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瑟瑟发抖“我们绝不是因为您初来乍到而轻视您!我们真的只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我不想看见你们了。滚!”
三个男人争先恐后地奔向大门。逃跑的时候他们的动作倒挺敏捷。
另外一边,博伊勒夫人和玛德琳相互扶持着,正悄悄朝门口挪动。
“你们要走了?”段非拙转过身。
玛德琳发出一声呜咽。博伊勒夫人将她抱在怀里,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请您恩准我们离开吧,交易行主人。”老妇人说,“我发誓,今后再也不敢在您面前造次了。”
“你们的东西不要了吗?”段非拙问。
“不、不要了,”玛德琳哆嗦,“那些珠子……只能用一次……”
“我是说那瓶药水。”段非拙望了一眼展示柜中的小瓶子,“你们不是想买那个吗?”
“我们没有钱……”
“可以把披肩留下来当抵押。”
老妇人同少女对视一眼,又看看地上的披肩。从她们的表情推测,她们已经不想做这笔生意了,但面对交易行主人的质问,又不好意思承认。
“那我们就……”
段非拙走到走到展示柜前,打开玻璃门,取出装有药水的小瓶子。“请拿好您的物品。”
“多、多谢……”博伊勒夫人快速接过瓶子,将它塞进口袋里,好像瓶子会烫手似的。她拉着哭哭啼啼的玛德琳奔向门外,一头撞进法阵挂毯中。
两个人的身影如同被吸进了漩涡里一样,消失在法阵中。
现在交易行里只剩下段非拙和那把会说话的剑了。
他拾起地上的披肩,塞进空展示柜中。
“你不该接受抵押。”无形的声音出现在段非拙头脑中,“秘境交易行从来没这种规矩。她们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正合我意。我巴不得这个地方早点倒闭……等等,是剑在说话吗?”段非拙左顾右盼。
“怎么,很不可思议吗?”
段非拙点头如捣蒜。“为什么一把剑会说话?”
“因为我不是一般的剑,我是伟大的石中剑。”
“石中剑?”段非拙质疑地看向剑尖上所插的那块石头。
“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你是外国人吗?”
我还真是。段非拙心想。
“你难道没听过石中剑的传说?你是在哪个穷乡僻壤长大的?”
“我当然听过!”段非拙说,“但你跟传说中的石中剑不一样!石中剑不应该是插在一块大石头里,谁拔出来谁就是被选中的王者吗?”
“啊,没错。一开始是那样的。”石中剑没精打采地说,“后来有一天,我所在的那个地方要修铁路。一个外国工人发现了我。他没听说过什么石中剑的传说,只觉得我妨碍了施工进度。可他没办法把我拔出来。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就把我连同一小块石头一起挖了出来。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样也行?!”段非拙吐槽。
传说中那些想拔出石中剑的强者们怎么没想到这种天才般的主意呢?拔不出剑,可以把剑连同石头一起挖出来嘛!绝了!
“如果我能把这块石头拿掉,”他问,“那我岂不就是被选中的王者?”
“你可以试试。”石中剑显然没报什么希望。
段非拙握住石头,使劲儿往下拽。石头岿然不动。
“你确定你真的能拔出来吗?”他气喘吁吁地问,“你下面那截会不会已经变成化石了?”
“你的头脑是不是已经变成浆糊了?”石中剑反唇相讥。
“好吧,我知道答案了。”段非拙自讨没趣,“那你怎么会在交易行里?”
“你叔叔把我从那个外国工人手里买了下来。他把我当作镇店之宝。”说到这个话题,石中剑的语气变得有些虚荣,好像在交易行当一件滞销货很光荣似的。
“我叔叔?你是说约瑟夫?你知道我是他侄子?”
“他临死前那段时间经常念叨你呢。”石中剑砸了咂嘴。
这玩意儿明明连嘴都没有,却能发出“啧啧”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段非拙好奇得不得了。
“那你肯定知道怎么回去吧?”他问,“我是说,回到现实世界,伦敦。那些客人好像是通过楼梯间那幅挂毯回去的,我呢?我也要走那条路吗?”
石中剑尖叫“你不知道?你完全不懂?秘法几何学,一点儿也不懂?没人教过你?”
