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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古代架空)——白芥子

时间:2021-10-04 10:25:21  作者:白芥子
  谢徽禛镇定道:“叫下头人扮作姑娘家与我们同去。”
  萧砚宁一愕:“……扮作姑娘家?”
  谢徽禛:“有何不可?你且看着便是。”
  两刻钟后,德善回来复命,其后一阵香风扑面,便见一姑娘家跨进门来,身量高挑、面若桃李,分明与方才那随德善同去的侍卫一个样貌,可任谁看,这都是位姑娘家。
  “姑娘”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开口时音色稍低,确实是女声。
  谢徽禛笑道:“平身吧。”
  那“姑娘”这才站直身,与门外的其他侍卫是一样的站姿,认真聆听谢徽禛交代的事情:“一会儿去了总督府,你的身份是徐家旁支女,孤已同徐黔生说了,你跟随徐老夫人她们一起便可,找机会与那些官太太们接触接触,看能不能探听到些有用的消息,小心一些行事,别被人发现了。”
  “卑职领命。”对方应道,这一次是铿锵有力的男声。
  萧砚宁目瞪口呆。
  下意识转头向谢徽禛,谢徽禛一颔首,解答了他的疑问:“男扮女装,德善擅长为人做伪装,如此做方便行事。”
  萧砚宁:“他的声音……”
  谢徽禛解释道:“用的伪音,你知道外头跑江湖的口艺人吗?他们都学过,可男可女、可老可少,也可模仿其它各样的声音。”
  说话完他站起身:“走吧,不耽搁时候了。”
  到了正院,那化名春娘的侍卫走去与徐老夫人她们问安,徐老夫人仍是那副惯常笑脸,将之介绍给家中其他女眷,余的人虽有疑虑,到底没说什么,徐明慧几个小辈还听话喊了姐姐。
  萧砚宁远远看着,见徐家人只是疑惑春娘的来历,却无人看出他是男扮女装,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隐约又冒出丝古怪念头,稍纵即逝,他未有抓住。
  之后便一齐出发,他与谢徽禛仍乘同一辆车,路上萧砚宁一直心不在焉,谢徽禛忽然伸手过去,在他脸上揉了一把。
  萧砚宁一怔,回神不自在道:“少爷……”
  谢徽禛笑吟吟地收回手:“你发什么呆?”
  萧砚宁:“没有,我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少爷竟能想出这样刁钻的法子。”
  谢徽禛笑笑道:“有些时候姑娘家的身份办事方便些,这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萧砚宁点头:“是个好法子。”
  “不觉得怪异吗?”谢徽禛问他。
  萧砚宁道:“少爷也说了,是逼不得已,只要能有用就行。”
  谢徽禛看着他,片刻后笑移开了眼。
  他其实是故意的,当着萧砚宁的面安排这些事情,是想看一看他会否察觉到什么,但显然萧砚宁并未过多联想。
  乐平毕竟是先帝封的郡主、当今陛下封的公主,萧砚宁这般循规蹈矩之人,只怕想都不敢想这竟会是一个弥天大谎。
  除非他亲口告诉萧砚宁。
  ……再说吧。
 
 
第39章 我只有你
  辰时方过,总督府上已门庭若市、宾客如织,来参加寿宴的马车自府门口一路停到了街尾。
  徐家的车马到时,便有府上管事迎出来,帮他们开出了一条道,好让徐府车驾直接行至府门外才落。
  王廷的几个儿子都在门上忙着迎接客人,听闻徐家人到了,立刻出门迎了上来。
  谢徽禛和萧砚宁走在后头,并不显眼,徐黔生甚至未特地介绍他们,带着家小送上备好的寿礼,与王家那几个儿子随意客套了几句后,提步进门。
  女眷们被引去后宅女宾席,余的人随着徐黔生由王廷的大儿子迎去了正院。踏进正院大门时,王廷匆匆而来,徐黔生迎上见礼,恭祝老夫人大寿,王廷笑着叫他不必客气。二人寒暄了几句,王廷目光落向徐黔生身后,徐黔生的兄弟子侄一并上来见礼,再是走在最后的谢徽禛他们。
  谢徽禛与萧砚宁毕竟面生,徐黔生见王廷注意到他们,便解释了一句:“这位是京城忠义伯府的钱小郎君,忠义伯与下官是故交,小郎君这回来江南做生意,在下官家中做客,今日便跟着一块来凑个热闹。”
  至于萧砚宁,一个不起眼的小辈而已,并无与王廷介绍的必要。
  江南这些官员或多或少都听说过钱珲的名字,知晓他是跟着巡察御史来的,且这段时日不断大手笔地在江南各地大肆采买货物,很是叫人侧目,因而进进出出听到徐黔生说这话的人,都免不得多瞧了谢徽禛一眼。
  谢徽禛老神在在,不将周围各样打量的视线放在心上。
  那王廷脸上更是端着笑,不等谢徽禛拱手与他行礼,先道:“来者都是客,小郎君便吃好喝好,玩高兴了再回去。”
  谢徽禛亦笑道:“多谢总督大人美意。”
  王廷还要去招呼其他客人,他们一众人被迎入席,错身过时萧砚宁回头朝后看了一眼,王廷并未走远,就站在原地似还在看谢徽禛,在他目光转过去时却又迅速瞥开眼,去与后面进来的其他人说话,王廷仍在笑着,但萧砚宁总觉得那笑容不是那般自然。
  “怎么了?”身边谢徽禛问。
  萧砚宁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坐下后萧砚宁小声问谢徽禛:“蒋大人今日没来吗?”
