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八年前开始,实际上船运近八.九成以上全部掌握在了官府手中。
就连现在商用的船很多都是商户找官府租赁的。
“我当初造船花白银四万两不止,秦将军若有本事自己去取。”
“行。”
“你……”倾九幽本来只是试探,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她惊看向他,以为他只是开玩笑,却没有想到他一脸坚定。
“多少银子?”秦涓问她。
倾九幽突然抬起手来:“等等,你真想要把船开到入海口处?”
“是的。”秦涓明确告诉她,“所以多少钱?”
“为什么这么执著?”她看似问这他,又像是在问别人,眼神已有些恍惚。
秦涓:“因为我是宋人。”
“可将军你在蒙人的军营里长大。”倾九幽说。
秦涓:“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血脉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想回去,是因为我的家在那里,我的妹妹还在等我,她应该找了我很久了。”
谷谷已经十六岁了,却等了他十四年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回去过,无关其他。
他喜欢中原,喜欢大漠的风沙,这是他的年少看惯了的风景,可是他也想念亲人。
真的,很想念。
“……”倾九幽没有再问下去,当她把倾老三叫过来,并且让他去把东西拿来的时候,她已经想了许多。
她知道,若是秦涓被抓了,她也会受牵连,但她竟然不想了。
多年前她也想过回去,可是她回不去了……
父亲战死,却被说成乱臣贼子,让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守着中原故土,张骞出使西域所经的河西之地,她在这里安了家。
只是偶尔想起宋国的桃花,倾家古宅屋顶上的雪,还有闺房旁的三两海棠花时,内心隐隐作痛。
“回去吧,若是能回去也好。”她不知道是在对秦涓说,还是对年少时那个自己说,“不要问我要你多少银子,留着命回宋国,我不要你的银子。”
秦涓皱眉:“我不喜欢欠人情。”
倾九幽:“我也是汉人,这个理由够了吗?”秦涓深吸一口气。
这时倾老三取了东西过来,倾九幽让倾老三把东西交给秦涓。
“你若确定好时机,老三会带你去河套看船,不过我提醒你,若要将船开入入海口,你可以花的时间久一点,分地点停泊,停泊的时间可以长一点。”倾九幽,“其实话说回来,如果万溪愿意帮你,这事可以很容易。”
“明白,多谢,但是,请不要告知万溪。”
“行。”
两人都是可靠之人,既然达成约定,就不会违约。
秦涓也答应她,即便事迹败露,也不会向人透露是在她这里弄到的船。
“今日倾当家帮我这个忙,来日若有要助力之事,只管说一声。”他说。
倾九幽:“不必放在心上,我不喜欢别人一直惦记着欠我人情没还。”
“……”秦涓抱拳,“行,我明白了。”
“倾当家保重,告辞。”
倾九幽:“倾老三,送客。”
从倾九幽的院子里出来,天已是透亮了。
院子里多了几个婢女,或打扫或浇花。
这一番后,倾老三看秦涓的眼神都变了。
“秦大人……”
“想说什么。”秦涓的声音依旧低柔。
“您……真的要把大家伙……开出门去?”(把船开到入海口)
秦涓点头。
倾老三搓了搓手:“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秦涓侧目看向他,这家伙怎么比他还兴奋?