段非拙犹疑道“不带‘秘法’那两个字的几何学我倒是学过……”
“什么?”
“不瞒你说,我高考数学成绩还挺不错的。啊不对,你也不知道什么是高考。”
石中剑喃喃自语“真有你的,约瑟夫·切斯特,找了个屁都不懂的外行人来继承交易行。我怎么就遇上你这么个商业鬼才呢?”
“我也有同样的疑问。”段非拙认真地说。
“算了。我大概天生就是当保姆的命。挂毯是客用通道,客人可以通过上面的法阵进出交易行。至于你,你没注意到时钟上的法阵?”
段非拙转身望着柜台后的黄金时钟。钟盘上的确绘制着七芒星法阵。
他慌忙将指针拨回12点整,关闭顾客通道,防止再有顾客误入此地。
“那个法阵只有交易行主人才能使用。你轻轻碰触它,想着你要回去的地方,就能启动法阵了。”
段非拙回想起法兰切丝广场49号的那栋屋子。就在他动念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入虚空,他飞快地旋转起来,然后——
“石中剑,你砸到我了!”段非拙从书房地毯上爬起来。
“是你非要拿着我的!”石中剑喊道。
不过,他好歹是回来了。他对于在秘境交易行中待了多长时间完全没有实感,墙上的挂钟告诉他,现在已是午夜十二点了。
段非拙人生中最为惊险刺激的一天终于告一段落。他衷心希望这样的刺激不要再来第二次了,但一想到他面临的棘手情形,他就不得不悲观地承认他的希望恐怕很渺茫。
他颓然倒在沙发上“好吧,至少那些顾客再也不敢来交易行了。”
“你好像挺高兴的?”石中剑问。
段非拙说“那当然,我一点儿也不想接手这门生意!”
石中剑质问“为什么?”
“我在来伦敦之前遇上了两个警夜人!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就是秘境交易行的主人,那我岂不是没命了?况且我现在有钱了,每天无所事事也能活得很滋润,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石中剑嚷嚷“你这小子也太不懂感恩了!约瑟夫不但留给你一座满是珍宝的交易行,还馈赠给你那么丰厚的遗产!你难道只想享受财富,不愿意尽你的责任吗?”
段非拙一把将石中剑掷在地板上。它“哎哟”了一声。
“少道德绑架我!你知道我这三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那些财富根本不是‘馈赠’!说是‘赔偿金’还差不多!”
“但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是交易行主人了。哪怕你只进入过交易行一次,这件事也板上钉钉了。”石中剑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那些警夜人才不管你营业了几次。你在走进交易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戴罪之身了。他们只会兴高采烈地把你丢进地牢,然后美滋滋地向上级邀功。”
段非拙气恼“别说了!难道我不知道吗?”
“既然你头脑还算清楚,那你就该听我一句劝你不但要继续经营交易行,还要学习奥秘哲学,这样有朝一日警夜人来找你的麻烦,你才有能力自保。”
第十一章 新苏格兰场
“可是……”段非拙咬住嘴唇。
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想跟那些麻烦事扯上关系。但他不得不承认石中剑言之有理。他亲眼见识过秘术师之间的战斗(两次!),也了解警夜人拥有怎样的实力。现在的他根本无法与之对抗。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神秘莫测的世界立足,他就必须先武装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了约瑟夫·切斯特的骨灰盒上。
只要吃掉这些骨灰,就能获得约瑟夫·切斯特家族代代遗传的能力。
段非拙小心翼翼地捧起骨灰盒,打开盖子。
人的骨灰并非他想象中的烟灰似的灰烬。人类的一些较为坚硬的骨骼光用火是烧不尽的,会留下大大小小的骨片。
约瑟夫·切斯特的骨片被特意磨碎了,但仍旧不是灰烬,而是一堆形状各异的颗粒。光是想象一下把这玩意儿吞进腹中的情形,段非拙就直犯恶心。
——真就骨灰拌饭啊!
人类的生理本能让他抗拒这东西。但理智告诉他,他需要这份力量。
他绝不能手无寸铁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否则当危机到来时,他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Z说得没错,只有魔法才能战胜魔法,要击败恶魔就要先成为恶魔。
更何况,他内心也渴望拥有一份与众不同的力量。
瞧瞧派莫,身负重伤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击飞!再瞧瞧色诺芬,轻轻一触就能治好致命伤!
