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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的替身不干了(玄幻灵异)——愿百耳

时间:2021-10-13 15:10:46  作者:愿百耳
  他低头去看,颤抖的不是流华剑,而是他的手。
  何肆缓步上前:“别担心,是鹁鸪胭。”
  鹁鸪胭。
  一种传闻中已经绝迹的毒药,无色无味,可溶于水,就连出窍期的修士叶难以察觉,毒性不大,最多是让人灵力紊乱,短暂地产生幻觉,从而陷入昏迷。
  何昼月知道何肆不会死心保下何汐亭,可他没想到何肆竟然敢在巡游期间对他下手,而且找来了鹁鸪胭!
  毒性在他体内不断作祟,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不得不靠流华剑才站得住。
  几乎是强撑着,他厉声道:“为了何汐亭,你连何家都不要了吗?玄空舟上都是仙盟的人,方衍很快就会知道。”
  何肆居高临下地看他,轻蔑又同情:“何家的事你就不用关心了。我原本还念着父子一场不愿使手段,谁知你冥顽不灵,非要挡汐亭荣耀坦途。”
  何昼月一双黑亮的眸子满是寒光:“我娘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
  何肆故作回忆,继而笑道:“那只能你亲自去问问她了,毕竟……我实在记不得她是谁。”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重重砸在地上,却碍于鹁鸪胭,何昼月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像是慢动作般,他的手腕也垂了下来,附有殷红血丝的桐幽镯砸在他面前,发出一声闷响。
  那是方衍送他的护身法器。
  方衍……
 
 
第20章 天罚
  何昼月在持续不断的颠簸中醒来,眼前是一片朦朦胧胧木质隔板——他在马车状的出行法器里。
  身上的喜袍在昏迷中被换成了何汐亭常穿的翠绿色长衫,入手是丝滑的凉意。
  神智迅速归位,何肆这是要把他假扮成何汐亭送给妖王去受刑。
  手脚并未被束缚,就连体内的灵力也一丝不减,他掀开暗黄的垂帘,何肆正等在外边。
  何肆:“醒的真是时候。”
  何昼月冷冷道:“何家家主胆子未免太大。”
  何肆笑了声,到底年岁已高,修为却没多少长进,尽管保养的不错,笑起来眼角还是有几丝细微的纹路,不过这些纹路长在何肆的好皮相上却不显难看,反而有种成熟的韵味。
  “迫于无奈罢了,毕竟你也是我何家血脉。”见流华剑被他握在手上,何肆不忘提醒道,“说起来你和闻家的那位大公子关系倒是不错,就算巡游他都陪着。”
  何昼月本就不虞的面上更沉了几分:“若闻十七出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另外你可别忘了,闻剑笙正在仙盟等着参加成亲典礼。”
  尽管闻剑笙已不再主掌闻家商会,可她的大名却仍在修真界流传。
  “只要你受完天罚雷刑,我自然会放过他。”何肆显然听说过闻剑笙的手段,原本的得意被冲淡不少,“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待会儿见了妖王,你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妖族久未入世,何昼月却在垣怆的一些古籍里听说过天罚雷刑。
  天罚雷刑是妖族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族人,共八八六十四道,其威力强弱主要取决于引雷者的意思。
  他从出窍后期被削去修为跌到元婴,又被师尊和方衍强行提回出窍前期,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修为,实打实算的话,最多也只是元婴后期的实力。
  封罪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仙盟,也知道何汐亭修为平平,肯定不敢下死手。
  以他现在的修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如果刑法即受即走,路上修养几天,还能赶得上以表面正常的状态成亲,可见何肆算盘打得极好。
  何昼月坐回去进行调息。
  等他再睁开眼时,只觉马车外漫山遍野都是妖气,而这些妖气正肆无忌惮地从马车薄薄的隔板以及垂帘缝隙钻向车内。
