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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骨头[民国]——三月瑞阳

时间:2021-10-02 10:07:31  作者:三月瑞阳
  区长想了想:“你的腿有伤,负责指挥。但是哪里都不能动。”他从前座转过身来看他:“孩子,别忘了自己姓什么。钱可以赚,但不能把自己卖给日本人,你明白吗。”
  这是不信他了。易家歌想说点东西为自己辩解,可区长已经下车走了。他把这句话来回咂摸了两遍,看着他明明佝偻了,还尽量腰背挺直的样子,越想越觉得辛酸。
  七年前就是区长还是青帮混混的时候,给了他第一把枪,问他愿不愿意上这条道。杀得是谁他不记得了,一枪子放出去,酬金是五十块现大洋。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从那天开始,他把区长当成亲爹。
  怎么钱拿得多了,倒把自己“亲爹”给忘了呢?他越想越难受。伤感的围着车一瘸一拐的现了一会眼,他那有限的难过便烟消云散了,于是开着车赶回了家。
  从上海到安徽,应该是是给方敬山安排了专列。他很可能会一早秘密到火车站。
  但是方敬山本来就多疑,投靠了日本人以后自知之明也愈发强烈,这次出行一定会带足了保镖。怎么杀他是个大问题。易家歌木然抬起来脸,跟对面坐着的小梁大眼瞪小眼:“你有什么办法吗?”
  小梁脸一歪,奉承道:“您让我杀个人放个火我在行,这阴人的本事我可比不上您啊。”
  易家歌压下心头的愤怒和委屈,垂下头思索办法。同时不知道骂谁:“这王八羔子…”
  他把身子埋到桌子底下,哗哗啦啦一阵翻腾,拿出一张破旧的租界地图。扬起的灰让小梁吭吭咳嗽两声。对上易家歌愤懑的眼神,随即捂住了本就不甚明显的口鼻。
  地图上有三处用红笔圈出来的地方,这是三年前他摸出来的,地广人稀的地方。但是现在日本人来了,四处都挤满了难民。连撤退都难。
  目光在地图上一点点捋下去,他皱了皱眉,抬起眼睛看小梁:“你那里有没有好的狙击手?”
  “狙击手是有,但是在车上,狙击手也不能让他子弹拐着弯射进人脑瓜里面去啊?”小梁把身子趴下去,去看易家歌指着的地方。
  “不用打进车里,让他上不了车。他现身的时候,公馆里的保镖至少会少一半。”他把手指从方公馆一寸一寸的划过去,指着旁边一栋废弃的楼房:“这片居民区去年被误炸了,新搭了一个空架子。我一会去试一下这里,大约三个狙击点。我以前探过这附近的路,都好撤退。”
  “三个有点多。”小梁把背挺回椅子上,跟他讨价还价。
  “那就俩个,”易家歌让他,他看见小梁欲言又止张嘴,颇不满地“啧”了一声:“你他妈的不会一起去啊,不也训练过吗?”
  小梁咂咂嘴,把反抗声咽了回去。
  他则独自开着车披星戴月的往方公馆赶过去。路上,他是那么急切得想要见到祝言仁。仿佛他开着车就是为了把他抱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脑子嗡得一响,差点要落下泪来。他的安吉就要上战场了?他什么都不懂的安吉,还那么小,怎么能上战场呢?
  他单方面尽释前嫌,决定要把安吉劫下来。所以他要尽快再去找一趟祝言仁,最好能让他上不了车。
  这么想着,他决定把两件事叠还一个顺序,把这次踩点安排得名正言顺。
  他把车停在方公馆,踩着煞白的月光,披着冰凉的露水朝前走。刚靠近,就被两个伪兵截住了。指指挥挥得让他赶紧走。他绕到侧门,那里也站了几个伪兵。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易家歌掏了掏上衣兜子,摸出几张票子,走到一个伪兵面前,神神秘秘的把他招过来:“我不进去,你只帮叫一下祝副官。就两句话,说完就走。”他挺了挺腰,手插进西装口袋里:“我与他关系很好,不相信你可以问问这里的仆人。”
  那人收了钱,看了他两眼,转身跑到院子里去了。易家歌怀疑他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不一会那人就跑回来,换了个表情,毕恭毕敬的:“方旅说现在没空见您,祝副官晚上跟曼小姐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请回…”
  易家歌着急的原地转了两圈,返回来痛心疾首的问他:“兄弟,你知不知道这是第几次?”