“不知道。”秦涓答,他还在关心形势,事实上,他很希望的是大都那边有人争权,最好漠南漠北哪里能内斗一下,这样他有出海的时机。
至少现在最大的难题解决了。
他不需要准备庞大数目的银子搞一艘船了,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就是如何将船弄到入海口去值得他仔细考虑。
“对了,那铁,您还要不要?”想到这个,倾老三的声音突然拔高。
秦涓愣了一下:“要。”
倾老三:“铁的话要等倾十一回来,这个一直都是他在负责。”
倾老三领着秦涓出府,直到上了街,秦涓发现倾老三还没有回去。
“你跟着我作甚?”秦涓看向他。
“送您出去啊。”倾老三脸上一热,挠头。
秦涓没再说,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见秦涓没反对,倾老三继续跟着他。
这一日秦涓在肃州转悠着,倾老三跟在他后面
“大人,肃州大不大。”倾老三语气欢快。
“还好。”主要是去过大都,也去过太原,凉州。
“大人,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肃州的马场。”
“可以。”
肃州的马场,就是马市,贩马的地方,一半官府掌控,一半是商人掌控。
这里的官府实际上还是由宗王扩端的势力在掌控。
在马场的东边有一座高楼,是声色犬马的地方,老三说在这里能打听到很多消息。
这里有商人,也有的是宗王的幕僚,也有从大都一带求官遇挫的谋士。
在这些人中贵由的死,也经常被人提及。
路过某处,秦涓听到有人说扩端卷入了汗位之争。
听到这里,秦涓脚步一顿。
第218章 出入烟波里
此前秦涓从没想过, 在听到扩端的消息时,他会在意。
至少他不觉得自己会在意扩端的消息……
可是,此刻他确定自己是在意的。
“大人怎么了?”倾老三凑过来, 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秦涓摇摇头。
“我带您去四楼看看,那里能俯瞰肃州城。”倾老三笑出一口大白牙。
“这楼有四楼?”方才他在外面瞧过,以为只有两层楼。
“共四楼呢,其实不算高, 记得中兴府现而今还保留有十层楼的古建筑, 您若是去了中兴府可一定去看看。”倾老三叨叨的毛病又犯了。
“没去过。”秦涓淡道。
四楼的风大, 场地也不小,有几个画师和乐师, 也不乏二三舞女。
秦涓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他走过去看画师在画什么,应该是肃州城的风景。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 风景与画师所画的有些差别,但也大致能认出来。
倾老三觉得奇怪, 秦大人不看漂亮的舞女跳舞,为何要去看老画师画画。
“十两银子一副, 您要买吗?”见他站着有一会儿了, 老画师身旁洗笔的小童问他。
小孩瘦瘦巴巴,皮肤黝黑, 秦涓素来喜欢小孩, 二话不说摸出一块银子, 足够十两,递给他:“这副给我留着。”
老画师见状连忙说:“这一副就快画好了。”
“我不急。”秦涓说着看向倾老三,“画赏你了, 你再这里等我一会儿。”
倾老三追了几步:“那您去哪?”
“你别跟过来,在这里等我就好。”
秦涓让倾老三别动,他还真别动了,过了约莫一刻钟,倾老三觉得不对,凭什么啊,他叫我不动我就不动?
“……”倾老三烦闷了一阵,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转了一圈,还是坐下了。
大概是为秦大人那威风凛凛的样子所折服吧,就是很想跟着秦大人,哪怕是当他手底下的兵也好。
或者,他从来都和老大、和倾十一不一样吧……
倾老三是没想到,他能老老实实等一个人从白天到晚上的,而且除了那个小孩都没有人和他唠叨的!
秦涓从这幢楼里出来,骑马去了万溪此前对他提过一次的地方。
万溪说的不清楚,也叫他一顿好找,问了许多人才摸到这条街上来。
这条街很古旧,就连路也不怎么好走,显然是年久失修。
几乎没有人走动的老街,从街道的宽度足以想象曾经这里的繁华,应当是能容得下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的。但因为街口的集市和马市都搬走了,这里逐渐归于平静了。
走了好远,才看到街旁有几个小孩在玩闹,两两玩着翻花绳,还有三个玩着扔沙包。
他骑马走来的时候,五个孩子都停了下来,一致看向他。
有胆大的,应该是孩子里面的老大,问他:“你是外乡人?”
秦涓疑惑的问他:“何以见得?”