  看来是妖王的祭坛到了。
  何昼月走出马车,发现自己处在个遍布着雾蒙蒙浊气的山谷中,嶙峋的灰黑色怪石以他看不懂的阵仗摆得满地都是,上百个身穿绛色斗篷、连脸都看不清的不明人士围成圆圈,见他们到来,身上涌起明显的躁动,显然是对他这位“罪人”愤恨至极。
  有谁在中呵了声“退”,于是人群便自动分成两排让出一条供他们通行的道路。
  在道路的尽头,封罪着了身奶白色的绸衣,向来松散束在身后的白发难得冠在头顶,橙红色的眸子在浊气中央分外显眼,似笑非笑朝他看来时,有着说不出的阴冷。
  何昼月没在意封罪的注视,而是将目光投向对方身后。
  祭坛百丈见方,层层叠叠刻画着各类凶兽的图案,缝隙里还有没清除干净的深褐血迹,在祭坛正中央竖着个硕大的架子,几根成人大腿粗的锁链垂在地上。
  封罪顺着何昼月的目光看了眼,笑道:“宿微宗主将何公子可是藏了够久,现在终于肯主动站出来了。”
  何昼月漠然道:“废话少说。”
  封罪装模作样地鼓起掌:“何公子有魄力,那便请吧。”
  何昼月也不看何肆,只低声留了句“记住你说过的话。”便兀自走向祭坛中央。
  走得越深,刺骨的凉意便愈发明显,最后不得不运起灵力来抵挡。
  封罪挥挥手,几个斗篷人便要上前为他扣上锁链。
  何昼月:“我既来了,便不会跑。”
  封罪:“那可说不准,毕竟何公子身娇体弱,万一想要垂死挣扎呢。”
  沉重的锁链到底还是扣在了何昼月的四肢上,他在垣怆还未受过什么罚,下山时修为不俗,也没谁动的了他,当真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此刻不免生出些屈辱感。
  等事过之后,他一定要讨回来。
  不知道方衍知道了会怎么样,是真如之前所说会好好待他,还是仍旧站在何汐亭那边。
  他正胡乱想着,忽见封罪走上祭坛,似要检查他脚上那根锁链是否扣严实。
  其他人已经撤去,自发在祭坛正前方站成不规则的方阵,口中念念有词,他听不清,但想也知不是什么好话。
  在烦人的纷闹声中,他听见封罪似是不经意道:“何家这两个儿子,生得可真像啊……”
  何昼月目光一凛。
  封罪知道!
  然而不等他做出反应,封罪飞身撤离祭坛,第一道天雷降了下来。
  “轰隆——”
  *
  何汐亭穿着身半遮脸的绛色斗篷,从缝隙中望着祭坛上的景象。
  天雷接二连三劈至祭坛,各色的电光将整个山谷照得犹如白昼,何昼月刚开始还能站得住,后来几乎要靠攥紧锁链勉力支撑。
  看着何昼月痛苦的样子,他心中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
  当年何昼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回了何家,他们兄弟两人一个灵根有恙,一个神魂有损,可何昼月却在世家比试上力挫所有人一战成名,将本该属于他的荣誉夺去。
  好在何昼月愚孝,对父亲言听计从,哪怕父亲将何昼月的功劳算在他头上,何昼月也不怎么计较。
  他背靠何家,有仙盟盟主方衍相助,又有盛名在身,仍旧是修真界最受瞩目最受欢迎的何家公子。
  可意外出在何昼月回到何家的第五十年。
  这一年,方衍发现了他盛名的真相。
  他明白,方衍喜欢的,是初见时他笑容亲切,英姿逼人,清爽又锐利的模样。
  知他作假,方衍便生气了。
  他灵根有恙修为难进,若无方衍当靠山,这辈子都不会有未来,于是他当机立断,跟方衍认错,离开仙盟去世间历练。
  在历练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封罪,偶然间有了场露水情缘,谁知这点暗地里的放纵在他识海内留下了妖血,害他结丹失败!
  他去求何昼月替他换血,何昼月却是不愿。
  何昼月那种得天独厚的人怎会懂他的苦。
  是他想费尽心机筹算谋划博取美名,在众人间长袖善舞获得支持吗?还不是因为方衍,他才不得不将自己逼成了方衍喜欢的模样!
  他的灵根并非天生就这么弱,全因为当年在登天谷替方衍挡了一劫,方衍答应过他,只要他结成金丹身体受得住时候就替他换灵根。
  只要他换掉这拖后腿的灵根,又有方衍的偏爱,日后修为必定一日千里。
  无论如何,他都要结丹。
  他知道,除了何昼月的血液外,唯一能彻底去除妖血的只有封罪的权杖,他去找封罪帮忙,封罪却要挟他与之欢好。
  若是让方衍知道他与封罪有过这么深的纠葛,那他便什么特权都没有了。
  逼不得已,他借隐影去偷权杖,却不料被封罪以及妖族发现,为了保全封罪的妖王之位,必须要拿他去受天罚雷刑。
  可他修为这么弱,怎么扛得住?