这样的力量,谁不渴望拥有?
他想获得异能,和他不愿经营交易行,也并不矛盾嘛!
既然约瑟夫·切斯特言明了要将这份异能让渡给他,那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赔偿金”吧?
段非拙撮起一小把骨灰,忍着强烈的生理抵触感,将它送进嘴里。
“唔——”他急忙捂住嘴,防止自己吐出来。
石中剑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还真吃啊!”
段非拙含着眼泪剜了它一眼,喉头一滚,将骨灰吞进肚子里,接着撮起第二把……
他不记得自己花了多长时间才吃掉所有骨灰。他只知道吃到最后自己的嗓子干渴疼痛到简直无法忍受。他蹒跚走向厨房,想给自己弄点儿水喝,然而没走两步,他的心脏就猛地一震,像是有一道雷电正中他的胸口,令他无法呼吸。
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扩散。
他跪了下来,不住地干咳。一股滚烫的气息从胃里升起来,直奔他的头颅。他觉得自己的双眼在燃烧,眼球内部的液体像是沸腾起来了。他捂着眼睛惨叫起来,但很快,他就听不见自己的惨叫声了。
他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段非拙在“咚咚”声中睁开了眼睛。
他躺在厨房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僵硬酸痛。起初他以为那“咚咚”声是自己在耳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他的窗户。
昨天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秘术师,警夜人,秘境交易行,争夺商品的大战,会说话的剑……
当他看见床边的那把锈剑时,他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吞食了骨灰,然后倒在厨房里。他已经获得约瑟夫的天赋奇能了吗?
他呆呆地望着石中剑。昨天那把剑在他眼中只是一把再平凡不过的锈剑,但如今,他发觉剑身上散发着夺目骄盛的金色光芒。直觉告诉他,那光芒并非真实的光,而是直接映射在他大脑中的。
咚、咚、咚。
敲窗声变得越发急促。
段非拙揉了揉眼睛,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接着发现一只乌鸦停在客厅窗台上,正用尖锐的鸟喙啄窗户玻璃。
乌鸦……是色诺芬?!
他昨天才继承了交易行,今天警夜人就找上门,莫非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如果他解释说,他昨天才第一次知道秘境交易行那档子事儿,色诺芬会不会饶过他?
可他已经吃了骨灰拌饭,拥有了约瑟夫的异能,这回跳进泰晤士河也洗不清了啊!
段非拙很想拔腿就跑,但转念一想,即使他逃跑,又能逃去哪儿呢?
就连派莫那样实力高深的秘术师,都逃不过警夜人的追捕,他这种对奥秘哲学一窍不通的新人,警夜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不对。段非拙心想。他们不可能知道他就是新任的交易行主人。否则Z早就带着一波警夜人冲进他家里拿人了,哪会派色诺芬过来打草惊蛇?
窗外的乌鸦望见了他的身影,兴奋地“呱呱”大叫起来,催促他快些开窗。
段非拙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务必镇定,千万别表现得太怪异,然后走向窗户,拉开插销。
乌鸦飞进室内,摇身一变,化作身披黑色大衣、黑发黄瞳的男子。
“早上好,切斯特先生。”他的语气如同梦呓,“不对,应该说中午好了。你不会才起来吧?天呐,刚到伦敦就染上上流阶级作息颠倒的恶习了?这可不行呀!”
段非拙涨红了脸“我昨天奔波了一天,实在太累了。”
色诺芬注意到了客厅地板上的石中剑。“那里为什么会有一把锈剑?”他对段非拙耳语,好像自己提了一个很不礼貌的问题。
段非拙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把石中剑藏起来了!他衷心祈祷石中剑不要瞎逼逼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呃,那是我叔叔的收藏品。”他急忙找借口,“一件古董。”
他捡起石中剑,将它摆在客厅一角的柜子上。
色诺芬盯着石中剑一言不发。
段非拙心脏狂跳。
就在他的心脏快要尖叫着从他的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离家出走的时候,色诺芬移开了视线,似乎确认了那只是一件普通物品。
段非拙腿一软,急忙扶着墙壁,转移话题“您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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