  那人一愣,摇摇头。易家歌朝他摆摆手,很是疲惫的转身上了路口的车。趁着他们往院子中走,他闪身躲进胡同里面,上了一侧废弃的大楼。
  等悠然的到了车上,他胸有成竹的想:“实在是好极了。”
  他正要回去,把路线安排清楚。有辆车子跑了过来。祝言仁在前边下来,他正准备开车门,看见祝言仁绕到后头,拉开车门,上半身探到车里头。等他把身子撤回来的时候,里面的女人追逐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易家歌看得清楚,那人是曼晴芳。祝言仁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拉到一处阴影里面去。
  祝言仁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记得刀要淬好毒,药按照我说的去准备,等我回来。”
  曼晴芳把他松开,眼角里已经带了一点泪:“你得早点回来,答应了我的,不能反悔。”
  祝言仁伸出手把她眼角的一点泪水擦了下去,笑得孩子气:“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然后他牵着曼晴芳走出来,让她上了车。目送那辆车子走了他才从后面绕到正门。福至心灵的,他看见了易家歌过弯抹角停着的车。
  祝言仁想了想,抬脚往院子里面走,早上的气还没消。谁知道易家歌是不是还要接着耍他那狗脾气。他在心里,还是隐隐希望着他能过来安慰他,劝他别往战场上走。毕竟枪林弹雨,那么危险。他希望易家歌能来劝一劝他,或者哪怕是关怀一下。
  果然,易家歌不让他失望。他刚走了两步,那车门“乒”地被人一甩,身后有人狂吠:“祝安吉,你就不学好吧!”
  他委屈的差点哭出来。生气的扭过身子,颇想吠回去。还没张嘴就被一个士兵制止了。他憋着一肚子气,一眼不看他,往公馆里面走,与易家歌隔开了一堵士兵组成的人墙。
  士兵们蹦爆米花似的,一个个跳上去把易家歌按住。其中一个逮猪似的捂住他的嘴,客气道:“易先生,你不要吵…”
 
24、覆巢之下
  也不脱衣服,他两只脚丫子互相踢蹬,把鞋子踢下去。把腿横在了床上。到处的灯都开着,过年似的,热闹极了。他原以为自己装着心事不会困。可他到底是累了,夜总归有些奇怪的本领,像是变戏法的先生,那月亮在上头溜溜哒哒走了几步,便让人困了。
  他睡睡醒醒的,仿佛是在易家歌手臂里打转。转了不久他觉得委屈起来。把头拱进了易家歌胸口。难过得要哭,易家歌总是不能理解他,还有着如同狗一样的脾气。可他就是喜欢他。
  易家歌越来越烫,他也越来越烫。他仔细一看,原来易家歌没穿着衣服,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因此他突然烧起来,浑身都热燥难过,他急慌慌得去抱易家歌。
  猛地一晃,光像针一样扎下来。他用力挤着眼去抵抗。还担心着自己光着的身子。有温热的东西覆上他的眼睛。光也温柔下来。
  蝴蝶似的,祝言仁的睫毛扑着刷上柔软的掌心。纪云才把手挪开,笑话他:“做梦了?刚才在外面过去,听你叫的很吓人。”
  祝言仁先赶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他的本来也不合身的长衫乱七八糟的堆着,起了许多褶皱。被子被他滚成一团夹在腿里。
  他急着撇清关系似的,一脚把被子踹开。欲盖弥彰的从纪云拿着花的那只手里把花拿过来:“怎么这么多花?”
  是一捧佯装成玫瑰的月季。那花可真大,祝言仁想,从外看仿佛是盛开了,可从中间望进去则看得出来,还有片片层层的花瓣裹在一起,拥着里头,不好意思见人似的。
  着了魔,他用手拧了一把那中央的花瓣,花瓣立时被打散了。
  “泼”的一声,轻轻地,那花瓣从花蕊上倾泻到了祝言仁手里。里面的花药与柱头就颤颤地立在了风中,外面还抖落着些飘摇花瓣。那花瓣太大,那空间太深,显得那些细细的花蕊那么不经人事,那么柔嫩脆弱,那么害羞的而欲迎还拒地摇曳着。
  祝言仁发起呆,一只手指头戳进了花蕊里面,揉着,轻轻地喘起来。将纪云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一叫,祝言仁像是被火燎了似的,一把将花梗连带那些花瓣,一哆嗦,洒在了地上:“这花很好看…从哪来的?”
  “旅座买的。”纪云有些不好意思。
  祝言仁废了极大的力气才消化掉他这句话似的,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品味这么粗鄙。他尴尬的笑:“买给你的?旅座很有情调…”
  纪云把那些花放在了一边:“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你东西全收拾好了?”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他又想起了些别的事情:“你一提我才想起来,我还得去找一趟贺天干…你帮我给旅座说一声,很快就回来。”
  祝言仁“嘚嘚嘚”得往外跑,纪云也跟他一起出去合上了门往楼上走。
  到了楼梯口,祝言仁忽然想起什么:“纪云,你现走,我得给他们带些钱…”他说完就往回跑过去,进了屋子从衣柜皮袄的内兜里取出一把铜钥匙,在床底下拿出一只鎏金小盒子,把一只布袋子取出来锁上要走。到了门口他又返回去,开了盒子倒出一些钱来。扣上了盒子,他又叹一口气,心一横把所有钱收进袋子里锁上盒子,把钥匙重新放回那件夹袄的内兜,快步走了。
  他心想自己有没有命回来还不知道呢,钱就不要留了。方公馆的一位年纪极小的司机正在擦车,见他回来问了句要去哪,听他说了个地方,司机就颠着他往霞飞路那边去了。
  那边在别墅区与矮草房之间夹杂着一些不伦不类的平房。这是一些小有些钱又不富贵的人搜罗些材料建的房子。这里面住的人杂乱倒也有好处,平常人不爱招惹他们,官兵巡警也不爱管理他们。
  祝言仁拍了拍一扇门口贴着抱鱼童子年画的木漆门。没人答应。他把钱揣在怀里在门口溜达了两圈。围着小院走了一遭,后边有棵歪着脖子长得桑树。他想了想,把钱揣进肥大的衣服里。
  左一脚右一脚的爬了上去。在围墙上一跃就跳进了院子里头。他皱着眉看了看那可桑树。然后走到书屋的窗户上开始轻轻的拍窗户。
  贺天干猛地醒过来,就看见祝莺仁在发抖。而她一旁的窗户上贴了一张人脸,旁边一只指节有规律的砸响玻璃:“叩叩叩…”
  他下意识的抬起枪,想也没想就要开保险。然后一歪头,疑惑着从地上爬起来:“弟弟?你怎么来了?”
