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死人吧?怎么像要办喜事似的。
周围一直吵吵闹闹的,他好像被人牵着来到了什么地方。隔绝感正缓慢消失,五感逐渐清明,他可以动了!
凌先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快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此处陈设不似现代,雕花镂空窗棂,紫檀朱漆木门,制式奇异的黑金古兽,不知摆放着什么的高低托架,空气中漫着股清淡好闻的焚香味道。
房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只是这屋子现在略有些违和,屋内挂满了绣花红绸,大红囍字贴得到处都是,甚至还围了一圈红烛。
而他,现在穿着大红喜服,端坐在高堂下。
在他面前,一众冒着森森鬼气的…不知什么东西,总之不是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以称得上喜极而泣的语气,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偷瞄他两眼。
“呜呜,没想到还能死着看到王成婚。”
“夫人真是个美人啊,把王托付给他本鬼就放心了。”
“本鬼还以为王要打一辈子光棍呢,嘤。”
……
行了,知道你们是鬼了。凌先只觉得头疼。
现在他大概弄明白了,这里正要举办一场冥婚,而他好像是那个…新娘。
周围讨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一时间静得有些反常,众鬼向后退了退,低着头恭顺地立在两侧。
凌先正努力挣扎,一会掐一下胳膊,一会掐一下大腿,试图从这个奇怪的梦里醒过来。
嫁给男人,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厚重的檀木朱门无风自动,缓缓向两侧打开。
来人着一袭红衣,手中执一流苏坠古扇,长发如墨,漆黑的眸子深如寒潭,摄人心魄,恍恍然若天神下凡。
身后跟着一众家仆,男子摇着扇子,施施然走进来。
就看见,他的夫人,在椅子上…上蹿下跳。
这人,倒是有趣。
男子嘴角微勾,笑起来多了几分邪气,不复方才,温润公子。
“王!”屋内众鬼齐齐唤到。
凌先一回头就看到被唤作“王”的男子笑吟吟地向他走来,合上古扇,流苏坠晃了两晃。
然后,这扇子就挑起了他的下巴,凌先被迫抬起了头。
红衣男子微微欠身,凌先就对上了他那双漆黑眸子,一时恍了神。
只见那男子好看的唇一张一合,语气清清冷冷却好似蛊惑。
“夫人,终于肯想起我了?”
夫人?这位王,你很勇嘛。凌先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面前这人的死法了,等等,他不就是死人吗。算了,揍一顿总行吧。
也不知道他的夫人在想些什么,脸色越来越精彩。
红衣男子微微往旁边侧了侧身,露出身后那几个跟他一同进来的鬼仆人,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着面前的人。
凌先被盯得不太舒服,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察觉到不太对劲,那几个鬼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都是熟悉的面孔,出车祸的女人,溺水的白领……
呃,该不会是怪我没救他们,找来他们的头头,来寻仇了吧?
凌先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可就是醒不过来。
红衣男子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看,好像要把他的所有反应都收入眼底。莫非……
凌先心下了然,思索着对策,面上却不显。
“夫人可是看什么看得入了神?”
红衣男子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不解。
不行,好像被当作傻子了。凌先决定主动出击。
“那个,你是谁?”
一开口就是老渣男了。
男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低低笑了一声。
“我,是这鬼域的主人。也是,你的夫君。”
“哦?就凭你?”
凌先故意把“你”字咬得很重,那双桃花眼也微微眯起,睨着面前的人。
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堂下众鬼听到这两个问题险些昏厥过去。
夫人不会是想要悔婚吧!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个惨白的鬼脸都快急红了,有几个都哀嚎出声了,就差冲上来替他们的王解释了。
鬼域之主一抬手,小鬼们立马噤了声,但看他们的表情还是急得不行。
“你我可是立过庚帖的,夫人休得抵赖。”
鬼域之主也敛了笑意,语气染上了几分寒意。
他又一抬手,旁边两个鬼嬷嬷微一点头走了出来。
呃,这什么鬼域之主不会是生气了,要把我扔出去吧。
若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入了梦,可以试着反客为主,甚至是激怒对方。那东西被识破了,自然就会灰溜溜地逃走了,人也就安全了。
但现在梦境运转如常,情况有些不对!
