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明白卡特为什么要钦点他来“护卫”西蒙了——他就是来当保姆的!
西蒙一路上蹦蹦跳跳,对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看到任何事物都忍不住凑上去瞧个究竟。船上有不少士兵正在执勤,看到带着一群动物的西蒙,他们惊诧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但还是努力保持住了一丝不苟的表情。不愧是威灵顿号的船员,果真训练有素。
“切斯特先生,既然卡特阁下派您来保护我,想必您一定是个杰出的秘术师吧?”西蒙眨了眨他天真的大眼睛。
“呃……还行吧。”
“您擅长什么秘术?跟我说说吧!”
“我觉得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要谈论这个为好……”也没什么好谈论的。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是警夜人的阶下囚吧?
西蒙鼓起腮帮子,对段非拙的敷衍很是不满。但他很快就把这点儿不快忘在了脑后。因为他们抵达了空行舰的最上层,再往前走就是舰桥了。
以他们的身份,当然不可能进入整艘空行舰的中枢。但不知是巧合还是西蒙的迪士尼公主体质作祟,他们竟然半路上撞见了弗里曼上校和Z。
两人正站在舷窗前。上校指着窗外,脸上带着自豪的神情“您看到了吗?第四代以太结晶动力引擎,全世界最顶级的技术。还有那些炮台,9英寸的榴弹炮……看看那些炮台,多么美丽。担任这艘空行舰的舰长是我一辈子的光荣。”
他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威灵顿号的配置,Z边听边点头,神情端肃凝重。
上校说着说着便注意到了西蒙。他一瞬间卡壳了,表情僵硬,好像有人往他身上浇了一盆冰水。
“你好啊上校,你们在聊什么?”西蒙一派天真。
Z瞄了一眼西蒙背后的段非拙,将目光转向窗外,做出一副全神贯注欣赏炮台的样子。
弗里曼上校后退避让西蒙的动物朋友们,艰难地说“我正带领这位先生参观威灵顿号。”
西蒙眨眨眼“这位先生是……?”
“芝诺·辛尼亚。”Z说,“皇家学会的学者,随威灵顿号前往北极考察生态环境。”
他故作严肃地同西蒙握手,那副一本正经的架势倒真有些像象牙塔里的学究。
“你们参观能带上我吗?”西蒙问。
如果弗里曼上校有的选,他会当场拒绝。可惜的是西蒙是本次任务的核心,上面特地交代了一定要满足他的一切需求。上校只能带着壮烈的表情说“可以,我们正打算去舰桥。”
“哇!舰桥就是空行舰的中枢吧?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动物不能进去。”这是上校的底线。
“为什么?”
弗里曼上校抿紧嘴唇,搜肠刮肚半天才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舰桥上有很多贵重的精密仪器,你朋友所掉的毛会影响仪器运作的。”
西蒙扁扁嘴“那好吧……”
他做了个手势,两只鹦鹉飞到狐狸头顶,而狐狸则一屁股坐下,乖巧得如同一只等待主人归来的狗狗。松鼠沿着西蒙的后背轻盈跃到地面,不满地冲上校吱吱叫了两声。
西蒙朝松鼠做了个“嘘”的动作“你不能那么说上校,真没礼貌!”
段非拙很想知道松鼠说了什么,八成不是什么好话。西蒙不说倒还好,大家只会认为松鼠叫了两声,可他一说,所有人都知道松鼠刚才在辱骂上校了。
弗里曼上校瞪着天花板,脸上仿佛写了一个巨大的“忍”字。
“请跟我往这边走。”他咬牙切齿,转身走向舰桥。
西蒙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头。段非拙和Z并肩走在少年身后。
Z全程都质疑地望着少年的背影,似乎根本不相信这个家伙能驯服什么极地巨兽。
说实话,段非拙也不大相信。
舰桥位于空行舰最前方,可谓是空行舰的大脑。舰长的坐席位于高处,十几名高级船员呈半圆形分坐在下方,全神贯注地操作各类仪器。
机器运转的微弱噪声和船员们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的蒸汽朋克交响乐。
“当前风向西偏南20度,航行高度4350英里,航速270节……”
“排气系统正常,冷却系统正常……”
“请轮机长报告锅炉房情况……请轮机长……”
看到弗里曼上校,他们同时停下手中的活儿,敬了个礼。上校摆摆手,让他们继续工作。
“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国境线,抵达北海上空了。”上校介绍。
“那么快?”西蒙眼睛睁大,“我们起飞才多久?坐火车的话,起码要七八个小时吧?”