  进了他家中间那屋子,祝言仁掸了掸发皱的长衫,往身后一指:“那可树尽早砍了。”
  “为什么?”贺天干把灯开了,疑惑着看他:“长了很久了。”
  “这是断头树,种门口不吉利。”祝言仁从门口搬出一张矮小的板凳。把长衫掀起来堆在腿上坐下来。然后听见贺天干说:“我娘说,桑树也是乡树。”听到这个,祝言仁闭上了嘴。
  他从怀里掏出那只袋子来递给贺天干:“这些钱你拿去吧,我这两天要跟旅座去安徽,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上战场前别说丧气话,”贺天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岔着腿蹲下来,把袋子重新放在了祝言仁腿上:“这钱我用不着,前几天入了青帮……他们给我找了一份洋行的工作。现在有些钱能给莺莺治病…”
  “谁来找的你?”祝言仁松松握着袋子,他并不惊讶,因为贺天干本就是这么块料子。
  “曼无边派的人…”贺天干把头垂得很低:“我也没办法,力气活我干,可我赚不到钱…”
  祝言仁的钱袋子因为抓得不稳“咣琅琅”坠出去掉在了地上,他们两个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屋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钱不好赚,记得别给他卖命。”
  “她醒了,你去看看她吧。”贺天干从地上把钱捡起来放在他手上:“她最近醒了就会去看书,说不定她的病要好了…”
  祝言仁撩开那个崭新的肮脏布帘子,悄悄走进去:“姐姐…”
  他进了屋四处看了一圈也不见祝莺的影子。他不敢叫她,怕惊动了祝莺。便掀帘子,翻桌子,也不见她躲起来。
  后边有人牵了牵他的衣角,顺着他衣角上的手看过去,祝莺怀里搂着一本书,笑微微地看他。她的脸与祝言仁如出一辙,只是眼睛差别很大。祝言仁的眼神浓墨重彩的,而她淡淡的,美得浑然天成,她有些惊喜也有些夸张的长大了嘴巴:“安吉?”
  她说着踮起脚从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放下祝言仁的衣角又走了出去,在堂屋的西北角一只八仙桌的一侧蹲下,面色呆滞地坐在地上,她用细软的头发摩擦着灰白的墙面,嘴里念念有词的看起一本书。
  祝言仁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样子有些不舒服,他学着祝莺把腿盘起来。试探着去拉她的手:“姐姐…”
  他们姐弟两个很像,祝莺的手也软,且更软一些,简直像是没有骨头,他握在手里又安心又舒适。祝莺还认得他,也只认得他,所以任他去握着,嘴里依旧在念什么,祝言仁仔细听,是在读红楼梦里的句子。
  她现在完全在另外一个世界,跟人世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有他是两个世界的交点,如果他没了,那祝莺与祝言仁便会一齐死了。
  所以他不舍得死,他也还有一个姐姐总依靠着他而活着。这样也挺好,他想,现在姐姐的世界里有他,也有他们的父亲母亲,有她所有想念的人。他们互相牵着对方的线,维系着各自活着的世界里所剩无几的希望。
  贺天干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起来。自己上去抱着祝莺要往凳子上去:“咱们去床上看。”祝莺从他手里狠狠地一扭,挥起书来砸向贺天干,贺天干有预备的撒开手,往后闪脑袋。一歪头就躲过去了:“快快,把她手里的书拿走!”
  祝言仁听了赶紧去抢祝莺的书,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胡乱的挥,祝言仁怕伤着她不敢用夺,混乱中,书从祝莺手里坠下来,书脊角不偏不倚的砸向了祝言仁的眼睛。
  祝言仁眼睁睁看着书朝自己砸过来,他起先看那书的角度,不像会将自己砸到,直到那书脊快戳人他的眼珠子。他敢忙举手去招,书脊蹭过他的手背砸到了他的额角,立即渗出一抹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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