  谢徽禛道:“说也收到请帖,但没过来,他是京里来的巡察御史,不好掺和这种场合,不但是他,巡抚刘颉也没来,听说只叫人送了份礼过来。”
  这倒是不奇怪,总督和巡抚向来关系淡淡,井水不犯河水,送份寿礼过来已是礼数周到。
  宾客陆续到齐后,便开了席,谢徽禛自若吃喝,不时给萧砚宁夹菜。
  这寿宴上来了江南官场几乎半数官员,再不济也是地方望族、豪绅,各个都是人物,便不再有人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谢徽禛仿佛当真是来吃酒席的,吃得高兴了还跟着台上唱戏的人哼几句,十分自得。
  萧砚宁则分了心思,打量着周围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看他们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王廷也在人群之中,不时有人去与他敬酒,他似乎心事重重,笑容看着总有些勉强。喝酒时一个不慎,半杯酒水泼洒到自己身上,王廷尴尬与客人说了句抱歉,回去了后头更衣。
  目送王廷走远,萧砚宁才收回视线。
  “这位王总督,看起来不怎么高兴。”身边谢徽禛忽然丢出这句,目光依旧盯着台上正在唱的戏。
  萧砚宁略意外,他还以为谢徽禛一直在专注吃喝听戏,并未注意到这些。
  “砚宁也看出来了吧?”谢徽禛转头看向他。
  萧砚宁点了点头:“他似乎格外在意少爷,方才有意无意地看了少爷好几回,少爷你的身份……”
  未尽的话谢徽禛自然知晓是何意,一摇头:“无事。”
  两刻钟后,后院忽然有仆从惊恐万分地跑出来,到王廷大儿子身旁快速禀报了一句什么,王廷儿子面色陡然变了,慌慌张张地朝后头跑去。
  眼见着王家的下人进进出出乱成一片,酒宴上也不再平静,周遭议论声四起,陆续有人派人去后院看,徐黔生也派了人过去。
  很快便有尖叫声传出:“不好了!总督、总督大人悬梁自缢了!”
  有杯碗落地,一片哗然。
  萧砚宁愕然,谢徽禛则瞬间沉了脸。
  所有人都懵了,谢徽禛已站起身:“我们也去后头看看。”
  王廷确实死了,吊死在了自己的书房内,这边院子里已彻底乱了,王廷的几个儿子的都是不顶事的,除了跪在地上哭便不会做别的,混乱中谢徽禛带着萧砚宁走到了书房门口,正看到王廷被人架着从房梁上卸下来,已经断气了。
  谢徽禛眉头紧拧,面色难看至极,身边萧砚宁拉了一下他袖子,提醒他:“少爷叫人看看,王大人有无留下什么遗言。”
  谢徽禛吩咐自己侍卫拦住书房的门,不让闲杂人等进去,再命人去将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王廷大儿子架过来:“去看看你爹有无留下遗书之类的东西。”
  王廷儿子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派人进去搜找。
  王廷的尸身被人抬出来,搁置在门外廊下,谢徽禛的侍卫上前去细看了看,回来回报:“没有可疑。”
  萧砚宁也想过去看,被谢徽禛拦住:“别看了,晦气。”
  再问下头人:“确定是自缢而亡?”
  侍卫道:“应当是的。”
  那边王家下人也出来禀报给王廷儿子,他们已在书房里搜了个遍,什么都没找着。
  周遭是各样嘈杂的声音,谢徽禛面色更沉,不欲再久待,示意萧砚宁:“我们回去。”
  出门上车后徐黔生派人来问,谢徽禛让人去回报:“没事,跟徐大人说先回府再说。”
  阖上车门,转头见萧砚宁面色有些白,谢徽禛问他:“吓到了?”
  萧砚宁摇了一下头:“没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而已。”
  “见多了便不奇怪了。”谢徽禛语气淡淡。
  萧砚宁一愣。
  他忽然想起谢徽禛以前说的,小时候亲眼看到乳母为了保他自缢而亡,见多了,……是这个意思吗?