“这航速对于威灵顿号来说不算什么。”上校有些得意,甚至忘记了面对西蒙的不适感,“如果引擎全速工作,航速能提高到430节,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这速度比得上现代的民航客机了。段非拙震惊。
空行舰比起民航客机,又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对于起落地点要求极地。不像飞机起落需要修建跑道,空行舰可以垂直起降,甚至能停泊在海面上。
若是像威灵顿号这样的黑科技空行舰得以量产,那英国空军的实力该变得多么恐怖?世界的格局又将发生怎样的变化?
但更多的空行舰就意味着需要消耗更多的以太结晶,导致更多的人罹患以太病。固然有美丽盖亚这样的组织救治以太病患者,但实在杯水车薪。
“上校!”一名船员惊叫。
“怎么了,领航员?”
“五点钟方向有一艘空行舰正在接近!”
上校皱眉,快步走到环形舷窗前,朝空行舰的右后侧方张望。
“果然……”他喃喃道。“瞭望手请报告,那艘空行舰悬挂的是哪国旗帜?”
领航员掀开面前传声管道的盖子,重复了一遍弗里曼上校的命令。
他的声音通过一条专用管道传递到了瞭望手所在的位置。这时代电话尚未普及,轮船和空行舰内部通讯往往依靠这种管道。它能让声音传递几十米甚至上百米。只要管道没有堵塞,就能成功传达命令。
很快,瞭望手的回复就传来了。
“悬挂黑旗!”他的声音有些慌张。
舰桥上所有人同时眼神一凛。
黑旗,那是海盗的旗帜。
不,那艘船是空行舰,所以应该叫空盗吧?
“区区空盗,也敢挑衅英国皇家空军?还是威灵顿号?简直不自量力。”弗里曼上校冷笑。
“上校!”瞭望手的声音再度传来,“七点钟方向和九点钟方向又有两艘空行舰接近!都悬挂了黑旗!”
“下令全舰进入战斗状态!”弗里曼上校喊道,“炮手就位!让那些不自量力的空盗见识见识威灵顿号的厉害!”
“是!”船员齐声应答。
空行舰猛然减速,西蒙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段非拙也摇晃了一下。一只手从背后托住了他的身体。
他望向身后的Z。白发警夜人迅速收回手,神情冰冷。
“我们要不要回去?”西蒙问。他毫不胆怯,反而饶有兴味地观望着这一切,看热闹不嫌事大。
“三位请勿慌张。”弗里曼上校说,他浑厚的声音仿佛具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马上就要交战了,你们还是留在原地为好。舰桥比较安全。威灵顿号火力强大,那些毛贼绝不是对手。这是我们的处女航,我定要给他们一个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和皇家空军作对。”
“这地区空盗很常见吗?”Z问,“我曾搭乘空行舰在地中海旅行,却从未遇见过空盗。”
“地中海的空盗比较少,因为航线密集复杂,各国空军巡航也比较频繁。相比之下,北海和大西洋上空的空盗会多一些。他们主要打劫的对象是货船,其次是客船。偶尔也会挑衅军舰,不过都是挑轻量级的军舰下手。敢对威灵顿号这种级别的空行舰出手,我还是头一次见。”
Z沉吟“那些空盗又不是看不出威灵顿号的与众不同。他们想必是有备而来。”
弗里曼上校冷笑“说是空盗,其实人人都知道,他们就是某些国家资助的武装私掠船。甚至有一些就是军舰,只不过挂上了海盗旗,奉命打劫罢了。这已经是各国公开的秘密了。”
段非拙以为武装私掠船这种东西在维多利亚时代已经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因为空行舰的发展,私掠船从海上转移到了空中。
“那么那三艘空盗船来自哪个国家?”他问。
“不清楚,除非抓到俘虏。”弗里曼上校耸肩,“但是空战中基本抓不住俘虏。要么胜利,要么死。”
最先出现的那艘空盗船便已进入威灵顿号的火炮射程之内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传遍全舰,即使段非拙及时捂住了耳朵,耳内都被震得生疼。
空行舰侧翼的炮台依次发射榴弹,炮弹拖着烟尾飞向空盗船。
船体上爆出夺目的火光。
“第二轮齐射!”弗里曼上校下令。
与此同时,另外两艘空盗船也接近了威灵顿号,发射出数十枚小型榴弹。
威灵顿号坚固的外壳足以抵挡这些炮弹,但冲击力仍使得整艘空行舰剧烈震动起来。
三个人摔得东倒西歪。西蒙抓住了弗里曼上校座椅的扶手才堪堪稳住身体。段非拙则在踉跄中和Z撞了满怀。
Z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身体。
当震动停止,段非拙抬起头,刚好撞上了Z那绯红的眼睛。
两个人同时望向别处,推开彼此。
最先冲向威灵顿号的空盗船冒起浓浓黑烟,引擎部位火光闪烁,整艘舰船坠入云海之中。
另外两艘空盗船见势不妙,彼此掩护,徐徐后退。它们的吨位比威灵顿号小得多,虽然搭载的引擎不如威灵顿号,但胜在灵巧快速,一转眼就退到了威灵顿号的射程范围之外。
“上校,要不要追击?”传声筒里响起炮手长的声音。
弗里曼上校略一思忖“不必,由他们去。我们的目标是北极,不可在其他事上浪费时间。”
“是!”