宽大袖子里那双好看的手渐渐收紧,虽然都说他体弱多病,但也不是不能打。
然后,凌先就看到,这两个鬼嬷嬷面色沉重地,一点点靠近他,接着径直略过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凌先:?
凌先回头,看到鬼嬷嬷走上了高堂,非常郑重地从香案上请下来了——红底烫金的合婚庚帖。
……这东西为什么要放到香案上供起来啊!
鬼嬷嬷一脸严肃地把庚帖送了过来,另一个嬷嬷护在旁边时刻警惕着周围,生怕有鬼上来抢。
安全送到鬼域之主手上后,两个嬷嬷皆是松了一口气。
这庚帖也不知被供了多久,被香熏得都有点褪色了,还带着一股浓重的香灰味。
你说这玩意就是香灰做的凌先都信。
鬼域之主坐到了凌先对面,把庚帖递了过去,示意凌先自己看。
也不知道是被鬼嬷嬷的气氛感染了,还是刚刚手攥得太紧了,凌先接过来的时候手竟有些抖。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毕竟结婚不领证,就立这么个庚帖,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这庚帖内里字体端秀有力,看得出并非凡人所书。
“天作之合
……
谨将小儿三代年庚开列于后:
……
儿名凌先,行木,红蛇属相,乙巳年辰月十二日生
今凭大月老翁算天先生作线,与阁下令郎结为婚姻,永偕伉俪之好
……
同押
庚申年寅月初九日庚书大吉大利”
这庚帖不似作伪,合乎古时的制式,各种信息也都对得上。
只是,这落款时间,是…六年前。
“夫人可还有何疑问?”鬼域之主撑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凌先。
凌先觉得鬼域之主的眼神里传达的信息很明显:这红纸金字的证据摆在这,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疑问太多了,但他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什么都不要问。
他摇了摇头。
“好,那我们入洞房。”鬼域之主站了起来,将扇子别到腰间,上前打横抱起凌先。
凌先:!!!
作者有话要说:
合婚庚帖这里我有参考古时的格式,这个是改良冥婚版(狗头)
辰月就是三月啦,所以小先的生日是农历三月十二
第3章 洞房危机
几乎在鬼域之主别起扇子的一瞬,凌先就有了动作。
决不能顺利完成仪式!
刚一抬手,鬼域之主就欺身上前,钳住了他的手腕,微一发力,几根银针从凌先的衣袖里掉了出来。接着鬼域之主打横抱起凌先,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其他鬼并未察觉到异常,对即将到来的洞房兴奋不已。
“别动歪心思。”
成功制住凌先后,鬼域之主凑在他的耳边说道。
冥婚一旦礼成,实力弱的一方将受强的那一方支配,他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要么仪式已经在凌先毫无所觉时完成了,要么接下来才是仪式的关键,无论哪种情况都很棘手。
众鬼缓缓退下,走在最后面的两只鬼还不忘掩好门。
鬼嬷嬷各取一支红烛,拿出黄符,符纸在指间燃了起来,嬷嬷借此点燃蜡烛,将融化的蜡滴分别点在凌先和鬼域之主的心口处,一阵微弱的刺痛传过心脏。
嬷嬷小声念着咒,用手护着蜡烛,绕着两人走了一圈。
然后两位嬷嬷手执红烛,于左右两侧开路,引着鬼域之主穿过长廊,来到一处红色帘帐掩映的房间。
为了防止凌先再搞小动作,鬼域之主直接威压全开,走廊两侧的烛台都暗了下去,人的影子也晃动扭曲起来,一行人仿佛走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这种压制是来自灵魂层面的,他根本动弹不得。
嬷嬷轻轻挽起帘帐,等鬼域之主进去后再进去,随后将蜡烛放在床头两侧的烛台上,也退了出去。
屋子正中摆着喜床,三面用雕花镂空檀木围了起来,红色幔帐搭在大红被褥上,四周撒着细碎的红纸金箔。
烛火摇曳,熏香漫溢,绮罗掩映。
此等良辰美景本该与美人共度,偏偏要和一只鬼斗智斗勇。凌先顿觉人生无趣。
鬼域之主把凌先放到床边的软塌上。果盘里盛着枣、核桃、桂圆莲子等,与酒壶杯盏齐齐摆在面前的圆桌上。
现在他可以动了。
限制解除,仪式似乎是完成了,生与死的界限正在模糊。某种微妙的连结正在产生,两人被看不见的线缠绕交织,紧密相连。
没能成功阻止仪式,凌先的境地变得危险起来,但这不妨碍他继续作死。虽然神婆说他活不过22岁,倒也不至于新婚当日暴毙。不过也不用作多大,套出话就行。
他伸了个懒腰,悠悠坐在那,甚至还抓了两个枣吃,等着鬼域之主的下一步动作。
