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祉如何能不懂萧云谏话中含义。
趁着还未有人察觉,他们便离开了乌宿的城中。
待到那些个百姓反应过来,却已是发现了他二人不见,只得道:
“当真是这世上最最顶好之人!若没有他们,如今我们怎般能逃出险境来。”
“不过我依稀没有看出他二人的身份,定然是神降!”
“祈求上苍,望他二人未来一切顺遂。”
萧云谏可不曾听闻此般话语。
若是当真听了,又是要将脊背挺得更笔直,作出那一副仙风道骨的骄矜劲儿来。
而后对着凌祉夸赞自己一句:“他们说得当真不错。”
只他们如今已是到了杀情洞外——
萧云谏咧着嘴拧着眉眼,看着那一塌糊涂的杀情洞。
比乌宿的城池中烧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本还算得上山清水秀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人间炼狱。
青白的山石被大火烧得焦黑滚烫,如今一摸上去,尚还带着燥热的余温。
树木被烧得只剩下一具枯骨,如焦炭一般,便是人一触碰,就散碎成了尘埃。
萧云谏干脆挥挥手,一股风带走了所有这里原先的好看。
凌祉触碰着那些山石,却是抽了抽鼻子,似乎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沿着味道向洞内的方向走去,却被萧云谏一把拽住:“你可是疯了?那里面不知会有什么情况,莫要贸贸然就进去。”
凌祉停下了脚步,却是说道:“这火,好似是由杀情洞而起。阿谏,你可依稀闻到什么不一般的味道。”
萧云谏也抽着鼻子,多凑近了杀情洞几番。
嗅了半晌,他倏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又是掌心带风,将洞内的气味都刮了出来。
果不其然,凌祉猜测的没错——
这火,就是从杀情洞燃起的。
一路向西而去,到了乌宿城中,又将许许多多条性命,也送上了西去。
萧云谏眼尖,一打眼便瞧见了洞口有一个物件儿,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细细长长,往内延伸而去。
他与凌祉对视一眼,瞬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自己所想——
沈遥天!
碧璋既是舍弃了这个地方,可还会带上沈遥天一同离去?
他如今本就是将沈遥天当个宠物一般圈养在自己身边,甚至用枷锁拴住了他。
又怎会真的还将沈遥天的性命当做重中之重?
即便是萧云谏心底对着沈遥天曾经做下的事,仍有些心结。
可到底那是他的师父,护过他的师父!
现下他倒是不顾阻止凌祉了,自己脚下生风,都要进洞而去。
却被凌祉挡在了前面,说道:“阿谏,我先去探路。”
萧云谏挽住了他的臂膀,笃定地说道:“一同去。”
凌祉点点头,可到底还是更将萧云谏挡住了大半。
杀情洞内被烧得满是焦黑。
即便是方才萧云谏已经施法刮了一圈风出来,这里仍是呛人的灰尘。
萧云谏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用袖口洇湿了捂住口鼻。
现下外面已是雨停阳光明媚,可洞内仍是黑得深不见底。
凌祉弯下腰去,拾起那条细长的银色锁链。
使劲儿拽了两下,却是有些拽不动。
他对着萧云谏摇摇头:“应当不是师兄。”
萧云谏松了口气,继而又沿着锁链向内而去。
终是找寻到了锁链那端的尽头——
是被拴在一块巨石上的。
萧云谏这倒是有些不明白了:“怎得两端栓得都是石头?”
凌祉将这端的锁链拆了下来,细细观摩着,又道:“阿谏你瞧,这头的链子像是先前是被人生生扯断的一般,不像是另一端的平整。向来起火之后,是师兄自己扯断了链子,逃出生天去了。”
萧云谏也瞧了几眼,更是疑惑:“可师父将链子扯断便走罢了,缘何非要在此处,在拴上呢?他想要做甚,我不大明白。”
凌祉亦是摇头。
萧云谏说完这两句,又是咳嗽了两声。
凌祉轻抚了抚他的脊背,说道:“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萧云谏道了声好,甫一转身,却是踢到了脚下一个什么物件儿来。
叮当一声,顿时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去。
他向下看去,那是一只狭长的金属匣子,被火烧得有些变了形。
可上面的纹路还直挺挺地存在着。
萧云谏定睛瞧了,拉着凌祉说道:“你瞧,这纹路是否有些像是无上仙门从前用过的?”
