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瞿向晨回过头去，这家的女主人两手搭在一起垂在身前，微微低着头抬眼看他。
“饭好了。”女人说。
“这么快？”
女人肩膀瑟缩了一下，音量比先前低了一半：“提前做好了，就是热了一下。”
瞿向晨跟在女人身后，这女人明明不到四十岁，走路的时候，背却是佝偻的，就像是想把自己缩成个团似的。碎发从她颈后滑到颈侧，露出的肌肤上，都是紫红的印字，看着比大姨夫脸上的那些严重多了。
这女人……该不会被家暴了吧。那如果真的大姨夫回来，发现家里少了东西，这女人会挨打吧。
考察团那个副本里面，班主任是被林曦塞到储物格里带回来的，说明储物格可以存放NPC。
技能时效快到了，动手。
瞿向晨点了张昏睡符用到女人身上，把熟睡的女人塞到储物格里，接着之前的进度探索房子。在陆冰泉用传声筒提醒他大姨夫一行人已经动身往村里返的时候，他才匆匆离开了大姨夫家。
瞿向晨是最后一个回到灵堂的，大表哥躺在地上，那倒地的姿势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愿的。
“没道具，直接打晕了。”对此，廖垣如是解释。
没有NPC碍事，玩家们交流信息要方便得多。
瞿向晨先讲了自己的发现，然后问陆冰泉的收获。
陆冰泉这边，大姨夫他们摸到山洞口，几乎快把断树抬走的时候，拂晓飘过去把他们都吓跑了，陆冰泉在他们后面捡到好几部手机。
瞿向晨从昏睡的大表哥身上拿出他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他爸的电话，打了过去，以此，从众多手机之中确定了大姨夫的手机。
从储物格放出先前在大姨夫卧室顺来的笔记本，瞿向晨随便挑了个号码打了过去。
听声音，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性，言语里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喂，是不是又有新鲜玩具了？”
没了【伪装大师】，瞿向晨不能保证自己模仿得出大姨夫的声音，干脆就没说话，直接挂掉了电话。
放进储物格里的注射器不出他所料是用于注射催?情药的，已有的信息拢到一起，瞿向晨得出了结论。
“这个村子，恐怕是拿女孩子做生意的。”
瞿向晨说得委婉，玩家们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墨竹垂下眼眸，她想起心愿不是报仇而是归乡的女鬼，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鬼村子不知道拐了多少女孩子过来，顺从的，苟活一时，不顺从的，受尽苦难而后香消玉殒。
陆冰泉义愤填膺：“师父，我们把这村子端了吧，用你的闪光炸弹。”
瞿向晨心道那不是闪光炸弹而是幸运骰子，不过这傻徒弟倒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或许不用炸弹。”瞿向晨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拨了个号码，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喂，110报警中心……”
万幸，这副本的世界观足够完整，报警电话也和现实世界一致。
大表哥是被响彻天际的警笛声震醒的，出了灵堂往山下望，一派灯火通明，他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山，见到他就抱住他哭，哭到他的身体都跟着他妈妈的胸腔共振起来。在他的认知里，那是他第一次听见母亲哭，明明姥爷辞世，母亲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警察从后山的山洞里发现了大量尸体，其中有个穿蓝色吊带碎花裙的，她的照片前一阵子登上过省电视台的寻人启事。
另外还有一拨警察直接去了村里，挨家挨户搜寻，在好几个村民家的地下室里都发现了神志恍惚的外乡女孩。那些村民被尽数拷走，审问之下供出了全部的同伙以及迷?药供应商。
瞿向晨把笔记本交给警察：“上面应该都是他们的客人。”
警察快速地翻阅着，有些名字居然还是认识的：“这你怎么拿到的？”
瞿向晨指了指抱着大表哥痛哭的大姨：“里应外合，偷的。”
偌大的村子，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瞿向晨他们几个小辈也被警察带去，经证实和产业链无关之后被放了出来，大表哥没走，失魂落魄地坐在警局门口，说要等他爸妈，谁劝也不听。
瞿向晨他们只好留下他。