  
  谢徽禛似有所感,冲他笑了一下。
  萧砚宁低头,到嘴边的话没有问出口。
  江南总督王廷在其母八十寿宴当日,于家中书房悬梁自缢,未留下只言片语。总督府一夕之间喜事变丧事,寿宴提前结束,宾客散去。
  消息传出,众皆骇然。
  傍晚之时,徐黔生将外头传来的消息禀报给谢徽禛,仵作已经去总督府仔细查验过,王廷应当确实是自缢身亡,王家人似乎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已经闭了府,开始准备丧事。事情不日就会呈上京报与陛下知晓,因王廷是朝廷命官,又是二品大员,按惯例朝廷应会再派钦差来细查其死因,不会这么快发丧。
  谢徽禛没多问,将人挥退了。
  侍卫“春娘”也来禀报了一件事,他在宴席上注意到总督夫人柳氏曾离席了一阵,回来后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像在强颜欢笑,后头便传出了王廷的死讯,柳氏或许知道些什么。
  谢徽禛沉吟一阵道:“先盯着王家,余的等钦差来了再说。”
  人都退下后,他有些疲惫地坐下,揉了揉额角。
  萧砚宁去倒了杯水来,温声提醒他:“少爷中午喝多了酒,晚上吃些暖胃的,一会儿早些歇下吧。”
  谢徽禛看萧砚宁一眼,将水喝了,再拉过他的手轻轻摩挲,不再言语。
  之后都没再提这些糟心事,用过晚膳下了两盘棋,早早便睡下了。
  萧砚宁睡得不太踏实,被谢徽禛抱着,不敢乱翻身。
  谢徽禛也睡得不好,萧砚宁觉得他今日自从总督府回来后便格外话少,像是有心事。有心想安慰他,但无从开口。
  后半夜萧砚宁终于迷迷糊糊要睡沉时,睡梦中的身边人忽然尖叫了一声,猛地挥开了他的手。
  萧砚宁瞬间清醒过来,回身用力抱住了谢徽禛:“少爷?”
  谢徽禛满头大汗醒来,骤然瞪大眼,死死盯着头顶的房梁。
  守夜的内侍闻声进来问,萧砚宁叫人点了灯,看到谢徽禛双眼空洞地大睁着,心尖一颤,再次喊他:“少爷……”
  谢徽禛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望向他。
  深不见底的浓黑沉在谢徽禛眼底,无声对视片刻,萧砚宁低声道:“你做噩梦了。”
  他抬手帮谢徽禛拭去额头上的汗,谢徽禛手指动了动,伸出手,重新将他抱紧。
  萧砚宁轻拍着他的背:“做了什么噩梦,能告诉我吗?”
  片刻后,他听到谢徽禛哑道:“梦到上吊死掉的人,我的乳母,还有……我娘。”
  萧砚宁帮他拍背的动作轻轻一顿:“……你娘?”
  “嗯,”谢徽禛抱着他闭了闭眼,“我娘,在我爹死后,跟着上吊了,就在我面前死的。”
  萧砚宁皱了皱眉,再又道:“都过去了,别想了。”
  谢徽禛埋头在他肩膀上不再吭声,过了许久,久到萧砚宁以为他又睡着了时,再又开了口:“砚宁,我只有你了。”
  萧砚宁怔了怔。
  谢徽禛抓着他袖子的手慢慢收紧,近似在乞求他:“你别不要我。”
  萧砚宁有些难受,谢徽禛是堂堂大梁皇太子,却在这寒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以这般脆弱姿态抱着他说“只有他”,甚至求他“别不要他”。
  他不该这样。
  萧砚宁:“……不会,我保证。”
  再一下一下轻拍谢徽禛的背:“别想太多了,睡吧。”
  谢徽禛紧攥着他不放。
  安静相拥着,直到烛台上灯芯骤然炸响,谢徽禛终于松开手,坐起身倚着床头朝外看去。
  萧砚宁也撑起身体,轻握住他的手:“少爷你在看什么?”
  谢徽禛回头,撞进萧砚宁盯着自己的双眼中:“什么时辰了?”
  见谢徽禛似已回复正常,萧砚宁松了口气:“应该还不到寅时,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谢徽禛伸手过去,轻抚了抚他鬓发:“方才吓到你了,抱歉。”
  “少爷不用跟我道歉,”萧砚宁小声道,“我也安慰不了少爷什么。”
  谢徽禛轻轻“嗯”了声:“你留这里陪着我就好。”
  萧砚宁点了点头,被谢徽禛目不转睛地望着,心里蓦地涌起一股冲动。
  他扶住了谢徽禛的肩膀,靠过去小心翼翼亲吻上他的唇。
  如果用这样的方式能给谢徽禛一些安慰,他愿意做。
  谢徽禛垂眼看向面前人,一动不动。萧砚宁认真亲着他,动作有些笨拙,但用心十足。
  他抬起手,用力将人压入怀,翻身而下。
  浮浮沉沉最难捱时,萧砚宁微微仰起头,视线越过谢徽禛的肩膀望向床帐外头,终于看清楚了谢徽禛方才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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