  于是他想到了何昼月。
  盗取权杖失败,反倒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自他回到仙盟以来,发现方衍对何昼月的感情越来越不对劲,甚至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近乎没有底线的偏向自己,如今还要娶何昼月,再这么下去,就算他结了丹换了灵根也是场空。
  封罪对他还有点感情,他与之合谋,将何昼月骗来替他承受天罚雷刑。
  威力强弱主要取决于引雷者的意思,只要封罪动些手脚,何昼月很容易成为废人乃至死人。
  如果何昼月死了……
  *
  疼。
  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像是要被碾碎一样。
  又一道紫色天雷当头劈下,何昼月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随即看向祭坛外好整以暇站着的封罪。
  他对天雷可谓如数家珍,封罪召唤的天雷看上去似是普通,内里却是狠辣,道道都要取他性命。他在人群中搜寻半圈,果然看到了藏着的何汐亭。
  这是被算计了。
  何昼月将后空内血块咽下,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锁链却锒铛作响,往他体内注入毒素,让他疼的又是一抖。
  封罪见他这副样子很是满意,像是欣赏自己作品般将他从头打量到尾,末了还不忘传音入密问候:“清霁仙君可还撑得住?”
  撑不住。
  何昼月知自己极限,封罪有意刁难,天雷才受到一半,体内的灵力已消耗得差不多,再这么下去别说性命,就连根骨头都会变成焦炭。
  到了这个时候,他多少能猜到封罪和何汐亭的“私交”,在天罚雷刑上动手脚多半是给何汐亭出气,他不信封罪真敢动他。
  他和方衍成亲在即,若他出了什么事,那就是在打方衍的脸。
  何昼月没有理会,然而封罪却又悄悄道:“清霁仙君这是觉得我不敢动仙盟的盟主夫人?”
  何昼月:“若方衍知道我死在这里,不单是你,妖族都会受牵连,为了何汐亭,族人都不要了吗。”
  封罪:“方衍选择在这个时候成亲不过是为钓出沓神门幕后主使罢了,他娶的是你还是别人,不重要。”
  何昼月恍然意识到什么,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
  封罪:“你以为你今日在这儿,方衍不知道吗?”
 
 
第21章 死亡
  一些让何昼月迷惑的细节终于有了答案。
  为什么何肆能从防卫森严的玄空舟上轻易将他带出来,为什么何肆根本不怕他回去报复、告状,为什么闻十七陪他何肆从来不阻拦。
  今日之事,都是方衍在背后默许的……
  又一道天雷狠狠降下,将何昼月劈得浑身麻木。
  没有人在意他会不会死在这里,他的存在并不重要。
  方衍大婚又怎样,何汐亭在修真界筹谋这么些年,大家对其都很看好,就算方衍临时改娶何汐亭,多半也没什么人有、也没什么人敢提出异议。
  怪不得。
  怪不得方衍那么偏心何汐亭,却在关乎何汐亭生死的事上半点不作为,原来在这儿等着。
  天雷接连劈在何昼月身上,脑海中的画面如同一幕幕正在脱落剥离的彩色漆画,带着他的神智逐渐归于混沌。
  临行前那场盛大的告别上,振罡鼓动,彩凤飞天,日光明亮到刺眼,方衍站在重峦殿前情真意切地告诉他,等他归来,二人共修大道。
  他拼命想看清方衍的脸,却只看到半个意味深长的唇角。
  万事早有端倪,偏他不听不信,以为他和方衍在一起五十年,怎么都该在方衍心中占有方寸之地。
  在这无数甜言蜜语堆起来的五十年里,总有一句不是谎言,是真心说给他听的。
  他知道自己是在赌,却忘记了十赌九输,上了赌桌的人没几个能完好着下来,而他,则是输得最惨的那个。
  “昼月是不是又长高了?”
  “昼月,师姐做了绿豆糕,尝尝合不合口味。”
  “林昼月,陨日谷的课业你都敢翘!师尊知道了要生气的!快,师兄带你去补回来!”
  脑海中已经没剩下半点画面,就连声音也越来越小。
  若能重来……
  *
  不远处的山巅上,方衍孤身负手而立。
  他没想到何汐亭竟敢去偷妖王的权杖,妖界正值多事之秋,封罪若是不对此事作出惩戒,妖界必乱。
  纵心中不舍何昼月受天罚雷刑,可何汐亭不能死,而且此事过后,封罪就会帮何汐亭结丹。
  方衍不忍心去看祭坛,目光只胡乱落在山谷的某处,他已将护身法器给何昼月戴上,二人成亲在即,封罪不敢和仙盟作对。
  以何昼月的才智,或许可以猜出这背后有他的手笔,但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摊开了说,何昼月肯定不同意。
  万幸何昼月对钓出沓神门幕后之人非常执着,也是识大体的,等二人成亲之后,大不了多花些时日,总会慢慢将人哄好。
  毕竟在一起都五十年,他已经习惯了有何昼月的生活,虽然何昼月不喜修真界,但喜欢他就足够了,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等成亲之后,他会和何昼月共修大道。
  滚滚天雷下,山谷扬满尘烟。
  方衍抬眼望向天际,眉心暗暗皱了起来,这已是第六十三道天雷了,威力怎么还没有要小的意思?
  他终于舍得去看一看祭坛中央的何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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