四人回到灵堂的时候，已经是进副本第三天的深夜了。
长明灯燃着，有人替他们守着灵，而且，不止一个。
一个是曾附身萧墨竹的女鬼，一个是个不认识的老奶奶，身影都很虚，没有影子。
陆冰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直往瞿向晨身后钻。萧墨竹面不改色，甚至挂了点笑容走过去。
“警察通知了你的家人，他们会把你的遗体带回家去。”
年轻的女鬼向萧墨竹回以微笑，说了声谢谢。
瞿向晨走到苍老的魂魄旁：“您是……古怪守灵习俗源头的那位奶奶？”
老太太不置可否。
就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副本的背景也渐渐清晰。
老太太不是本地人，十几岁就被拐来这里当媳妇，那个时候，村里就已经有成熟的产业链了。老太太一生坎坷，死后怨气郁结，化作厉鬼，将灵堂内沾染肮脏生意的畜生全部带走，只留下白纸一张的小辈们。那之后，她就徘徊在这灵堂，誓要将恶人杀绝。
所以并不是有年龄限制，只是那个年纪的人，恰好对村里的产业毫不知情。
至于为什么出了这么多事，村民不换个地方设灵堂，这与风水有关，在别的地方设灵堂，怪事更多。
现今灵堂里躺着这位，老太太也略有了解，这人脑子有点问题，闺女带着他求医的时候，父女俩一道被骗来这里。拿捏住脑子有病的老爹，闺女控制起来再容易不过。后来那女人还被逼着参与了他们的产业，那些个名义上的妹妹，其实和她都没有血缘关系，只是给小辈们做做样子而已。
“这帮人丧尽天良，倒还知道让子女远离这趟浑水。”陆冰泉双手托腮坐在地上，不知何时完成了筛糠怂逼到专注听讲人的转变。
所以才把孩子们都送到外地上学啊，萧墨竹叹了口气，这些人知道呵护自己的孩子，就没有想过被他们拐来的女孩子也是被父母呵护着长大的么。
瞿向晨揉搓着下巴，看向棺木，这老爷子生前糊里糊涂，死后倒是明白了许多，第一夜诈尸就是去给女儿出气，后来没再诈尸，大抵是因为瞿向晨把他女儿从那个家里带了出来。
老太太语速很慢，从夜色浓郁说到东方泛白。
沉默了一夜的廖垣突然叫了瞿向晨一声：“瞿向晨，你微信号多少？”
廖垣这么一问，也提醒了陆冰泉：“师父师父，我也要加。”
闻言，萧墨竹看向瞿向晨，附和的意思很明显。
瞿向晨报了串数字，接着，玩家们迎来了副本结束的提示音。
“叮铃~恭喜通关新手副本——荒村守灵人。”
40、新功能解锁
◎“恭喜清空负债，积分商城商品更新，解锁交易所功能。”◎
在副本里待了三夜两日，刚被传送出来的时候瞿向晨甚至有些辨不清今夕何夕，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坐在林曦家客厅的沙发上，因为新手副本的缘故，现实世界的时间没有流逝，所以进副本的时候林曦枕着他的大腿在睡午觉，出来的时候也是在睡。
不过林曦并不是单纯地在睡午觉，而是提前和瞿向晨打过招呼进了游戏。
意识进入了游戏，剩下的这副躯壳睡相极其安稳，若不是胸口有轻微的起伏，腿上也能感受到温度，瞿向晨几乎觉得躺在自己腿上的不是活物了。
恋人的睡颜如此恬静，瞿向晨不免起了坏心思，先是摸了摸人家的脸，接着折了折对方的胳膊，看见松垮T恤下面隐隐露出来的腰线，又顶着一张发热的脸去戳人家的腹肌……
还真是做什么都没有反应呢。
这其实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亲密度达到10以上的好友可以知道对方当前是否处于游戏中。如果要趁着对方进入游戏的时候做些什么，那这个人一点反抗都不会有，所以若非极其信任，这种等同与把命交到对方手里的做法，实在是太冒险了。
怪不得从来没有收到过其他人的好友申请。
胡思乱想之际，瞿向晨的手顺着腰线滑到林曦肩头，又滑到他凸起的喉结……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得瞿向晨一个激灵收回了手，暂且压下仿佛做坏事被抓包的恐慌，瞿向晨拿起了手机。
是个不认识的号码，归属地与他所在的城市一致。
“喂？”
“师父！”
“陆冰泉？”
“是我是我！”
隔着电话瞿向晨都能想象到娃娃脸弟弟点头如捣蒜的模样：“什么事？”
“我室友刚才把钱还我啦！”
瞿向晨想起陆冰泉那寒碜的一千元借款，违心地说了声“恭喜”。
“对啦，师父，我加你微信了，你记得通过一下啊。还有，师父，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啊？”
瞿向晨一个已经工作了的社畜，自然不会让一个没什么收入来源的学生请客，而且林曦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游戏，于是他婉言拒绝了。
“那等下次吧，师父，我就不打扰你啦，挂啦。”