上校又对着另一只传声筒说“检修全船,报告船体损毁和伤亡情况。”
“是!”
他熟练地下达了几个命令。很快,舰桥就恢复了秩序,好像空盗从未进攻过似的。
上校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三名乘客身上。
“你们没受伤吧?”
三个人摇摇头。
“那就好。三位是贵客,要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没法向上面交待。”
段非拙撑起身体,问“放走那些空盗合适吗?他们会不会再来骚扰?”
“我只怕那两艘船是诱饵。”弗里曼上校眼神一暗,“凭借两三艘小艇就想拿下威灵顿号,哪怕再白痴的空盗也知道那是痴人说梦。他们之所以如此不要命,恐怕并不是为了抢劫。”
“他们想打探威灵顿号的情报?”段非拙问。
威灵顿号是英国最新制造的空行舰,搭载的引擎更是世界一流。虎视眈眈的欧洲各国大概迫不及待地想弄到威灵顿的第一手情报吧。
最好的打探办法就是派几艘小型舰船假冒空盗,和威灵顿号交火,以此测试它的能力。
那三艘空盗船是哪个国家派来的呢?哪个国家都有可能。虽说一战要二十年后才爆发,但战争的种子早已在数十年前就埋下了。欧洲各国早就在彼此试探,矛盾摩擦出的火花逐渐积累,最终才形成了一场盛大的爆炸。
空行舰各个部门的回应一一传到舰桥。舰船外壳微微受损,但不影响航行。船上人员未有伤亡,只有一人在空盗袭击之后突发急病。
“舰长,请您来医务室一趟。”传声筒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布尔韦中士可能患上了以太病。”
段非拙眉毛一挑。
弗里曼舰长沉声说“我这就去。”
他转身面向三名乘客“抱歉,出了些状况,我会叫个士兵护送你们返回舱室。”
西蒙如蒙大赦。他迫不及待要和他的动物朋友们继续探险了。舰桥虽然气派,但一眼就能看个遍,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
段非拙向前一步“舰长,我和您同去。”
“您方才也听到了。有一名士兵突然患上了以太病……不,应该说是‘未知的系统性疾病’。”
那是科学进步委员会对以太病的专业科学称呼。但在民间,人们越来越倾向于将那种疾病称为“以太病”。
“我有过行医经验,对以太病略知一二。”段非拙说,“也许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弗里曼舰长微微讶异。他看向Z,用眼神询问段非拙说的是不是真的。Z点了点头。
“想不到您竟然还懂医术!不愧是皇家学会的学者啊!”弗里曼舰长端详着段非拙,仿佛对他产生了全新的认识,“那您跟我来吧。”
Z犹豫了一下,道“我也去。”
他们离开舰桥,赫然发现西蒙的动物朋友们不见踪影。西蒙登时慌了神。
“它们一定是被交战时的动静给吓跑了!”少年眼泪汪汪。
弗里曼舰长看起来比他更慌张。现在一只狐狸、一只松鼠和两只鹦鹉不知所踪,它们有可能位于空行舰的任何一个地方,可能在舱房,可能在以太结晶动力引擎中,也有可能在厨师的锅里。
“我会下令士兵搜索的。”他额头上暴起青筋,“请您回自己的舱室,不要乱跑。”
为了防止西蒙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他特地叫来两个士兵,命令他们“护送”西蒙回房。
士兵一左一右拎起少年,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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