红色的吻痕,鲜艳欲滴,是孟晚霁昨夜情难自已时留下的。
她伸手按住,笑意慢慢溢出眼眸,想到什么,又渐渐消散。
她把手顺着吻痕往下移,压在肋上,指节慢慢蜷起,忽然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件错事。
一件太想当然的错事。
*
两人吃过饭后,盛槿书带孟晚霁参观整栋别墅。母亲去世后她和父亲盛启南闹得很僵,盛启南管不住她,三番五次被打电话被请家长,气急败坏,盛怒之中在后妈的煽风点火下,扔了她东西让她滚出去,她一气之下便当真把所有的东西一件不留地全部搬走,搬进了这栋别墅里。
别墅里几乎装满了她成长的所有回忆。
孟晚霁翻看她从小到大的照片,摸过她从小学到大学的课本,有一种走进盛槿书世界的感觉。
她喜欢她很多年,把她放在心上很多年,可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敢说她好像有一点了解她了。
她问盛槿书墙角的两个一黑一白的塑料箱是什么,盛槿书像是也才想起它们的模样,眼睛一亮,卖关子:“你猜。”
孟晚霁不猜。
盛槿书透题,把箱子底下的四个铝镁合金腿旋出来,靠背拉起,像模像样地坐着。孟晚霁隐约有印象:“钓鱼箱?”她们之前去游学旅行时在垂钓的地方见过类似的。
盛槿书打响指。
孟晚霁走近端详:“你还有钓鱼的爱好?”
盛槿书点头:“有段时间挺喜欢的。复读的时候心态不太好,我外婆怕我憋坏了,一到周末就拉着我去钓鱼。我一开始不情不愿,以为是我陪她,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她陪我。”
她眼底有淡淡的释然,孟晚霁想象不出那段岁月该如何艰难。她伸手摸盛槿书的耳朵,盛槿书抬眸,眼波潋滟:“走吧,要不要去钓鱼?”
孟晚霁诧异:“现在?”
“嗯哼。”
孟晚霁乌眸闪动,觉得这个提议从她口中说出又突然又自然。好像跟着她做什么奇怪的事都变得不奇怪了。
更离谱的事都做了,也不差大年初一去钓鱼这一件了。
她失笑,纵容地点头,盛槿书亲她手背,起身去找鱼竿。
两人换了身衣服,擦了防晒霜,提着钓鱼箱就出门了。
夜里贴在盛槿书的背上没看清路,白天出来了才发现这座别墅似乎坐落在一处小村落里。小村落依山傍水,宁静祥和,通往湖泊的水泥路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敞开着大门迎客。盛槿书牵着孟晚霁的手路过,偶尔会和站在门口的邻人打个招呼,问声好。
一条大黄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冲着盛槿书撒欢奔来,一路跟着盛槿书去往钓鱼的湖边。
孟晚霁奇怪:“它认识你?”
盛槿书应“嗯”。“不知道是哪家放养的,经常在门口转悠。我每次回来时都能碰到,手边有吃的就会顺手喂它一点。”
孟晚霁想到学校的猫,开玩笑:“你从小就喜欢招猫逗狗?”
潜台词怎么这么像拈花惹草?盛槿书想否认,转念想到高中时逗到的这只小猫,弯了弯桃花眼,只说:“更喜欢猫。”
孟晚霁没多想。
两个人一条狗一起在离别墅十分钟步程的小湖泊湖岸上停驻,垂钓。狗在岸上追蝴蝶,盛槿书在湖边教孟晚霁放钓箱、鱼饵、鱼竿。
娓娓动听的民谣从草地上她们带出来的小蓝牙音响里传出,盛槿书和孟晚霁靠着钓箱的靠背,持着鱼竿,吹着湖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与此刻人间千门万户里的客套喧笑格格不入。
只两人,赏碧波粼粼,偷浮生半日闲。
*
钓起一条鱼后,QQ消息提示音开始不时响起,打断了音乐的连贯性。盛槿书拿起手机想改成静音模式,发现是一个剧组后期发demo作为新春贺礼。
她问孟晚霁:“要不要听广播剧?”
孟晚霁警觉:“全年龄向?”
盛槿书笑意盈然:“你都知道全年龄向和非全年龄向的区别了?”
孟晚霁:“……”她不自然地解释:“大学舍友喜欢听,我有了解一点。”
“那你听吗?”
“听过一点。”
“听过我配的吗?”盛槿书步步紧逼。
孟晚霁想说没有,张不开口。欲言又止,她躲开眼,若无其事:“听过一点。”
盛槿书戏谑的笑声低低响起。
孟晚霁耳朵发热:“你声音比较好认。”欲盖弥彰。
盛槿书似笑非笑:“是吗?”她声音出了名的跨度大。
她问:“那你听过我在剧里配的拉灯戏吗?”
孟晚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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