挂了电话，瞿向晨点开微信，联系人那里有个写着数字“3”的红点，点开来看，备注消息都是真名。廖垣、陆冰泉、萧墨竹三个都是一出副本就加了他。瞿向晨一一设置备注点了通过，看着消息列表中的三个新朋友，瞿向晨想了想，拉了一个群，群名设置成了“守灵人”。
群刚建成，萧墨竹就在里面冒了泡。
萧墨竹：“感谢两位前辈带队/抱拳”
陆冰泉：“感谢/可爱”
瞿向晨：“客气”
陆冰泉：“找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呲牙”
萧墨竹：“我也出一份”
瞿向晨：“心意到了就行，哪能让你们两个学生请客”
萧墨竹：“不行，这个必须我们来，我们是受惠方”
陆冰泉：“附议”
……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廖垣就意识到自己被拉进了什么群聊里，正准备设置消息免打扰，却发现这群是瞿向晨建的，便耐着性子翻看消息。
是要聚餐啊。
廖垣发了条消息。
“什么时候？”
因为第二天就是工作日，所以聚餐时间定在了下周六晚上。商量地点的时候，陆冰泉和萧墨竹惊喜地发现彼此念得是同一所大学，是同级不同系的同学。于是地点就定在他们学校西门外头一条繁华的美食街上。
林曦醒来的时候，瞿向晨正在摆弄自己的手环，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写满了惊讶。林曦坐起来，像没骨头似的倚在瞿向晨身上，下巴垫在瞿向晨肩头，看到了令瞿向晨惊讶的点。
他开了新手引导任务的奖励盲盒。
“清空负债。”
“追加奖励：免除2次强制副本。”
瞿向晨转头看林曦：“意思是我不但还清了负债，还可以半个月不下副本？”
林曦点头，抬手揉了揉瞿向晨的脑袋：“奖励还不错，看来你这个引导员当得很称职嘛~”
瞿向晨的手环振动两下，又有新消息发过来了。
“恭喜清空负债，积分商城商品更新，解锁交易所功能。”
瞿向晨先去看了积分商城。
商城里多了一些四星和五星的道具，还有售价上标了一排问号的悬赏令。另外，还有人民币，一点积分可换取与0.1克黄金实时售价等值的人民币。
没了负债，一场副本下来的收益就全部都是可用积分，把这些积分通通换成人民币，少说也有几百，这收入相当可观，而且还不怕通货膨胀。
瞿向晨不由得想起拥有很多积分的廖垣，那人现在不知道握了多少金条，怪不得他当初要提醒自己能不用积分就不用积分，这都是钱啊。
但游戏搞这么多钱出来，不会把现实世界的经济市场搅乱吗？
这个问题在瞿向晨查看交易所的时候得到了回答。
交易所，里面挂得几乎都是由玩家出售的，积分商城里买不到的道具，最高到七星，有些标价是积分，还有的，标价是人民币。另外，还有直接明码标价出售积分的，比率有高有低，完全看卖家心情，不过大体上还是维持在积分商城比率上下。
原来这欲念游戏还有氪金玩法，想到廖垣说过这些新解锁的东西无法透露给没还清负债的玩家，瞿向晨便问林曦：“你看得到吗？”
林曦撇了撇嘴道：“一堆马赛克。”
那之后林曦每天晚上都进游戏，在缓冲区刷玫瑰，在副本里刷积分，力求赶上瞿向晨的进度。
转眼就到了和陆冰泉他们约定聚餐的日子，告知林曦后，林曦问了嘴和谁，听到廖垣的名字后林曦立刻换掉家居服准备跟瞿向晨一起出门。
“那家伙很多时候审美都和我对得上。”就差没直接说他担心廖垣对瞿向晨有企图了。
想起廖垣在副本里面对自己的差别对待，瞿向晨觉得林曦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让林曦跟着也好，倒不是觉得廖垣会做什么，而是想把火苗扼杀在摇篮里，对彼此都好。
瞿向晨在群里问能不能再带个玩家过去，陆冰泉和萧墨竹都欣然同意了。
俩学生不知贡献了多大一部分生活费，在一家人均消费不低的烤肉店订了包间。打算问前台包间位置的时候，瞿向晨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没有包间了吗？”
瞿向晨偏过头，是古堡副本里面遇到的莫雯，白亦然带出来的新人。瞿向晨看向她身后，一步距离开外，站着个玉树临风的帅哥。
虽说已经把感情从这人身上摘出来，两个人当前的关系也有点尴尬，但那张脸，瞿向晨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帅。
白亦然也看了过来，先是一怔，接着往瞿向晨身后瞥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回瞿向晨身上：“瞿向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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