小孩:“我们这里没有集市了,集市搬到城北去了,只有外乡人才会走错来这里。”
是个口齿伶俐的孩子。秦涓微微勾唇一笑,眯眼看着他,继而问道:“我从城北马市过来。”
“这样啊。”小孩微有些懵,红着脸笑道,“你的马儿挺好看的。”
“多谢。”秦涓,“你们玩吧,我逛逛就离开。”
小孩却是有些紧张的提醒道:“你最好在这附近逛逛就回去,别去那里面了,那是个书院,院长糟老头子很坏的。”
“……好。”秦涓顺着小孩手指的地方看去,他没有告诉小孩他就是要到那个学堂后面去。
作别了这几个孩子,秦涓骑马离开了。
他绕道走过学堂,往后山的林子里走去的时候,已近晌午。
学堂后面的林子那里有一个很小的集市。
有几个卖瓜的瓜摊,还有几个卖菜的,加上一家小酒馆。
这个时间秦涓也饿了。
进小酒馆,问了老板娘有什么拿手的菜,随便炒两个就行。
老板娘炒了一个青菜和一个爆炒腰花。
仅这两个菜,没把秦涓吃出眼泪来了,太好吃了……
“小兄弟,汉人?”老板娘抱着胸,看向他。
秦涓看过去,是一个精瘦肤白,五官平平无奇,身高也不高的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小酒馆里洗菜切菜劈柴外加上菜的那个跑堂是她的儿子,看着和他一般大。
秦涓点点头。
老板娘一听,笑道:“周围乡里喊我艳娘,不过我可一点都不艳,年轻时也没漂亮到哪里去,凑活着叫吧,反正是爹妈给的名字。”
因为她的菜实在是好吃,秦涓想他应该嘴甜一点说些好话才对,抓耳挠腮的想了一阵,终归是挤出一句:“老板娘人虽不艳菜艳!”
此话一出,他甚至都想表扬自己一番了。
却没有想到……
“噗……”那边正在洗盘子的跑堂笑出声来了。
只听那跑堂小子说道:“有些人就是自己可以说自己不好看,但希望被人夸好看,哪知今儿来了个老实巴交的,哈哈哈哈……”
那老板娘一个鸡毛掸子飞过去,打的那跑堂小儿嗷嗷直叫。
秦涓看着这母子二人争执起来,其实他想说,能不能再给他来一盘爆炒腰花……
他是压根就没有吃饱啊。
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书院下课的缘故,有几个从书院里面出来的学生走来。
那母子二人很快没有再争执,小酒馆里忙活起来。
秦涓是真的没吃饱,坐在那里不肯走。
得了空才叫那跑堂的过来,跑堂的凑过来问道:“你不是给了钱了吗?给了钱可以直接走的。”
“再给我弄一盘。”秦涓指着桌上的空盘子。
跑堂扶额:“你等等吧,我去问问我娘,一天就两副腰子,看她舍得全给你吃不。”
跑堂的去而复返将爆炒腰花放在秦涓面前:“咯,为了让她再炒一盘,我没给她骂死。”
一桶米饭见底,跑堂疑惑道:“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秦涓红着脸:“我第一次吃腰花,你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这是猪腰子。”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跑堂笑的前俯后仰,笑过之后,又是一脸严肃,“其实很早以前也没人吃的,但是因为太穷了,逐渐有人连腰子和猪大肠都舍不得扔,毕竟那段时间吃的都没有,杀一头猪不容易,这些东西都留了下来,也研究出来了许多做法。”
说了一会儿,跑堂突然看向秦涓:“你真的是汉人?”
秦涓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他:“你觉得我不是吗?”
“容貌像,但口音不像,你口音像蒙人。”跑堂如实回答。
“……”秦涓刚想回答,发现旁边几桌有几个学生也在看他,似乎还在等他回答的样子。
秦涓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是……会蒙语还有畏兀语的汉人。”这么说总可以了吧。
这时那几个学生才不看他了。
等那几个学生走后,秦涓问跑堂:“前面那个书院是谁办的?”
“是刘郭两家合办的,叫河西书院,有学生二十几人。”跑堂的回答道。
“只收汉人吗?”
“收汉人也收契丹人。”跑堂的凑过来,“还收过西夏党项人。”
秦涓:“主要是出谋士?”
“算是吧,但也是一部分,还有的就是修身而已。”跑堂,“刘郭两家轮流教习,一般是偶月郭夫子,奇月刘夫子,不过他们只收河西附近的有钱有名望的子弟,这点也被很多人说过。附近的小孩不少,都是上的私塾,进不了书院的,但也有例外的,比如前年一个特别勤奋用功的寒门子弟,也被弄进去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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