可鬼域之主只是背对着他,在朦胧的烛光里,把玩着那把扇子。
凌先以为这人是在给他心理施压,于是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对峙着。
实际上,鬼域之主真的只是在玩扇子,因为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
来到这鬼域,成为鬼域之主,已经千年了。处理鬼域内的大小事务,排除异己,稳固地位,他都游刃有余。
唯独结婚,是他鬼生头一遭,好在之前的流程有嬷嬷指导他。可是,进洞房之后该干什么,嬷嬷只是笑笑啥也没说。
又是一阵静默之后。
“和我结婚,你并非自愿吧。”凌先不想等了,淡淡开了口。
聊天?这倒是个好主意。
鬼域之主轻笑一声,慢慢转过身来:“太聪明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凌先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那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说是问,语气倒是肯定的。
鬼域之主踱了过来,坐在凌先对面,撑着脑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他倒想看看这个病歪歪的人类打算问些什么。
这场冥婚处处透着诡异,刚刚的仪式不像结婚订契,倒像给死人续命。
庚帖也刚好是他15岁那年立的,也是自那年起他的身体渐渐好转。被迫的么……
“庚帖的媒人,是?”对待聪明人,还是单刀直入的好。
能给人结冥婚的媒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可以沟通阴阳两界的活人,不是有神通就是拿阳寿换的。冥婚也不是谁都可以结的,那红衣厉鬼就没人敢给结,好处还没见着呢人先凉了。
直接结了个鬼王,看样子还是被迫的,先不说这人能耐有多大,胆子就够大的了。
被迫结婚的鬼域之主笑了笑,声音却冷得吓人:“一个臭老头罢了,下次见面我一定要揍祂一顿!”
凌先觉得这个“揍”大概能把人揍死。
“你们认识?”凌先循循善诱,试图套出更多信息。
“不认识!”
凌先:“……”
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莫非遇到对手了?
顿了顿凌先还是继续道:“…可是,已经六年了。”为什么现在突然来找我。
直接问好像在埋怨对方没早点来找自己结婚,他说不出口。
“没错,祂一直在躲着我。”鬼域之主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几分咬牙切齿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从果盘里抓了个核桃,大概是想要把玩,现在已经碎成湮粉了。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想揍了,凌先默默往后挪了挪。
他相信鬼域之主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盯着鬼域之主。
许是被盯烦了,鬼域之主打算糊弄两句:“啧,那臭老头说要等成年了才能碰你。”
我谢谢那老头哦!这鬼话还是留着骗鬼去吧。
这个时间点找他肯定有别的原因……
“咔嚓”又一个核桃碎了。
察觉到鬼域之主逐渐暴躁,凌先闭上了嘴。
鬼域之主大概是真烦了,见凌先没反应,直接站了起来,然后解起了外衣带子。
凌先:?
冥婚的目的本就不是结婚,这人怎么做戏还要做全套?
凌先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如何逃婚。府内构造并不复杂,今晚鬼仆也会放松戒备,逃出去问题应该不大,难搞的是鬼域之主身上的威压……
他快速扫了一圈屋子,有窗但无月,唯一的光源是床头的蜡烛,若是……
凌先一甩衣袖,两根银针飞出,烛焰晃了两下,屋内陷入了近乎绝对的黑暗。
鬼域之主顺手把外衣挂在架子上,准备去吹蜡烛,发现…蜡烛已经灭了。
这人,真是不安分。
凌先在黑暗中凭着记忆快速移动,悄无声息来到了门口。
让那什么鬼域之主见鬼去吧,这冥婚我不结了!
只听“哐当”一声,凌先重重撞在了门帘上。帘帐上似乎附了一层结界,牢不可破。
虽然鬼域之主觉得多此一举,但嬷嬷还是执意要在屋子里设阵。现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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