凌祉不过瞄了一眼,便道:“正是。”
萧云谏正欲俯下身去,打开盒子瞧瞧其中是什么。
却忽而停住了手上动作。
太过刻意了。
他瞧了凌祉一眼,更从凌祉的脸上看出了与自己相同的神色。
凌祉说道:“阿谏,你也觉得这事情太过蹊跷了?扯断的链条拴住的大石,旁边就搁着这个匣子。”
萧云谏亦是颔首道:“这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为的不过就是引我们进来,发现此物罢了。可这,是否又是碧璋的一步棋?”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有没有被内容提要吓到!!
萧云谏骗凌祉玩,我就骗你们玩,嘿嘿
反正你们也打不到我!
我刚算了一下,大概是这个月底或者下月初一点就会正文完结~爱你们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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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困梦
萧云谏骤然抽回了手,他立直身子又多瞧了那匣子几眼。
的的确确是无上仙门的物件儿不错,更眼熟的是——
“这好似是师父的东西,我依稀记得从前在他的居所中见过,就是被他摆放在书柜地上最显眼的地方来着。”
凌祉听罢,也眯起眼睛细细致致地看着那匣子。
只是杀情洞中的光线太暗,总叫他们看得不十分清晰。
萧云谏看着凌祉半晌,忽而啧了一声。
干脆刮出一阵风,直接将那金属匣子吹得滚出了山洞外去。
险些要过了头,落下悬崖。
好在他瞧见了,从另一侧又卷起一阵风。
方才止住了匣子的去势。
凌祉这才看得更清楚匣子的模样。
他思忖片刻,说道:“确实是师兄的东西。我记得他同我说过,这是个剑匣,里面搁着的,应当是……”
凌祉的面色蓦地凝重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却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是什么?”萧云谏并不知晓此物,更没听沈遥天说过。
凌祉垂下的目光落在息雨上,缓缓说道:“阿谏,你可还记得息雨与聆风,是同源剑?”
萧云谏点点头:“那如何能忘。不过想来倒是,我许久未摸过聆风了。”
凌祉朝着那剑匣努努嘴,又道:“碧璋的杀情剑,与师兄的唤生剑,也是一对同源剑。”
萧云谏皱皱眉:“我倒是从未见过师父用剑。在他印象中,他用的大多都是一柄拂尘,而非剑。我虽知无上仙门中每人皆有自己的本命剑,可未曾瞧见过师父的,我便下意识地当他没有了。但其实,师父也是有一柄的?”
“正是。”凌祉又道,“因着他将自己的本命剑,与碧璋那柄……锁在了一处。”
萧云谏顿了一下,骤然明了,眼前的这个狭长剑匣,里面装的就是他二人的本命剑。
所以……“这定然是师父留给我们的?”
萧云谏听罢,犹豫了一下,却仍是没有伸手去展开那个剑匣。
即便是他已经知晓这物件儿大概率就是沈遥天留下给他们的。
可是为什么呢?
沈遥天留下两柄剑又为甚?
还有这剑匣当中,可当真是有那两柄剑,而非旁的什么吗?
凌祉亦是踌躇。
但他仍是点点头,预备着去打开剑匣瞧瞧里面是何。
萧云谏瞧他要动作,便急忙用神力在凌祉的手上织了一层保护罩。
又说道:“这样,我便能安心地……让你去打开匣子了。”
凌祉道了声好,当着萧云谏的面儿将剑匣展了开来。
里面果真只躺着两柄剑。
与他二人的息雨、聆风不同。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
可又有些意料之外。
兴许是岁月风霜笼罩上的痕迹——
让杀情与唤生,看着其比之息雨与聆风更加得古朴。
两柄剑相依相偎着,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就连剑穗,都是打着卷,缠在了一起。
可萧云谏瞧着,却分外觉得心中不舒爽。
可到底是为了何,他也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凌祉将那两柄剑取了出来,兴许是在沈遥天的书柜上搁得太久了些。
剑穗在他触碰间,便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
余下半截,已是捻在指尖。
碎成了尘埃。
只随着他取出剑,似是还有一页薄薄的纸落了出来。
飘飘忽忽的,便要向着悬崖下落去。
萧云谏看其马上便要飘向悬崖之下,急忙伸手去够,都忘却了那里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抓在手中,方才想起来。
他顿在空中良久,仍是没问题。
这才叫他与凌祉提起的两颗心放下。
凌祉拉过他的手看了许久,瞧见没什么问题变化后,方才说道:“下次莫要莽撞了。”
萧云谏吐了吐舌头,展开了那一页薄薄的纸张。
是沈遥天的字,只写——
云谏,此两柄剑予你二人,铸剑而用。
“铸剑?”萧云谏惊道,“他怎会知道铸剑一事?”
凌祉摇摇头,可快速思索过后,想到的便只有:“也许我们得回去问问青鳞,除却我们,独独只有他接触了师兄。”
萧云谏嗯了一声,可又不敢置信,为何青鳞会将此事告知于沈遥天。
凌祉抱了剑匣,二人又是折返回魔宫。
差人告知了恕霜方才之事后,又嘱咐了恕霜拨些人手处理一下乌宿后续的事情。
恕霜有此等扬名立万、招揽兵马的时候,如何会放弃。
自是对着萧云谏多道了几声谢。
萧云谏二人回了他们暂居的院子,炎重羽这回没在门外守着。
可却是好笑地搬了个凳子,一半放在门里,一半支在房外。
是因着青鳞言说了他几句,只道自己想要休憩,炎重羽一直在身边,心中有些不舒坦。
炎重羽便做了这般的下下之计,但仍是遵着萧云谏的嘱托,与自己的一颗心。
撑着下颌,好似仍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青鳞。
萧云谏瞧着这场面分外好笑,可到底如今也不是什么好时机,再去打趣儿他。
他走到炎重羽的背后,轻咳了一声,想要唤着炎重羽回神。
炎重羽本是有些瞌睡,可仍是支着眼皮。
上下磕了两下,又听见萧云谏这一声,顿时惊醒。
他一时间未曾反应过来,对着萧云谏便摆出了防御的姿势来。
炎重羽看清了是萧云谏二人,方才说道:“神君,你们回来了?可是吓了我一大跳。对了,方才我瞧着乌宿那个方向滚滚黑烟,继而又是狂风大嘴、瓢泼大雨。可是你出了手?”
萧云谏颔首:“自是。”
他将方才一切说与了炎重羽听罢,炎重羽亦是慨叹。
青鳞一直听着,心焦焦地问道:“那神君,余下的百姓可是也安置好了?”
凌祉点头说道:“已大好了,魔帝派了人去看守,更会提供许多人力、物力,帮助他们重建乌宿。”
萧云谏嗯了一声,又对凌祉使了眼色,凌祉便将抱在怀中的剑匣放进了屋中的案上。
青鳞这才对着乌宿一事放下心来,他倚着床榻,抬眸瞧着那剑匣怪异,又问:“此为何物?”
萧云谏也没打算瞒着掖着,只道:“是师父留给我的剑。只是……他为何会留给我剑。青鳞,你可是知晓?”
青鳞啊了一声,又道了声抱歉:“神君,那是我说的。当时我去杀情洞自投罗网,沈遥天他拼命地拦住我,对我言说既是能活,为何又选择回来赴死。我同他修为不分伯仲,他想拦我,我根本不敌。”
“对不起神君,是我那日太过慌乱,忘却了将此事也告知于你。”青鳞又是慌忙道歉,掀了被子就要下床来。
萧云谏戳了炎重羽一下,让他将青鳞扶回去。
青鳞又道:“他问我来意,我无奈之间编了几个谎话,他却是都不信的。我只得……只得将所有事情原委,都告知了沈遥天。他叹息,却是没有再阻拦我。”
炎重羽听罢,不禁语气中带了些埋怨:“小鲤儿你倒是诚实,你就不怕他沈遥天晓得了之后,就全然告知了碧璋去?”
这是他们所惧怕的,但其实到了如今,却也不用再惧怕了。
凌祉说道:“若是他会告知碧璋,如今便不会留下这两柄剑了。碧璋又怎会允许他做此事?”
“是啊。”萧云谏附和道,他亦是此刻才想明白。
若是沈遥天早便告知了碧璋去,他又如何能背着碧璋,偷偷给自己留下这两柄剑呢?
萧云谏不禁摇头:“怪不得那日……师父会问我,如果是凌祉如同碧璋这般,我会怎么做。原是他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我们已是有了法子,能将碧璋斩杀,封印屠天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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